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沙发,铃木友纪打量着客厅内的一切,深怕万一自己一闭眼,白天见过的Assassin咒腕哈桑出现在自己面前。
因为怕死?或许如此。
友纪不明白,大概害怕还未弄清楚自己为何到这里,为何没有之前的任何记忆前就死去。死亡在他想来等同于任务失败,永远无法继续交代的任务,这样的自己一点价值都不剩下。他所认为的死亡如此,无关乎疼痛或悲伤,亦没有情感概念。铃木友纪需要有人对自己下达命令,又需要维持完成任务的必要身体机能。
所以他害怕死亡。
墙壁上的时钟还在走动,铃木友纪借着烛光可以看到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配合身体本能,人类差不多在这时候入睡最适合。
晃晃脑袋打散自己想要睡觉的念头,铃木友纪走到客厅通往玄关的门前,用矮桌将门挡住,门锁已经无法给他安全感,当然他现在的堵门行为也没意义。就算是拿钢条把所有出入口封死,Assassin想杀死几名人类轻而易举。
“你把门堵上做什么?!”间桐慎二正巧走出卧室,他看到铃木友纪站在矮桌堵上的客厅门前,好奇地走了过去。慎二接连喝了5罐啤酒,虽不影响他的神智,依旧能传出恶心的酒精味道。
“Assassin没理由放过我们,他很可能今晚会追寻踪迹,追杀到这里。”
“那你觉得拿矮桌堵上客厅的门有用吗?他从我的卧室,或者厕所等其他地方潜入,我们想逃出去还要多一步搬桌子。”间桐慎二将喝了一半的第6罐啤酒放在沙发上,走到铃木友纪面前。
“我所知道的常识中,构筑应急避难所……”
“好了,别卖弄你那点破碎的知识。你把预防野兽的措施跟预防从者闯入的方法混在一起有用吗?”间桐慎二搬开矮桌,却只看到铃木友纪如出了故障一般,还在叙述无意义的内容。
“给我安静点!”间桐慎二伸手扯住铃木友纪的衣领,猛地摇晃几次,这才让后者乖乖闭嘴。“果然你这种奇怪的人也会怕死。”
打了一个酒嗝,间桐慎二没继续理睬发愣中的友纪,他还想喝令他反胃的廉价啤酒。虽然4罐下肚给了自己一点迷惑的感觉,却依旧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Assassin一旦真的来了,我们肯定都活不了。Lancer无法在第一时间赶回来救我们。”
“怕什么?你都清楚真的发生这种事情,我们必定被杀死,还何必想着怎么应对?我的从者Lancer肯定跟你说了在外围设下了预警结界,发生意外第一时间返回对吧?这个月来她跟我说了不下5次了。起先我也害怕,不敢睡觉,可每次都能活到第二天。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不是更轻松点吗?”
间桐慎二躺在沙发上,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虽然味道连他自己都反感,可没得挑剔。
“铃木君,你说你来自迦勒底?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距离日本有多远?”
酒劲有点上来,间桐慎二闭着眼,享受自我迷惑的“快乐”,近一个月的逃亡中几乎享受不到这种惬意。
“我不知道离日本这个国家有多远,我只知道那里地处全年冰封的山崖下,能见到各个国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懂魔术。”
“哦?是魔术师的秘密据点吗?”
“我只知道那里称做迦勒底,晚上透过窗能看到很多星辰。”铃木友纪只能想起这些记忆。
“铃木君你不记得你的父母?”
“没有……”
严格来说,铃木友纪对于父母这个词与桌椅之类的名词差不多反应。间桐慎二闭着眼睛,没有发觉这点。
“可以理解,把你丢在一处魔术师据点,让你自生自灭的父母,肯定是痴迷于根源的那类人。那里的人都一心为了抵达根源做各种各样的研究吧?”
“并不是。我所学的知识除了自己看书,很大一部分由老师传授。我每当闭上眼回想,都能回想起那些老师的声音,不厌其烦地教会我需关于圣杯战争的一切内容。”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居然会教授你们圣杯战争的知识。该不会把你们培养成专门用于参与圣杯的御主吧?那样也没用,你们抢到圣杯,肯定会被你们自己使用掉……”
慎二的声音渐渐转小,他在酒精的作用下,睡着了。
不会。没有愿望的“人”不会使用圣杯。
铃木友纪有想过自行召唤从者,哪怕随便召来一个实力平庸的从者,可他根本找不到使用刻画召唤阵的材料,并且无法使用魔术。
他隐约能想起一些简单的魔术,可想要使用时,总是失败,无论他尝试几次都这样。连点燃火焰都做不到,何谈召唤从者(Servant)。
在间桐慎二的手背上有清晰的三道令咒红印,友纪不知为何会注视着这三道他曾在书籍图片中见过许多次的图形,在他手背上则没有。他不是这场圣杯战争被选定的御主,只是一介从名为“迦勒底”的场所莫名来到这座被毁灭城市的失忆者。
在他对面休息的则是拥有圣杯战争御主身份的魔术师,与Lancer职介从者缔结了契约,虽还不能断言实力水平,但能在圣杯战争中存活一个月的年轻魔术师御主,铃木友纪在资料中见过的屈指可数。
还是一位会在乎身边的人的魔术师,铃木友纪现在细想应该庆幸自己遭遇到了这个名为“间桐慎二”的同龄人,依照他所学过的书籍,正常的魔术师绝对会在圣杯战争中用各种手段抹杀潜在威胁者,别说杀死其他御主或可能成为御主的人,狩猎普通人充当各类魔术材料也是常见行为。
而间桐慎二与他的从者救醒了他,还给他食物和水,提供安全的住所,甚至毫不避讳地与他这么一个“潜在威胁”住在一起。
铃木友纪不知如何回报这份恩情,他没有在书籍中学到过,只是觉得一味接受他人的援助,是不正确的事情。
时间渐渐临近晚上11时,铃木友纪在困倦中突然感到轻微的晃动,他立刻跑到最近的窗户边,但在伸手打开锁扣前,停下了。他如果能靠肉眼看到黑夜中发生的异状,就说明他已经毗邻从者战斗的范围内。
没有意义。
从晃动的程度想来,距离此地有一定距离。
铃木友纪再次感到疲倦,他吹灭椅子上即将燃尽的蜡烛,靠着椅子也睡着了。什么都做不了,不如什么都不做。
不舒适的睡姿与沉重的精神压力让铃木友纪在睡梦中,陷入了记忆更深处。并非他一人,洁净的“教室”里有许多与他穿着一样服饰的同龄人,机械性地学习相同的课本。
老师都是熟面孔,可铃木友纪身边的同桌却经常变化,并且随着课程复杂,身边的“同学”越来越少。
一位身着绿衣服的教授,一直是对铃木友纪及所有“学生”最亲切的“老师”,因为只有这位教授会热情洋溢地打开幻灯片,向坐着的“学生”详细讲述一位位历史、神话、传说中的英雄,他们的事迹,将一张张“学生”在资料室和书籍中见不到的外界图片带给他们看。
告诉他们,某处两条河流流经的平原上,公元前4000年以前就有人类生存,将最早的文字记载在石板上,而现代考古挖掘得到的数块石板上记载的王者,正是迦勒底机构至今观测到所有Archer职介从者中最强大的一位……
这些知识非常重要。
其余“老师”只会用:“如果你们遭遇的敌对御主召唤出Archer职介从者——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等死就可以了。迦勒底目前收集到关于这名从者的资料就在课本上,对,就只有那么一行字。我们进入下一章节……”
当时他可能还无法说出那位身着绿衣服的教授有什么不同,但现在想来,只有那位教授把他们当做“学生”看待,并且没有一次说过“等死”之类的词语,总是重复着……
活下去。
铃木友纪从未在课本及其他书籍上看到过这句简短的命令,也只有那位教授一直在重复着,就像不这么说他自己会无法忍受一般。
而随着课程逐步加深,身边的“同学”逐渐减少,铃木友纪也有机会坐在第一排上课。并非他的成绩能让“老师们”满意,而是比他更优秀的“同学”都未继续回到教室上课。
直到最后,铃木友纪成为有“资格”被一对一授课的“学生”,他需要面对至少7位“老师”,但在这时候,原本之前在大教室里还能正常教授他学习的“老师们”都显得毫无兴趣,基本放任铃木友纪一人翻阅他能翻阅的书籍自学。唯独那位身着绿衣服的教授,还会保持之前的热情,并带来很多书籍中没有的新资料,让铃木友纪牢记。
似乎只要铃木友纪还能每次高兴地翻阅这位教授亲自收集的资料,这位教授就能坚持下去。日复一日地继续教学,一位“老师”与一位“学生”重复着已经无人坚持的事情。
后续的记忆愈发模糊,铃木友纪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在他醒来后,窗帘外依旧没有透进半点光亮。他抬头张望,墙上的时钟指针显示了时间——凌晨5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