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鸦坐了一会儿,又跑到院子外四处看了看,什么异常也没有。
她又不知道哑巴樵夫老妖怪的底细,只好向父亲救助,找了一片竹片,只写了“速来”二字,捏了诀将那片竹简投了出去。
不过一炷香功夫,延维便落在院子门口,大步进来,凝肃道:“怎么了?”
未鸦见到父亲,踏实许多,揪着延维的衣袖小声道:“那个樵夫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能进来这里……”
延维本来沉着脸,听到这里,忽然一笑,“便是为的这个?”
“爹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此事不该担心么?”她不能理解,睁大了眼看向父亲。
延维并不说话,只是笑。
未鸦摸不着头脑,郁闷之下想起还有真珠,她对那个哑巴可是一片痴情,要是被捉走吃掉可就糟了!想到这里,未鸦一下子站起来道:“爹,我去村里看看!”
延维还来不及说什么,她一阵风似得已跑了几步远了。
未鸦飞快地赶到村口,村头的阿婶提着桶从河里上来,见了她笑道:“阿鸦?好久不来村里了,这两天要来我家玩啊。”
“阿婶好,你知道真珠姐姐在哪么?”
“真珠?我瞧她刚刚从河里上岸回家去,怎么了?”
未鸦大喜过望,笑道:“没事,我过几天再去你家玩!”话音未落,人便往真珠家跑去。青山绿水间,浅色的衣带飘动,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她简直像一只娇嫩的蝴蝶。
未鸦闯进去的时候,真珠正在堂前剥豆子,见了她也是意外,未鸦扶着门微喘道:“真珠姐,你这几天看见那个樵夫了吗?”
“没有啊……他又不是我们村里人……”
“他、他不是好人!你千万别被他抓走了!”
“啊?”真珠呆呆地望着她,“你、你怎么知道的?再说,阿鸦,你出门这么长时间,跑到哪里了,面色倒好了许多呢。”
未鸦心急火燎,她却不相信,居然还在讨论什么面色,但是又没办法告诉她,是樵夫闯进了自己的结界。憋了半天,未鸦跺了跺脚道:“反正他不是好人,你千万信我!”
真珠大约以为是那樵夫哪里惹了她不开心,没有当真,然而小姑娘一副上火的样子,她只能体贴地说:“好,我相信你。”
未鸦这才放心了,又闲聊了几句,想着父亲还在家里,转身便回去了。
走到院子外面,未鸦听见院里有声音,几步跑进去,延维正坐在案前看书,闻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未鸦也被自己的疑神疑鬼弄得筋疲力尽,进屋便软软坐在父亲身边,叹了一句:“唉。”
“怎么,难不成那个姑娘真的被捉走了?”
未鸦严肃地指出,“爹,你的声音太幸灾乐祸了!”
延维摇摇头,笑道:“好了好了,你也真是个痴儿。”
痴儿?
未鸦皱起眉头,那脸上端起一副肃容,好像过去的临曦一样,“阿鸦怎么会是痴儿?”
言语之间,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人,未鸦一扭头,发出“吓”的一声,险些跳起来撞翻延维面前的桌子。
那、那个哑巴樵夫老妖怪怎么来了?
而且见了她根本没有从前那种羞赧又胆怯的神色,迎着她的目光,看不出藏在心里的心思。
“爹、爹!”
“让先生见笑了。”他忽然开口,对着延维拱手弯腰行了一礼,手搭在额前迟迟没有起身。
“你少来!我爹才不会上你的当!”未鸦差点要冲上去掐死这个胡言乱语企图混淆延维视听的人或者妖怪。
延维笑着打断她,拍拍她的肩膀,道:“怎么如此无礼?”
未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起了身的樵夫忽然就换了一副身形面容,姿若芝兰,丰神俊朗,俨然就是那个消失已久的东皇帝君隐罗,她的弘秋。
哑巴樵夫、千年老妖怪——怎么会是他!
那她还曾想借着樵夫来刺激弘秋……还好没有这么做,否则他岂不是要看一个大笑话?
这些都不是重点——未鸦忽然醒悟过来,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定然十分不雅,急忙闭上嘴巴,留给弘秋一个冷脸。
“起来吧,不必多礼。”延维温和道,“你倒是说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东海那摊子事不再管了?”
弘秋起身来,目光停在未鸦身上,笃定道:“我来娶阿鸦。”
未鸦身形一僵,面上试图保持高贵冷艳的模样,从鼻子里淡淡地“哼”了一声,然而那心底却是抑制不住地甜起来。
真的……是来娶她的?
延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打量弘秋。
弘秋并不急躁,迎着他的目光,慢慢道:“上一回我为阿姊的事情失却了理智,伤了阿鸦,着实是大过,即便如此,仍盼先生相信我。”
“先坐罢。”延维淡道,并不理会一旁的未鸦,“你说我要如何相信你?”
“我如今早已脱手东海事务,只愿一生都在阿鸦身旁,仔细守护她,不教她受半点委屈。”
未鸦默默听着,好像置身梦中。
她虽然继承了临曦的记忆,对隐罗的所为觉得失望又可叹,那一次闯入军营,也不过是为了临曦出一口气罢了,心底却从没认为自己是临曦。他来到自己家中,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教她所有还没苏醒的梦都碎掉,可是扪心自问,她却不能说,自此她便对他放弃了所有希望。
“嗯……”延维似乎是赞同地出了一声,却没有其他表示,弘秋也不接口,一室之间忽然沉默。
这片沉默助长了未鸦难得萧索又深深的思绪。
“阿鸦,你怎么想?爹不会强迫你。”
“我……”
她睁着一双微微迷惑的眼,看了看弘秋,又垂下去,微微一笑,碍于面子,也不甘心被他这么骗了,“爹,你觉得若是阿曦,她会下辈子还嫁给同一个人么?”
延维必定已从风曜那里听说了临曦与她的关系。
未鸦目光里含着微显稚气的挑衅,往那个紫衣的男子看去。他要临曦,她就拿临曦来说事,让他瞧一瞧,不论是临曦,还是未鸦,都没那么好说话!
她才不会怕他!
“原是如此……”延维转头看向弘秋,平淡道,“那么我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