书城古言有狐绥绥入世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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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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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一个人,若打从一开始就说:她是同家人一起去游玩,结果途中出现了事故,这个人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竟然从很遥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于此,而你能相信吗?”

“一个谎它还可以用无数个谎来圆,怕就怕的明明是事实却还无人肯相信。像这样的理由,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如何能骗得过谁?可事实就是如此啊…”

此时的沈习,有多希望半夏能够盲目的相信她的这些片面之词。

“你还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大千世界,既然你我此时俱在这片土地之上,又何谓遥远一说?我只信你此时就在我眼前,却只问你出处,毋须牵扯旁的。去游山玩水便游山玩水,你家住在哪一洲,哪一府,哪一县,哪一乡,莫不是一醒来还能将这些根本都给忘了,岂不更荒唐?”

“我…”

真的…已经无法再隐瞒了吗?沈习仍试图做最后一步的挣扎。可是…

“我来自中国。”

“中国?”

“是的,中国。”沈习此时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或者说,我是汉人。”

“汉人…”沈半夏默念了一遍。“嘉尔木倒还从未敕令过国人不许与汉人通婚…”

看到半夏状似沉思的模样,沈习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且太过严重了些?她听到他说通婚,也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然而此刻,她已经把自己的糟糕事全撇到一边儿去了,只顾着好奇半夏口中的家儿木是谁?当然,比这更重要的,还有长婴娶夫的风俗、东女、女君、以及她所不知道的此类种种…

空气中弥漫着憋不住的好奇心。沈习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没好意思的朝半夏咧嘴一笑问道:“半夏,你说的家儿木是…?”

“国人泛指东女女王陛下。”

“原来如此。那么,东女现在的长婴女王陛下…”

“昭月女君。”

“噫?那之前你不是说,叫文德女君的吗?”

“文德是长婴先王的谥号。如今的女君号为昭月。”

喔!沈习点点头表示了然。

“那…”

“回去吧,饭菜凉了。”

“可是…”

“来日方长。”

“喔好!那走走走,我早饿啦!”

日落,炊烟息。

夏历八月十五。宜忌: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这日,沈习一大早便被沈木槿一阵猛烈的拍门声给吵醒,两人一道准备前去村里的“刘记裁衣”那儿娶两套礼服并几套冬衣,回来顺道再买点香礼红烛。

沈习对这种旧制度的习俗,具体应该怎么样来去,完全是昏了头脑的任由摆布。

沈木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头一回置办这些事宜,她又固执得不愿假手他人,就难免更加的手忙脚乱。因她本也不是那类太循规蹈矩之人,虽然还不至于视风俗教条于无物,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村民,但也从不见得就很甘心臣服于俗世礼规,虔诚得就像香火鼎炉里,莲花蒲团上的善男信女。再说这趟也不是真正的成亲,犯不上叫什么人来主持事宜。至于午膳,二人便在沈家老宅里同三婶一家老小,草草用过。

如今的沈家老宅,上一辈人大都去的去,散的散,年轻一辈的,又都到了外头谋生,使得原本老沈家这一脉的旁支更加没落得不如从前,这才不过二十几年的光景,大家族里的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三婶与三叔两口子,还有一个乳名叫二丫的小孙女,守着这冷冷清清的门庭。

兴许还是沈家祖上风水哪里出了问题,要不然为何这老宅院里出来的女子,一个个的不是早夭,就是总过不了五十岁的这道坎儿。早年沈木槿成家娶了沈氏夫郎那会儿,可把这家族里那些个寡居多年的叔伯们喜得那叫一个相对眼来泪满襟。

大家伙儿没日没夜的,都盼着这个新来的侄女婿儿能尽快的,当然是越快越好的让这个大家庭再度呈现出枝繁叶茂的景象来,不成想,唉…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都闲话起家常来,宴席上的杯盏碗筷,端得都是自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自是生疏的来,熟络的走。

饭后,沈木槿带走三叔赠的一壶“中秋酿”和一笼刚蒸好的五仁糕,便同沈习匆匆拜别了沈氏一家子,出发前去刘记裁衣铺。一路上无甚新奇处可言,果真要说新奇,大概沈习只觉得所有的建筑,几乎都要比武侠片里大多数的客栈与店面还要简陋,且真实一些罢了。比如挂在老巷子里偶然一瞥的“酒”旗帜,还有店面门前摆着的各种寻常可见的小摊贩等等…

似乎,怎么说好呢?她起不了太大的感情涟漪。合氏村给沈习的感觉,就像是粗糙的土陶制品,有着朴素的韵味,也同时有着笨拙而慢条斯理的灵魂。街上算不得热闹,也谈不上稀疏,平常得仿佛只是这世上千万条街道中的其中一条而已,三三两两来往的人,也跟生平所见的人几乎一样。现代也好,古代也罢,原来换了个时间地点,人物依旧是那般的人物,不可或缺。

来到刘记裁衣,沈木槿二人一踏入店内不久,只见帘布后方随即走出来一位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此人生得眉目斯文,自带一股子飘逸之气。

就在沈习一本正经的打量这人时,但见他迎上前来,朝沈木槿略一拱手,言辞客气道:“见过沈家主。日前吩咐的两套湘绣礼服,并几套冬衣,昨个儿趁夜赶完,正侯着您,料想没误着十五佳期才好。”

“无妨。闲话少叙,刘掌柜可在?今日待问她得空与否,一同前往舍下吃几盏,话个长短。”

“不巧家主日前出门,尚未回归,沈家主盛情,余且代为谢过。今日恐您事务繁忙,不便耽搁,望改日另备酒席,于寒舍赔礼才是。”

“无事无事!碰不凑巧罢了,哪里论得这许多。乡村野人,不惯端那些城里架子。沈某向来烦那等赔不赔礼的,只叫说赏不赏光。待刘掌柜回来,烦劳告知一声,再叙闲话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