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如梦令
哑舍对面新开了一家甜品店,甜品店的名字没有之前那家不停甜品店那么引人遐想,却跟对面的哑舍一般别致,这家甜品店的名字叫做如梦。
开张第一天,老板便被医生拉去了这家甜品店。店内的建筑大多都是欧美复古风的,可是墙上挂着的却是中国古风的字画,店内的桌椅也是明朝风格的,而店员,竟然个个都身穿唐装。这一切根本都互不搭调。
“嗯,没想到这糕点还挺好吃的,甜而不腻,老板你也尝尝啊。”医生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喃喃的说,而且还顺手拿起一块递给对面只是喝茶的老板。
老板看了医生一眼,接过糕点,仔细的端详着。明明是西式的蛋糕,却有一个雅致的中式名字—常记溪亭日暮。
“二位客官,此乃本店的招牌茶‘兴尽晚回舟’,请二位客官品尝。”古朴的茶具,古风的茶名,再加上唐装店员较文言的话,医生此刻真有一种穿越了的感觉。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是李清照的《如梦令》。
可是老板,喝着这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多年前,那人曾经为他泡过这样的茶,只是那茶,名字叫做青青子衿。
“喂,你这样子,是嫌我的茶不好喝吗?”不知何时,医生的旁边出现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卷发女子,女子长得挺妩媚,波浪卷被扎成了高高的马尾。此时正双手环胸,看了一眼医生的茶后,睁大了眼睛直瞪着医生,活脱脱一个女汉子样。
看着女子的样子,医生有些慌了,于是赶紧摇头。不一会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朝女子问道:“不过你确定这茶能喝吗?”说完望了望那杯深绿几近黑色的液体,还装模作样地咽了咽口水。
听了医生的话后,女子将眼睛瞪得更大了,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识货的家伙,你喝不喝?”
女子此时的样子更让医生觉得这茶不能喝,他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对面的老板,老板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只是默默的享受着他的茶。
迫于旁边女子的压力,医生只好在一番挣扎后将整杯茶喝了下去,他喝得很急,但还是隐隐的有那种感觉——先是短短的一阵甘甜,之后又有淡淡的苦涩,渐渐的越来越苦,到最后又变成了一阵甘甜。茶,的确是好茶。
“看来这茶并不是那么难喝嘛。”医生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这就对了嘛。”女子先前那副吃人的表情慢慢缓和下去,此时正微笑地看着医生。
医生不禁打了个寒颤。
女子似乎很满意医生的表现,继而又转过身去“微笑”的对老板说:“这位。”她似乎不知道又该怎么说了,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位,老板,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是这里的老板唐筱雅,看样子你是很喜欢我泡的茶,既然我把店开到了哑舍对面,那以后可要常来光顾哦。”
老板仍是默默的喝茶,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开口:“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老板真是好情趣啊!”
此时唐筱雅手里已经有了一杯茶,但她似乎不满意老板的话,略带嘲讽地回答到:“老板难道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亏你还十二岁称相,枉活了两千年,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老板一愣,正想问她到底是何人时,她已经端着茶朝柜台走去了,嘴里还大声念道:“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老板陷入了沉思,留下了医生一人不知所措。
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还是李清照的《如梦令》。
可是她念出来,却显得无比凄凉。
“她到底是谁?是刘解忧吗?是徐扬吗?还是那个曾用过这种语气的李琰?或者,她只是唐筱雅?”老板在心中默默的想。
“既然她都出现了,那么与那人的再见之日也不远了吧。”他小声的说。
“老板,唐筱雅念那首《如梦令》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回到哑舍,医生想起之前在如梦发生的一切,满腹疑惑。连那个自负的馆长在得知老板的身份后都对他敬重有加,只是会不时来几句说老板暴殄天物。可是今天,那个看起只有二十多岁的老板娘,不仅知道老板的真实身份,还这样对他说话。
老板从沉思中缓过神来,慢慢解释着:“李清照生活在两宋之交早期生活惬意,《如梦令正是她早期的作品。》”
公元1155年夏,南宋都城临安。
“听说李清照去世了,可惜了这一朵文坛奇葩啊!”面积不大的江南小院里,坐着一对正在品茶的男女,两人年纪都不大,大概也就二十出头。女子一袭青衣,有倾国之姿,只可惜于当时的社会来说,年龄稍大了点。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则是一身黑色汉服,更难得的是,汉服的背后,一条赤龙活灵活现,龙口大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的脖子咬断一样。刚才那句话,正是从男子口中出来的。
女子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随后才慢慢道:“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她从小就命苦,赵明诚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火光,现在能去见他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对于她过于平淡的态度,男子感到有一丝疑惑:“你就这么看的开?毕竟也是你教出来的人。”
“说我看的开,你又何尝不是呢?”女子冷笑。
男子思索了半晌,不知道又该说什么。
“你说她从小命苦?”当他回过神时,发现了这个问题。
女子站起身来,微微叹了口气:“传言有真也有假,世人都认为她早期生活得很好,其实也不过如此。她从小就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个,说什么她的母亲是状元之女,他的母亲其实是个青楼女子。那苦命的女人,生下她没多久就死了。他爹把她交给大夫人扶养,大夫人不喜欢她,连家里的下人都欺负她。昨夜凤疏雨骤,不过是在感慨罢了!”或许是因为有一丝感慨,她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女子转过身,淡淡的对男子说。
男子似乎有一丝不舍,也站起来。“你又要去哪?”他问。
女子轻笑:“解忧的转世已经投胎好几年了,我该去找她了。”
“你当真还是那般决绝,可以做到说走就走。”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男子淡淡的说。话间没有一丝波澜,心中却早已风起云涌。
“这个女人魔力还是那么大。”他自嘲道。
石桌上那两杯青青子衿已经人去茶凉。
2012年,杭州如梦。
唐筱雅走进如梦的内间,那名女子依然坐在那里,泡好了给她的那杯茶。
女子身穿青色唐装,快齐腰的长发就这样披着。远远看去,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子。
“我说阿念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的头发扎起来啊?”唐筱雅玩笑到。
披发的夏执念没有理她,只是低头泡着茶。
唐筱雅无趣的坐到她对面,拿起一杯茶,百无聊赖地说:“你说你,长这么好看,干嘛成天板着个脸啊。来,给爷笑一个。”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竟用右手的食指抬起了夏执念的脸。
夏执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你爸告诉他你在这。”
唐筱雅连忙收手,似是在求饶:“你行行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只是一会儿后,她又开始唠叨:“你说老头子是不是真的有病啊?好的不学,净学娘们儿那招,苏言又给我打电话说他病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上了几次当还想让我信他,没门儿!还有啊……”
夏执念默默地喝着茶,听着她的唠叨。
外面,天气晴朗。
一切,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