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吟跌坐在地,又哎哟一声站起来,突然又想坐下去,搞得满江红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师妹,别耍师兄了!”“谁耍你……”凤箫吟眼泪直流,“我……我……”
满江红见她一脸痛苦,才知不假,赶紧过去瞧她,她双手紧紧抱着脚,仔细一看,发现是一把利锥插在脚上,鲜血直流,满江红感动地直掉眼泪:“小师妹啊!你为了救我!呜呜……”凤箫吟怒道:“别哭,我还没死!”她猛地将那利锥拔了,满江红道:“小师妹,你坐下,我来替你看看伤势如何。”凤箫吟大哭道:“我怎么坐下来!我屁股上还有一个呢!”
宇文白替凤箫吟包扎了伤口,洪瀚抒、林胜南坐在一块,听满江红的讲述就像在听传奇一样,最后众人笑作一团,杨宋贤笑说:“她哪儿不好伤,偏偏伤到走和坐的地方?”洪瀚抒道:“幸好暗器没毒,她算走运。”
林胜南笑得差点掉泪:“我担保她不是为了救满江红,她是为了拉他做垫背,可是歪打正着,救了他!”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凤箫吟被宇文白扶着,一蹦一跳地走出来,胜南调侃道:“凤姑娘,请坐!”凤箫吟瞪了他一眼,杨宋贤哈哈大笑:“凤姑娘喜欢站着!”“本姑娘不信了!”凤箫吟大怒,立刻坐给他们看,一坐下去,立刻弹回来,“啊”一声捂住伤口,突地又触及脚伤,她哎哟哎哟忙着去捂脚,宇文白洪瀚抒赶忙手忙脚乱去扶。
第四第五日,决出了四、五名,分别是厉风行和叶文暄,他们内力上胜过胜南,注意力又比洪瀚抒集中,当然胜得有理由,叶文暄和厉风行的打斗也非常精彩,只可惜我们这位第一名,这两天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很多人注意到她的缺席,特别蹊跷,跑来问林胜南、洪瀚抒等人,众人面红耳赤不知怎么答好。
厉风行很生气:“她不会卑鄙到拿了名次就消失吧!”
金陵开玩笑安慰他:“她肯定不是脚扭了,就是屁股摔烂了。”宇文白听见她的话,忍不住说:“那姑娘用错了词,不是‘不是,就是’,而是‘不仅,而且’呢!”洪瀚抒一笑,正色道:“好了,不要嘲笑她了,她其实挺惨的。”宇文白突然略带深意地问:“你爱的,还是玉莲姐吗?还是……已经换成了她?要知道,她的性格,和玉莲姐不一样……”洪瀚抒一愣,没有说话。
回到客栈,洪瀚抒看见凤箫吟已经能坐,恢复很快,心中大喜,关切道:“你以后要小心些,现在地位一高,暗杀就在所难免,天骄也说了,金人一定混了进来,虽说有防备,终究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凤箫吟点头:“昨天是我大意了,慕容山庄这事一出,就不该在人少的地方乱走。”“对了,你知道杀死慕容老庄主的是谁?”洪瀚抒问。
“是谁?”不是张若隐吗。
“是慕容全和张若隐串通起来杀了他,昨天,亏得慕容全还是第一个跑去捉他的,狗咬狗啊!这就验证了我的猜测,慕容全杀了自己兄长,想把罪责一并推给张若隐,故意害他!如果不是天骄抢先一步,张若隐已经被灭口!”
凤箫吟大悟:“原是这样!那么慕容山庄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洪瀚抒看她尝试着走路,不避嫌地搀扶:“你小心些啊……”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凤箫吟没有推却,一笑报之:“明天的第六名,你一定要拿到!”洪瀚抒笑道:“不仅拿到,而且我拿了第六之后,立即挑战你,第一是稳操胜券了!”
凤箫吟狡黠一笑:“那可说不准了……”
第六日,凤箫吟终于到场,睽违两日,众人再见到她,才知暗杀事件,对金人更加恨之入骨,不过凤箫吟因祸得福了,试问江湖上哪一个不要脸的,和她一个伤病员比武夺名次?凤箫吟高枕无忧,坐在那里看洪瀚抒迎敌。
“今天的胜者不是洪瀚抒就是林胜南。”叶文暄极少说废话,但这句显然是废话。
厉风行将眼神瞟向前方,连同台上红衣,台下的是橙衣、黄衣、绿衣、青衣、蓝衣、紫衣、白衣,这几个颜色构成了祁连九客,虽然有些可笑:“祁连九客……咦,奇怪,怎么只有八个?”叶文暄也是一怔:“不错,差一个最小的,那人应该是金衣,叫做孙金鹏,可是,他怎么没有来云雾山?”
没有人回答得了这个问题,金陵小声说:“那恐怕也是祁连山内事了吧!”
凤箫吟看台上洪瀚抒威风凛凛,红色披风随风扬起,说不出是如何的勇猛威武,转头看见宇文白眼神专注只盯着他看、一次次为他微笑欢呼,凤箫吟心里竟然有一丝难过和痛楚:不行,我不可以喜欢洪瀚抒,不可以喜欢他……我有我自己的任务在……我之所以有感觉,完全是因为,第一次被别人爱着,想满足虚荣罢了……他已经有了个西夏第一美女的师妹,而且,还对萧玉莲念念不忘……
洪瀚抒双钩在手,威力无人可挡,由于在第一日险些胜了宋恒、树立了威信,几乎没有挑战者上去。
胜南在宋贤失败之后赴战,心里不再像前几日有压力,毕竟,和洪瀚抒相处几日,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们俩对视而笑,洪瀚抒抽出双钩:“请!”胜南双刀也分在左右手上。
其实两人的兵器也非常相似,都成双,不同的是瀚抒双钩等长,而饮恨刀则一长一短,但这些却显然构不成优劣之分。
洪林二人的实力本就相差无几,加之两人一个钩法火,一个刀法激,使得比斗才开始就激烈非凡,见只见一红一黑色两个身影在擂台穿梭来去,两个人的精力都好极了,就好像两簇火焰般旺盛,众人满眼都是他们手中武器,被那热情和气势感染、震撼,大约到了二十招后才慢慢习惯他们的节奏。
洪瀚抒双钩齐上,一同来锁长短刀,林胜南立即虚晃一刀,躲过双钩袭击的同时,弯腰由下路转上攻洪瀚抒,洪瀚抒放低双钩来追,胜南长刀砍在钩身遏制住瀚抒去路,短刀从空隙抽出、上提、与长刀上下夹攻,自是防止像上次败给独孤内力那般输在内力,故而通过寻找死角来预备后招。
洪瀚抒眼疾手快双钩分叉,看准时机绕出了双刀夹攻,继而锁、勾并用,准确无误缠上了胜南长刀,洪瀚抒这一钩虽未抓住胜南内力缺陷,却是膂力非凡,几乎将胜南长刀挑起,胜南身手矫捷,刹那转攻为守,但他刚一转身,洪瀚抒双钩已至。
凤箫吟喜道:“洪大哥好样的!”杨宋贤闻言大怒:“你为何坐在这里却给他助威!”凤箫吟吐吐舌头,坐正了不发言。
胜南长刀来不及抵抗,当机立断绕过攻势,短刀从侧迎上,砍断他右钩攻势,力道十足,招式毒辣,洪瀚抒自然觉得棘手——林胜南用的是当日宋恒取胜前的倒数第二招,洪瀚抒顾忌再犯上次和宋恒对敌的失误,故而出于本能地赶紧把右钩拿稳,这么缓得一缓,胜南右手长刀已砍在他左钩上,洪瀚抒手忙脚乱才挡下。
凤箫吟立即来迎合愤怒中的杨宋贤:“林胜南好样的!”
她顾此失彼,宇文白一冲动,大声道:“凤箫吟,你不要分他的心了!”凤箫吟首次见她发脾气,不由得怔住,只得什么都不说、安静坐下了。
洪瀚抒沉着镇定不失一个山主风度,林胜南虽然刀法精湛,却无法从他双钩之上突破开去;林胜南也不愧是林楚江的传人,洪瀚抒钩法卓绝,却一直近不了他身。眼看着招招平手,招招危机,众人视觉受苦,心脏受累,又不忍离席,只能窝火看着。
叶文暄继续报招式,叶文昭记录:“一百七十五招,林胜南,没见过,洪瀚抒,没见过!”叶文昭丢了笔:“算了,他们每一招每一式都没见过,又不像独孤清绝那样报招式!”金陵提议:“那不如直接画下算了!”叶文昭道:“那多麻烦,我到现在才发现独孤清绝的好处!”金陵突道:“那独孤清绝今天没有来么?”几人齐齐往场内搜寻,果然不见他踪影。
吴越见洪瀚抒和林胜南皆是攻守得当,一勾一缩一拉一带一锁,一挥一发一砍一收一并,都是创新的好钩法好刀法,对着石磊赞不绝口。而越看下去,就越觉得他们的招式疯了。
凤箫吟不说话,只感觉到杨宋贤和宇文白两边敌意浓厚,她不敢说话;可是面对擂台上这样的气氛,怎么可以不呐喊助威?这当儿兴之所至,几乎跳起来,刚要喊,宇文白和杨宋贤齐齐看过来,她赶紧聪明地只小声喊了句:“好样的!”名字也没说就赶紧正襟危坐。
不知道是几百个来回之后,洪瀚抒林胜南再一度在对方赋予的危机中挣脱,四把兵刃摩擦过后竟溅出火星来!众人惊呼声中,看洪林二人分别占据擂台两端,虽然不至于气喘吁吁,也看得出他二人纠缠太久,林胜南觉得脸颊火辣,而洪瀚抒亦是满脸通红。
这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战争,完全填补了这日比武人员的空白。
叶文昭勉强画招式画到手麻,金陵打了个呵欠:“几……几百招了?”厉风行一笑:“不骗你啊,快上千了……”
这时似乎听见凤箫吟的声音,洪瀚抒控制不了心下兴奋,火从钩开始乱不受控,林胜南趁此机会转守为攻,左手“鱼龙潜跃”,右刀“水成文”去补,左刀如鱼上下,右刀则如浪左右,左右相交,如鱼得水,洪瀚抒一惊,马上躲闪,凤箫吟以为林胜南得胜,谁知洪瀚抒飞速到他侧面挑他双刀,一时间竟然还是难分高下……
厉风行道:“比什么啊,他们并列算了!”金陵一笑摇头:“然而两虎相争必有一败。胜者为王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最终林胜南击败了洪瀚抒,很不易地得来第六这个名次,眼见尘埃落定,凤箫吟总算松了口气:林老前辈,他总算没有辜负您的希望……
徐辕通情,知道他俩比武辛苦,看已至正午,先教众人休息片刻、离场调整,洪瀚抒和林胜南互相搀扶着下台来,两方人齐齐迎上,凤箫吟递了条手巾去,林胜南本能去接,但手至中途,洞察了她心思,微笑着缩回去,洪瀚抒欣喜地接过来擦了,杨宋贤哦了一声:“难怪坐在这里替洪瀚抒助威,原来是奸细啊!凤箫吟你不老实!”
凤箫吟怒道:“你胡说什么!?”杏目圆睁,一拳打在杨宋贤肩头,打得他嗷嗷叫。宇文白只默默接过洪瀚抒双钩来,萧骏驰发现了这微妙变化,按住洪瀚抒的肩拍了拍,洪瀚抒啊了一声回过头来:“骏驰兄,为何你不上台挑战,这几天你都没有上来过!”萧骏驰小声道:“我知道我的水平。”洪瀚抒一愣:“骏驰兄……”“好了,站着干嘛?吃饭去!”凤箫吟肚子咕咕叫。胜南笑道:“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个饿死鬼!”
吃了午饭,这丫头拉着洪林两个去散心,林胜南几次想逃,都被凤箫吟拉回,他赶紧哀求:“凤大小姐,你饶了我吧!”
凤箫吟道:“干什么?!陪我散步你会死?”胜南又好气又好笑:“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哪里有一个女子挽着两个男人在路上走的?成何体统?再说,你们两个谈情,为何把我拖来?!”凤箫吟气道:“谁在谈情?你敢伤我名节!?”“反正,你们多带一个人出来,不要悔恨!”胜南毒辣地说。
刚才还有一丝惨淡日光的天,忽然就风云忽变,太阳只留下一缕一缕,被云雾遮住了大半,很快,云层厚到成褶皱状,径直将日光折叠。凤箫吟啊了一声:“这景象好美!”洪瀚抒笑道:“这叫惨烈,不叫美。”凤箫吟摇头固执:“残缺的风景,难道不好看么?”林胜南比较实际:“那么,会下雨了?”凤箫吟突然脸色苍白:“会……会下雨……”话音刚落,雨便飘然而下。
同云一样柔和,雨一丝丝下滑,如鹅毛般轻密,滑落,滴在洪瀚抒红衣之上,洪瀚抒享受着山顶空气的清新,思绪回到好久以前陪她在祁连山里雨中的漫步,现在,容貌一样,记忆却不见了。天为何要如此残忍,既然人都会忘记,那为何还要安排记忆?
胜南伸手去接雨,那雨点没有任何粘稠感觉,从他手里经过,留下的只是晶莹剔透的美丽和一道轻轻的滋润痕迹。再没有,其余……
就这么感慨着他们曾经疯狂爱上的女孩,转过头去,凤箫吟已一溜烟地跑了——一边躲向屋檐,一边抱头痛哭:“不好不好,下雨了!”
剩下洪林两个呆若木鸡了一会儿,赶忙追上去,看她眉头紧锁,面呈厌恶状,似乎非常痛苦,洪瀚抒不禁有些蹊跷:“不会吧,这么小的雨你也要躲……”
凤箫吟甩着她并不湿的袖子,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湿之后,抱歉笑着,擦了泪水:“见笑了,我胆子小,怕下雨,怕被雨淋……”
林、洪两个均是“啊”了一声:只听说过有怕打雷的,哪有人怕下雨的?!
洪瀚抒却率先大笑起来:“原来你的破绽在这里啊。”
林胜南小声说:“难怪跟你一路往云雾山这边来,下雨就不赶路了……可是,这雨真的很小啊。”洪瀚抒却突然问她:“你小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否则怎么会受这么大的伤害?”他自己问完这个问题,也突然一愣,他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把她和萧玉莲分辨开来,来问她的童年了呢?
“这要问我亲生父母,当年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凤箫吟苦笑摇头,凉风吹过她脸颊,洪瀚抒看她肌肤雪白,更生好感,也越觉得林胜南碍事。
凤箫吟突然问:“假如有这五样东西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必须一个个地丢弃,你最后丢弃哪一个?”胜南瀚抒齐问:“哪五样?”
“名利、山水、家庭、武功、文采。”
胜南心里立刻有了定论,瀚抒道:“名利、文武都一概可以抛弃,我想,我最后丢弃的,是家庭。”凤箫吟叹了口气:“你和我不同,我选的是山水。”胜南一惊:怎地竟和我一样。
凤箫吟道:“我喜欢的是漂泊生活,你却不能居无定所,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瀚抒一怔:“什么?不,不是……”凤箫吟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了萧玉莲的影子,而且你身边还有宇文白。”洪瀚抒连忙解释:“不,我跟她……”
凤箫吟抢道:“而且,我心里,早已经有人了。”
瀚抒一震:“谁?”胜南亦是出乎意料,听凤箫吟道:“我还在找寻他,我只见过他一面,知道他的名字,找了他好几年,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瀚抒一把拖住她的手:“只要他不出现,我就有机会,对不对?!”凤箫吟摇头:“无论他出不出现,我非他不嫁。”
瀚抒一笑:“我会等你死心。一个梦中人而已,你怎知你和他一定相爱!”凤箫吟脸上呈惊异之色:“你,你会后悔,因为他……他是……”
“他叫什么?我替你找他出来,我们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