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双眸噙泪，受伤地看着眼前这个她无论如何也捂不暖的一个人。
可男人自始至终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沐离没有不待见小姐的意思，只是小姐为沐离一个下人做这些，不合适。”
谢昭昭只看到沐离埋首办公，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话落那一瞬间，他握笔的手有很明显的停顿。
沐离有多了解谢昭昭也许谢昭昭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就像现在，分明他没有抬头，却能通过她微微颤抖的嗓音在脑海里勾勒她泫然欲泣的模样。
为什么不抬头？
分明冷漠地直视杀伤力更大些不是吗？
沐离不知道是自己不愿意带给她更多的伤害，还是怕看见她那副模样，他会心软。
谢昭昭啊谢昭昭，我到底要对你心狠到哪一步，你才肯放过我？
“现在不是在纽约，你也不是我谢昭昭的管家！你少拿什么主人下人来糊弄我！”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他永远都是这副鬼样子！
可他扪心自问，她什么时候真正拿他当下人对待过？
当初在纽约，没爱上他的前两年，她一直拿他当亲人，当朋友，爱上他之后更是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她何时在他面前颐指气使闹过大小姐脾气？
这么烂的借口，只有他才想得出！
“沐离，现在我们身份平等，就算你不喜欢我，拿我当朋友也不可以么？”
身份平等？
不，他们之间，从来不会平等。
“小姐不要说笑，您是谢家千金，沐离不敢高攀。”
谢昭昭已经气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木头，榆木脑袋！
谢昭昭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索性直接将那份鲍鱼鲜拼推到他眼前。
沐离条件反射就想推回去，但他没想到谢昭昭推到他面前后就放了手，他那一推又没控制好力道，竟是直接将那份鲍鱼鲜拼给掀下了办公桌。
保温盒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两声脆响。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沐离愣了一下，条件反射抬眼去看谢昭昭，却见谢昭昭完没有看他，只是愣愣看着洒落一地的鲍鱼鲜拼，黯然地垂下了眸。
“小姐，我……”
沐离条件反射就想解释，但谢昭昭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是故意的是吗？”
谢昭昭最恨的就是沐离这副样子，每回在她以为他真的对她狠心绝情的时候又突然跑来跟她道歉，说对不起，说他不是故意的。
她信了很多次，也一直以为他是舍不得她受伤，所以以此给她安慰。
那至少证明，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的，不是么？
就靠着他每回敲了一闷棍给的那颗甜枣，她就痴心妄想为两人种出一片果园。
但是现在，谢昭昭觉得，沐离大概就是吊着她而已。
看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围在他身边团团转，觉得很不可思议又很好玩吧。
所以一次次给她希望，让她奋不顾身撞向南墙，头破血流。
他是不是甚至还在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平平淡淡的话由谢昭昭向来婉转的嗓音里传出，却是让沐离猛然一震。
因为谢昭昭，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这让他无端心里一慌。
想说什么，可是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全部咽了下去。
他听出来谢昭昭那句话的意思，她在质疑他吊着她。
他该怎么说？
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然后给她希望，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耗下去彼此痛苦？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的，叫她心死永远离他远远的？
前者，他的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应该远离这个女人，彻彻底底地远离。
后者，他的内心让他说不出这么绝情的话去伤她。
索性闭口不言。
但很显然，他的沉默已经给了谢昭昭最好的答案。
“好，我知道了。”
谢昭昭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自始至终她都只盯着地面，没有看沐离一眼。
说完这句话，谢昭昭转身。
沐离以为她会就此离去，却没想过了一会儿她又自己折了回来，手里拿着清洁工具。
沐离蹙眉，这不是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应该做的。
“小姐，这些一会儿会有人来收拾。”
谢昭昭头也未抬，只专注着打扫着地面，嗓音清淡，听不出情绪。
“不用，我自己的东西弄脏的，我自己来收拾。”
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沐离就是莫名听出了她隐藏在这句话下的另一层意思：
“我自己看上的男人，我自己来斩断。”
沐离的瞳孔重重一颤，他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而谢昭昭更是全程低着头，不曾注意到。
等到地面都收拾好，谢昭昭抬头，双眸含笑，就像是在跟朋友闲话家常：
“听说你喜欢吃海鲜，所以我特意去请教米其林的大厨，想学鲍鱼鲜拼。”
“你也知道，我是学设计的，设计师对自己的手都是特别重视的，可是你看，”谢昭昭伸出她的双手，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烫伤。
沐离怔住，难怪，回国之前那一个月，谢昭昭总是很晚回家，问她做什么，她也只说她忙于设计，他从来不干涉她的学业，也就没再多问。
但她却是从那时起就喜欢上戴手套。
走到哪儿都是一双手套不离身。
她笑容明媚，继续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用啊？嘿嘿，我也觉得，可我是设计师啊，可能天生在厨艺上面没有天赋吧，还好你没有吃，不然指不定多嫌弃。”
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是那种很轻松很阳光的笑意，沐离却被她的笑刺了眼，半点笑不出来。
见沐离沉默，谢昭昭可能觉得自己一个人笑没意思，笑容渐渐敛了起来。
“我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从国外学到国内，今天是做得最成功的一次，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在半路毁了。”
“可能有的人的努力就是会被白费吧，你看，我护了一路，到头来还是毁了。”
可能有的人的努力就是会被白费吧。
就像我追了你这么久，你也还是无动于衷。
沐离觉得自己应该去看医生了，明明谢昭昭什么都没说，他却总出现幻听。
“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惋惜遗憾自责懊悔或者幸灾乐祸，而是想告诉你，我谢昭昭，累了，厨师我试过了，伤痕累累的双手告诉我，我还是应该回去做我的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