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酒家,下午六点,不见不散。”办公室外走廊上的夏顶顶接到劳佳发来的这条短信,看得眉飞色舞差点撞到同事。
同事随口问:“啥喜事儿把你乐成这样?”
夏顶顶得意地一抿嘴,说:“约会!”
其实,是女人们的酒会!夏顶顶、劳佳和贾五一,只要有空就会小聚小酌一番,偶尔也喊上其他几个女伴,清一色的娘子军。
这次的发起人是劳佳,她给贾五一和夏顶顶同时发去短信,地点也是她选的,她有事要宣布。有缘做女友的不一定能做成酒友,能做酒友的不一定就能成为投契的闺中好友。幸好,她们三个既是能交换秘密、并肩作战的女友,又是能在酒桌上百无禁忌的酒友。她们其实没什么酒量,也不贪那杯中物,只图玩得开心。
夏顶顶、贾五一和劳佳在酒桌上有个禁令,男人禁止入席。夏顶顶与向杨刚谈恋爱那会儿,感情正处于甜蜜期,夏顶顶来赴女人们的酒约,向杨其实就在酒家对面的拉面馆,叫了一碗牛肉拉面,吃了足足两个小时,服务员举着苍蝇拍差点把他拍死了,他却浑然不觉,唯有不停地给夏顶顶打电话,催她走人。夏顶顶搁在桌上的手机频频响起,脸上神色颇不耐烦,回电话语带呵斥,其实心下是暗自喜欢的,男友电话频频打进来,她今晚铁定成了其他女人的妒忌对象,女友们的手机整晚不响一下,不用劝就能把酒当醋一直灌下去。果然,第二天,劳佳就宣布一条纪律,约会时谁都不准带“尾巴”,带“尾巴”者罚酒三杯,被集体鄙视,负责买单。
六点一刻,在三元酒家一个垂着竹帘的小单间里,三个女人到齐。
劳佳早已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吊烧鸡,黑胡椒炒蟹,虾仁豆腐,瑶柱娃娃菜,清蒸加吉鱼,海鲜炒饭,还有一瓶“白头到老”酒。
夏顶顶浏览一遍菜色,打趣道:“佳妞,步步高升了还是中彩票了,你是要大宴群友啊?我今天一定吃好喝好,绝不辜负你这番心意!”
贾五一附和道:“这菜色香味俱全,劳佳今天肯定有喜,而且还是大喜。赶紧说说,咱们也跟着沾沾喜气,乐一个。”
劳佳一脸春色,端起斟得满满当当的酒杯,朗声说:“妞们,干了这杯!”她仰头一口喝尽。
等夏顶顶和贾五一的杯中酒喝尽,劳佳才声轻势重地宣布:“我把自己给嫁出去了,昨天上午我跟俞小伟一起去民政局扯了证。妞们,祝福我吧!”说着,劳佳亮出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纯白婚戒。
夏顶顶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边咳边问:“结婚了?真的假的?我以为俞小伟不是你的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闪嫁了。婚都结了才告诉我们,你口风真紧,罚酒一杯!”
贾五一也被吓了一跳,她稳稳神,端起酒杯,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来,咱姐妹喝一杯!祝劳佳和俞小伟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夏顶顶不听这话则已,一听到“早生贵子”这四个字,率先把杯中酒当成忘忧水一口给吞了,鼻子发起酸来。“劳佳,你结婚了我是真高兴,比我自己结婚都高兴,我就是不敢听见这‘早生贵子’这四个字,一听见就恨不得泼妇骂街,骂天不遂人愿,骂心想事不成,骂自己不争气,骂……也不知道该骂谁才解气。为了求子,我尝百草,做‘吃虫人’,医生说什么我信什么,婆婆说什么我听什么,老妈送什么我吞什么,结果呢,肚皮还是平平。你们都不知道,我现在压力好大,在公婆面前我连头都抬不起来。当着外人我还得端着幸福美满的架势,也就是对着你们俩,我才敢吐吐苦水!”
劳佳摩挲着夏顶顶的背,柔声开解她:“顶顶,这种事急不来的,宝宝会来的,你跟向杨一定会有个健康活泼的宝宝的。相信我,我是过来人。”
贾五一旋转着手中的酒杯,吐出压在胸口的大石:“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你们说,这事太难以启齿了。我这本命年真是闹心,老吴从没断绝过再让我给他生个男孩的念想,他联手了他妈,策反了豆豆,三个人一起给我说教,老太太连她的翡翠戒指都给我了。吴扬名更是假借豆豆以前得过心肌炎之名,拿这个做文章,生育的第一个子女经区、县或者市病残儿医学鉴定机构鉴定为非遗传性残疾,不能成长为正常劳动力的,可以要求再生育一个子女。顶顶,你吃过的那个是壁虎还是蜥蜴还是什么虫子的,管用不,把中医地址给我,我收着备用。顶顶,你早晚生出来一个就不负我心了,劳佳已经有了件‘小棉袄’,虽然不在身边,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等重逢那一天就是天大的喜事。我呢,明明有女万事足,偏要被挟持着在二胎的路上狂奔。我彻头彻尾成了一个生育机器了,悲哀啊!”
夏顶顶端起酒杯。“来,姐,咱俩碰一个,喝了这杯酒咱俩一起‘二’吧!”
劳佳也端起酒杯。“一起干,咱们不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只祝天下女人不再为孕育所苦!”
这杯酒辣出了三个女人的眼底泪,她们相视一笑,这个沉重的话题带着衷心祝愿就此打住。
夏顶顶给每个人面前的水杯添水。“新娘子,想要什么结婚礼物,尽管说,一只LV,一条金链还是一个大红包?”
贾五一到底年长夏顶顶、劳佳几岁,她问出口的是这场婚姻的一个核心问题:“劳佳,美美的事你告诉俞小伟了吗?他什么态度?”
劳佳放下筷子。“顶顶,五一姐,你们别送我贺礼。我们打算隐婚,能隐多久是多久。你们是知道的,我和俞小伟跟公司签的劳动合同中,就特别注明了一条‘同事之间不允许谈恋爱、结婚’。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其中一个人必须主动辞职离开公司。我现在需要钱买房,提高生活质量,跟陈强打官司把美美夺回来。所以,这份工作辞不起,我跟俞小伟结婚的事,只有双方父母和最亲近的好友知道,我后天去上班就会把婚戒摘下来的。”
夏顶顶颇有同感,说:“别说劳佳了,我都想隐婚,咱们职场女性隐瞒婚姻状况是为了增加职场上的竞争力。原来,我单着的时候,颇受老板重用,工作两三年就升职了,自打结婚后,我的工作状态一直就是原地踏步,大部头的设计再轮不到我,推人才拿奖项这种好事我也靠边站了,这其中只有一个原因,我被已婚的身份拖累了。在老板眼里,已婚女性更关心孩子和丈夫,而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觉得女人一旦结婚就丧失了竞争力,就不再给已婚女人升迁重用的机会。唉,这结婚还只是第一道门槛,今后生育孩子就是更难的抉择。我现在恨不得立马跳槽,吸取经验教训,像劳佳那样为了前程当个‘隐婚族’,不然我要成为中国的福田繁雄的梦想,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
贾五一打断夏顶顶说:“别打岔,今天的主题是劳佳的大婚之喜,先解决了贺礼问题,再来关注你们的隐婚问题。”
劳佳接着说:“如果一定要送我贺礼的话,不如咱们一起捐一笔钱给自闭儿童和山区贫困孕妇们。咱们都是当妈的和即将当妈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夏顶顶频频点头,说:“这个提议太好了,知性行善,回馈社会,是劳佳的风格。我补充一点,咱们要捐,就要长期定时捐助。”
接着,酒菜相佐,茶话助兴,劳佳娓娓道来她跟俞小伟的地下情如何闪电隐婚,当然,还有美美的故事。
整间公司里,只有俞小伟不拿劳佳当女强人看,这太难能可贵。
劳佳是人力资源部总监,手下员工当着她的面叫她“头儿”,背地里叫她“女魔头”,一旦遇上加班、改设计、没完没了地开创意会时,大家都会暗地抱怨怎么倒霉地跟着这个女强人干活。这时,新晋员工俞小伟总会站出来讲个荤段子耍个活宝,活跃气氛。
有人小声嘀咕:“俞小伟,别闹了,小心“女魔头”拿你杀一儆百。”
俞小伟不以为然地回敬道:“放心,女人不会为难有幽默感的男人。”背地里,他叫她“女人”,而不是“女魔头”,自此劳佳对他心生一丝好感。
没有人知道劳佳之所以能爬到这个位置上来,是像找男人一样找工作,像伺候爱情一样伺候工作。当大多数女同事不过把工作当成嫁得好的跳板时,她却把工作当成惺惺相惜的情人,所以,被领导提拔和肯定,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天,赵总把劳佳叫进办公室,把公司下季度的劳动用工计划书撂在桌子上,明确指出对其中的几项人员调配和进度很是不满意,他要在三天内看到一份新的计划书,要高收效、低损耗,务必把每个员工的最大价值超水平发挥出来。他不赞成再招聘员工,因为多用一个人多出一份粮,但他又想五十个人能干出一百人的成绩,这着实让劳佳为了难,她忍不住辩解了几句。
赵总却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你要明确自己的立场,你是代表我去管理他们的,他们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劳佳无语。她当然不能把赵总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下属,只能让全体员工加班。
晚上八点半,劳佳走进洗手间,推开一个隔间坐在马桶上发呆,在幽闭空间释放情绪是她的习惯。
一阵冲水声后,一个尖俏女声响起:“‘女魔头’今天是不是‘大姨妈’来了,一脸的乌云密布,所以咱们才‘被加班’”。
一个浑厚女中音附和道:“哼哼,我看她八成是被男人给甩了,拿咱们出气呢。”
一个娃娃音咿咿呀呀道:“你们说,‘女魔头’之所以二十九岁就爬到这个位置会不会是被大老板潜了?她想拿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不是靠姿色而是靠实力。”
劳佳真想推门而出大吼一声:“你们这群小人,有本事当我的面也这么说!”可她不能,这时结了梁子,以后她给他们好脸色就是怕了他们,给他们拉下脸就认定是公报私仇,女上司难做啊。
劳佳回到办公室,有人敲门,是俞小伟。
俞小伟走进来,递给劳佳一份文件,问:“有人倒着看文件吗?”
劳佳一定神,手中文件果然拿倒了,她反问:“你也很反感加班吧?”
俞小伟笑了,说:“你是听到什么闲言闲语了吧,别放心上。他们说过也就忘了,工作压力太大,谁都难免一肚子牢骚。”
出门时,俞小伟回头补充一句:“一个女人把整个青春卖给了事业,她有一百个理由凶猛。每天早上揣测你会穿什么养眼的套裙来公司,是我们这群人在女上司手下干活的一项福利。”
劳佳心头一暖。
资源部的员工们奋斗了一个星期,新的设计书终于通过,大老板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还行。”潜台词就是:“如果我不否定上次的,怎么能激发出你们的潜能?”但是,劳佳得肯定下属的这番心血,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K歌。
大伙儿在大歌时,俞小伟这个活跃分子,一会儿吆喝大家掷骰子玩真心话大冒险,一会儿客串主持人玩我爱记歌词,可惜哪一项都不是劳佳的强项。偏偏俞小伟敢灌她酒,声势做得很足,但杯子里的酒远没有冰块份量足,半个晚上就让喝到两腮绯红、媚眼横生的劳佳与大家打成一片。
按照惯例,曲终人散总是由男同事或开车或打车负责把女同事送回家,一番“速配”下来,只剩下已喝到“茫然”的劳佳,还有等着搭顺风车的俞小伟。众人谁都不愿送上司回家,俞小伟只得担负起这个“重任”。
出租车到小区时,天空已经下起雨,俞小伟脱下外套当伞要送劳佳上楼。
劳佳嘴里还在逞强:“不用不用,我跑回去就行,我体质好从不感冒。”
俞小伟吼她:“你是个女人,就该享受女人应有的待遇,女人最大的错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劳佳乖乖钻到俞小伟的外套下面,跟着他的步伐,嗅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古龙水与酒精混合的气味,半梦半醒。
劳佳进门,打开吊灯,她的脸上有薄薄的醉意,散发出一种朦胧美。
吊灯刺醒了俞小伟的眼睛,他不管不顾地拥着劳佳狠狠吻下去,一双臂膀箍得她几乎窒息。她牙齿打颤地咬到他的舌头,指甲嵌进他坚实后背,慌乱地盯着他的眼睛。
俞小伟揉着她的长发叹息:“傻瓜,你在怀疑我吗?这个时候你应该闭上眼睛等我好好爱你。原来女人的‘职’商不一定与‘情’商成正比!”
劳佳羞得闭上眼睛,她自以为早已像撒哈拉沙漠般的身体在俞小伟的点拨、驯化下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
突如其来的爱情有如高原反应,让劳佳眩晕、气促、微烧,却又流连忘返。
俞小伟样样都好,帅气得耀眼,年轻得还没学会老男人的世故圆滑,将应酬那一套还不曾污染他。不过,他的职务和收入比劳佳差,还是个家在外乡的“无壳蜗牛”,这是他的硬伤。但俞小伟依旧在人前谈吐幽默、意气风发,只有劳佳明白,他是在用刻意的张扬,来掩盖自己的弱势。
在公司,劳佳跟俞小伟除了公事其他一概不谈。下班后劳佳自己开车回家,俞小伟还是跟同事一起去搭公交车或拼出租车,坐到彩虹桥下车。然后,他再乘地铁去劳佳家,等他进门已是晚上八点左右。这时的劳佳早已煲好一锅浓汤,奉上一张笑脸。
这天清早,劳佳起床的时候鼻塞头疼,呑了感冒药到公司后症状更严重了,其他人都上前表示一下关心,俞小伟只能跟其他同事一样说句“注意身体”,稍后给她悄悄发了条短信:挺得住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上午劳佳有个重要例会不能缺席,下午约好跟财务部谈削减预算指标。去医院?她没那个好命。
下班时俞小伟提前五分钟走了,径直跳上出租车到劳佳家。他已经有了劳佳家的大门钥匙,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俞小伟买了菜煮了粥,在劳佳进门时放好了洗澡水,滴了几滴能抑制发烧和粘膜发炎并促进排汗的薄荷精油。
劳佳回家后,这烟火气息让病得虚弱的她生出对婚姻的渴望,她伏在俞小伟胸口呓语:“不如,我们结婚吧。”
俞小伟摩挲着劳佳的脸颊,心中求之不得,但他想这不过是劳佳的一句呓语,也就没当真。
这天,又到了劳佳要去看美美的日子。美美所在的幼儿园举行开放式幼儿画展,这是一个她跟美美接触的绝佳机会,她们可以相识微笑,可以说上一两句话,如果幸运的话,她可以拥抱美美一下,在美美的额头上印上一个朝思暮想的吻。
劳佳请假准备好行囊时,才想到一个致命问题,陈强夫妇很可能会参加这场画展,如果冤家路窄的话,陈强不但会让她走,还会带着美美销声匿迹的,谁帮她把风放哨?谁帮她引开陈强夫妇和老师的注意力?劳佳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俞小伟。
劳佳一个电话就找来了俞小伟。俞小伟借了一辆面包车做“军事掩体”。
一路上,劳佳都是沉默的,她没告诉俞小伟美美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躲躲藏藏。俞小伟也没问。他的这份诚意,让劳佳受之有愧。
半日行程到了幼儿园,劳佳让俞小伟打前阵。
俞小伟反复熟记手机里保存的美美照片后,下车进幼儿园。
劳佳人在车内,摇下半扇车窗,焦急张望。幼儿园内熙熙攘攘,围着操场一周的画板上,贴满了各个班级小朋友的画作。小朋友们搬着椅子坐在画板后,兴奋地注视着画板前看客们手里的小红花,他们喜欢谁的画作,就会把小红花贴在那幅画的下面。可惜的是,这幅美妙画面的焦距太远,劳佳根本辨不清一张张苹果笑脸里面哪一个是美美,这如同明明硕果就在枝头偏偏触手不可及的心情,让她百爪挠心。
须臾,俞小伟返回的路上,把手机拍的视频递给劳佳。
劳佳贪婪地看着,视频里的美美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一小截儿,毛茸茸的头发扎成两只羊角辫,下巴变得尖尖的,跟她的尖下巴一模一样。美美冲着镜头认真看了一眼,然后粲然一笑,这一笑,招惹得劳佳不能自已。这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小美妞,这就是她恨不能白天揣口袋里晚上搂怀里的亲亲宝贝!
俞小伟什么都没说,他从劳佳大悲大喜的表情里,把她跟美美的关系猜出了几分。他给劳佳递过去一朵小红花,说:“你把这朵小红花送给美美,她画的是美丽的妈妈。画中人真像你,已经得了好几朵小红花了。”
劳佳深深看了俞小伟一眼,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打开车门,下车去。
马路上车水马龙,幼儿园内人潮如织,但是,在劳佳的视线里只有小红花和美美。小红花红得那么浓烈,就像她浓得化不开的母性。美美的笑脸那么饱满昂扬,具有强大磁场,吸引她心无旁骛地走过去。
劳佳走到美美面前,用和煦的眼神“抚摸”着她,还“摸了摸”她的羊角辫,“拍了拍”她裙角一小块污渍。是的,她不能用手,只能用眼神,用这世上最甜蜜而痛楚的眼神,把她的宝贝女儿从头到脚抚摸了个遍。
劳佳蹲下身子,郑重地把小红花贴到标着美美名字的画作下面,那不是一朵小红花,那是一颗母亲的心。除了生命,她没给予过美美什么,痛苦日夜啃噬着她的身心。如今,能给予女儿一朵小红花,对她都是莫大的幸福。她看着美美,用唇语无声无息地说了句:“我爱你,美美,我的宝贝。”
既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原本正与身旁小伙伴窃窃私语的美美,突然转过头来,母女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美美像被电到般,赶紧收回目光,接着又不甘心地一瞥,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这个眼神烫人的阿姨是谁?怎么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美美想起了父母的叮咛,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有些看着很面善的叔叔阿姨其实是伪装成好人的坏蛋。美美倒退了两步,把小手背到了身后,这是她紧张时的肢体语言。可是,美美还是忍不住偷偷望向劳佳,望了一眼又一眼。
突然美美看到这个阿姨的手机掉在地上,可阿姨浑然不觉,美美想起老师教过,捡到遗失的物品要交还失主。想到这里,美美鼓起勇气,跑过去捡起手机,怯怯地追上劳佳,用小手扯扯劳佳的大手,说:“阿姨,您的手机掉了。”
劳佳握住美美柔软稚嫩如花瓣的小手,就再也不想松开!
劳佳蹲下身去,绽放出她最美丽的笑容,在心里说道:“谢谢你,我的孩子。”
说着,劳佳凑过去,想亲亲美美洁白的额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美美,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经过老师同意不能私自下队,爸爸今天忙来晚了,快跟爸爸回去拍照!”
不必回头,劳佳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没错,正是陈强,那个她诅咒了千万遍的恶魔!
这时,俞小伟从天而降,他用臂膀圈起劳佳,对她耳语:“别回头,跟我走。”
俞小伟几乎是用“拖”的,把呆呆的劳佳给拖上了车。
车驶出一公里开外,俞小伟调转车头,再次回到幼儿园对面,他头也不回地对劳佳说:“你在车上等我几分钟,我去去就来。”
果然只是几分钟,俞小伟很快就折回来了。
一路上,他们俩无话。劳佳身心俱疲,她的眼角已经咸涩,可不知怎么的,眼泪全逆流进了心里。
俞小伟把劳佳安全送进家,说再见时,从怀里掏出一张温热的A4纸,是美美的画作!
三魂丢了七魄的劳佳顿时还魂,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会变魔术?这是怎么回事?”
俞小伟高深莫测地笑了,说:“看你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我难受。我就重返幼儿园趁人不备偷了这张画,我想它是治你病的良药。”
这话勾出劳佳的满腹辛酸泪,她借俞小伟肩膀一用,哭得畅快淋漓。
俞小伟给劳佳递纸巾,喂她喝水。
哭尽兴后,劳佳把她跟陈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五一十地跟俞小伟说了。最后,她表态,美美是她的女儿,她早晚要把美美夺回来。
俞小伟听了,起来踱了几个来回,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等他折回来时,握住劳佳的手,深情地说:“我们结婚吧,我会搭积木、做弹弓、扮大马,我想美美会喜欢我的。”
劳佳投入俞小伟怀里,只说了一个字:“好。”
当劳佳把自己闪嫁的始末告诉贾五一和夏顶顶后,她们俩被打动了。
她们还在喝酒,已有些醉意。过了会儿,不知谁起头咿咿呀呀唱起老情歌,这哀愁或是醉意就又慢慢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