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灰色记忆
“起床了，起床了，懒虫起床了……”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闹钟喧闹的声音在房间内准时响起。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被子中首先伸出来的是一只小巧的玉足，然后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猛地一挥把闹钟从床头扫到了地上。闹钟掉到了地上后再接再厉继续嚷嚷着：“懒虫起床了……”此时，丁叮那不甘心不情愿的脑袋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哎呀，十一点五十分了，快快快。”这个时候总算彻底清醒了，丁叮手忙脚乱地梳洗着。
中午十二点正，丁妈妈沉下脸。丁爸爸眼尖地瞄到从楼上房里急冲出来的身影，他赶紧拉了拉老伴的手打着暗号。二老刚转过身来就听见从楼梯口传来丁叮的声音：“早上好，老爸老妈，我很准时，没有迟到哦。”
抬头望着轻快地走向自己的小三，丁妈妈顿时挫折感特重，明明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么她老是把自己裹在运动衫和休闲裤里，横看竖看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像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小子。要在过去至少还有一把长发可以证明自己是生了个女儿，但是现在满大街的男孩子那头发比女孩子都长，使得这唯一的分辨特征都没有了。而且这小三好歹也有个博士文凭，规规矩矩找间公司上班多好啊，她偏偏开了间酒吧。老天也太不长眼，她那间酒吧生意还好得不得了。前两天遇见王太太她还直夸道：“你那三儿子真是越来越俊了，本事真好年纪小小就开了间酒吧，听说生意很红火……”真是令丁妈妈无地自容。
“还早，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早上好，我还以为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刚想上楼用‘家法’侍候侍候你。”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丁妈妈嘴上埋怨着却已经起身赶忙帮丁叮端来了早餐。
丁叮边吃着老妈的爱心早餐边动嘴皮子抗议说道：“老妈，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只不过晚回来十几分钟你就让我冲冷水澡。我觉得你对我颁布的家规得修改修改。”
“哦，要怎么修改啊，改成十二点准时上床睡觉。那好，我也不用睡沙发，能早点安心睡觉了。”丁老爸在最擅长的就是扮傻和敲边鼓。
“咳、咳、咳。”差点让美味的小笼包噎死，“老爸，你是成心整我啊，你明知道酒吧要到三点才清场，结账完最少也要三点多。现在对我来说三点已经很困难了，我要两点半就从酒吧赶回来，这对我来说是不平等条约。”丁叮奋起抗议。
“结账的事可以交给老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反正老林也是自己人,你老是日夜颠倒三餐不正常，你这个夜猫子的习惯得改一下。抗议无效！我告诉你,你现在归我管，等你不归我管了你要干嘛就干嘛。”丁妈妈扯着大嗓门嚷嚷。
“咦，什么时候我就不归你管？几岁我就不归你管？我今年已经快二十五了。”丁叮聪明地抓住了丁妈妈话语中的重点，可惜她没瞧见老爸无言的叹息，姜还是老的辣，这小三笨笨的让老伴给套了进去了。
“这跟几岁没关系。”丁妈妈眼看女儿上钩了更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跟什么有关系？”丁叮放下手里的早餐讨好地凑到了老妈跟前撒娇。
“你结婚了我就不管你，反正有你老公管。”丁妈妈得意地扔出了炸弹。
“这根本就是变相逼婚，上面还有老大老二，怎么也轮不到我这小三啊！”丁叮觉得自己彻底败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看来还是乖乖遵守着不平等条约比较容易。
阳光明媚的早上，市内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华尔斯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满地的威士忌酒瓶、烟头、纸团等垃圾,总之不看那装修高档的天花板和那些豪华的家具还以为走进了垃圾处理场。几台手提电脑屏幕全都闪着亮光并且摆放在地上。几部连接着电脑的传真机也摆放在地上,还不时传出声响,还传出一张张涂满曲线的纸张，同遭此命运的还有几部手机。被这堆值钱的“垃圾”包围着的则是瘫坐在地板上睡着了的李浩旭。
恍恍惚惚间整个场景似乎已经不属于这个年代,而是回到了过去。
“爸爸,今天你要买就买这个。”在一张破旧的沙发前,一位中年男子一大早就在看今天的《纽约股市报道》,站在沙发上年仅五岁的小男孩指着报纸上的一只股票说道。
“去去去,一边玩去,小孩子懂什么。”父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真的,我就知道。爸爸,你相信我一次吧。”小孩子郑重地强调着。
反正也猜不透股市行情，那位父亲在孩子说的那只股票上坐了记号，就买一点吧。
那天晚上那位父亲兴高采烈的把儿子抱在怀里：“阿旭,好样的,告诉爸爸明天要买什么？”
“你明天就买这个吧。”儿子指了指一只很冷门的股票。
“可是这家公司据说快要倒闭了啊。”爸爸皱了皱眉头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从整个大行业来看这个行业是挣钱的行业,这家公司主要是当老大的这个人不行,像这样的公司是很多有实力的大财团争相要收购的。你看着吧，它的这种状况是暂时的,而且这种状况持续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当它熬不下去就会宣布破产,那时无论谁收购了它,它马上就会水涨船高的飙升,我相信很快就有转机,也许这一两天是新的转机了。”小男孩滔滔不绝的一翻论调把父亲吓得目瞪口呆,自己的儿子真的只是五岁吗？
“儿子，你怎么懂得这些啊？”父亲询问道。
小孩子指了指散落在四周的《纽约股市报道》天真地笑着说：“好玩啊，每天你和妈妈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老是看你的那些报纸，真的很有趣哦。”
过了两天,某大财团发布记者招待会,正式宣布接手这家公司,那家公司的股票涨到历史最高点,一夜间令父亲变成了百万富翁。
晚上,父亲把儿子高高举了起来：“儿子,你真是天才。我们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年,还是那对父子,只不过沙发已经换成豪华的大沙发,周围看起来是个很华丽的客厅。七岁的小男孩满脸通红地躺在沙发上,他病了好几天了,连续发着高烧,可是这几天都没有人理他。
家里没有大人在,佣人们不知道跑那里去了。这个家早就不像家了，妈妈和一群阔太太打麻将去了；妈妈说爸爸不知道窝在哪个狐狸精家里。
“阿旭,告诉爸爸今天要进哪些股票？哪些要抛掉？”一进门父亲无视儿子正在生病,急切地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我不知道。”高烧已经让整个头好痛好痛,爸爸怎么还来问自己这些东西,小男孩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快点告诉我……”父亲一把将小男孩从沙发上提了起来用力摇晃着。
好晕好晕,小男孩已经说不出话了,这个时候他恍惚中看到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妈妈！”小男孩无助地挥挥小手。
可是怎么妈妈也一直问着自己股票,爸爸和妈妈一左一右用力地拉着自己,仿佛有一盆冷水朝自己浇了过来,身心都好冷好冷啊,小男孩晕过去了。
当小男孩醒来时见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客厅很凌乱看起来像经历过一场战争,整个家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自己身上还是穿着好久前穿的那件短T恤,已经很脏很脏了。这里肯定不是我的家,他们也肯定不是我的父母,小男孩伤心极了,于是他离家出走了。
小男孩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毕竟他才七岁,于是他来到了姑姑家。一开始姑丈也不喜欢他,还老叫姑姑把他送回去,直到某天他告诉姑丈应该买哪只股票后,姑丈就很喜欢他,对他比对表哥表姐还好，甚至在爸爸妈妈来找他的时候还把他藏了起来不让他们找到。
一年后姑姑家也搬进了很大的房子,可是小男孩对于每天看股市消息再告诉姑丈股市信息感到厌烦了。于是某一天小男孩决定再也不看电脑,他要看漫画书,他决定再也不告诉姑丈了。开始时姑丈给小男孩说了很多好话,接着一家人都围着小男孩劝说着,还给他买了好多好多玩具和零食。可是小男孩很固执,他就是不看也不说,然后他就被打得很惨,打完后还被锁进有老鼠和蟑螂的地下室。在受了很多折磨后他终于抓住一个机会逃了出来。
八岁的小男孩逃到了舅舅家,就像历史重演般他在舅舅家的经历和在姑姑家一样,只不过这次他呆的时间长了一点,他在舅舅家呆了两年。
在后来的日子里小男孩在所有的亲戚家都住过,有的是二三个月,有的是半年一年,最长的也就二年。不过他学聪明了,他给这些亲戚们一些甜头,所以他们表面上对他还好，但当他发现对方只是在乎他提供的股票信息时他就离开到另一个亲戚家。结果令他很失望,那么多的亲人竟没有一个是真心对待他的,这其中包括自己的父母、叔叔姑姑……
于是在小男孩十八岁那年他带着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零用钱走进了股市,从此他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他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呤呤呤……”刺耳的手机铃声把李浩旭从睡梦中惊醒了,拍拍还有点晕晕的头他喃喃道：“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怎么会又做梦了呢。”
看看着周围电脑闪烁的股市行情,李浩旭一把抓起手机：“什么事？”
“老板,今天的股市一开盘要收购的那家公司的股价就直往上升,我们已经吃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已经付出了原来计划收购的五个亿，还要继续吃吗？”手机里传来一个诚惶诚恐的声音。
“继续吃,这种情况我早就预料到了,今天内不管升跌你都给我吃到百分之五十一。”挂断了电话,李浩旭又倒回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头还是晕晕的,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把自己喝醉了？想想看。对了,自己是二点多在格西酒吧和小家伙分手后回到这里的。然后就处理完澳洲那边的股票,接着看纽约的股市行情。工作完之后,格西酒吧内冰姬的身影和丁叮那淘气小鬼的笑脸令自己睡不着,跟着就又喝了三瓶四瓶还是五瓶酒,忘记了,总之是喝光了房间里所有的酒后才睡着的。望望四周散落在地的酒瓶子,看来自己的酒量又进步了。想到丁叮那可爱的小家伙真是令人心情愉快。他怎么每天晚上都在酒吧里混？还老是午夜才出现，他父母也不管管，看来比自己父母也好不了多少。
李浩旭坐了起来，走进了浴室褪下皱巴巴的衣服，让冷水从头上淋下洗去残留的酒精让自己更清醒。冲完澡后他胡乱用毛巾把头发擦干，随手拿了条浴巾在腰际间打了个结走进了客厅。
虽然房间是弄得一团糟,整洁的客厅倒是尽显总统套房的气派，李浩旭无暇顾及这些，对他来说无论多豪华的地方都只是暂时的落脚处，就算现在叫他去住低矮的小平房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能摆放电脑能让自己上网工作就行。
蜷缩进了沙发内，李浩旭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香烟能让他有放松的感觉，望着袅袅上升的烟雾他沉思着。
从十八岁告别过去走进股市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开始时,赚进每一笔钱都令自己很兴奋，后来钱赚得越来越多自己就开始尝试着收购上市公司。不可否认收购第一家公司时自己真的很有成就感，现在世界各地自己大概有一百家颇具规模的大型公司。可是随着得到了越来越多公司，钱越来越多,自己却愈来愈觉得活着很没劲。曾经有段时间他也尝试用女人柔软的身躯来安慰自己孤独的心,可是换过无数的红颜后，却发现自己却渐渐麻木了，甚至觉得自己离幸福和快乐越来越远了。想想在昨晚之前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笑过了，久得想不起来了。至于开怀大笑好像赚到钱买了第一套公寓时就曾经真心的开怀笑过，时间飞逝,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悠扬的乐曲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李浩旭的沉思，这是手机的声音。这部手机的号码只有两个人知道，可以说是两个在李浩旭心目中最有分量的人，他们是李浩旭这十多年来工作上得力的左右手,也是私生活中称得上朋友的人。
“喂。”思绪被打扰，李浩旭的心情有点不爽,语气中带着点阴沉。
“亲爱的老大，是因为欲求不满被我打扰到了吗？不过据我所知你身边已经好几年没有女人了。难道这回到了东方人的地界马上找到了梦中情人？真幸福啊！可怜我在纽约为你做牛做马……”
刚一接起电话对方已经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李浩旭这下真的皱起了眉头：“易晨，你太清闲了，看来要增加你的工作量了。说重点，要不你的工作会排到明年都干不完。”
“哦！不，我的工作已经够多了，多到连泡妞约会都没时间了！浩旭老大，你不能这样对我。”
“沈易晨！”
“老大，别生气别生气，我说我说。”连名带姓叫自己代表着老大快抓狂了，电话另一端的沈易晨急忙简单地说道：“重点就是你爸妈要过去找你了。”
这句话像颗炸弹炸得李浩旭脑袋瞬间空白，过了半响都说不出话。
“浩旭，浩旭！你怎么了？”沈浩晨见李浩旭完全没有声响十分着急，毕竟平时嬉皮笑脸开玩笑是一回事，但朋友不是做假的。
“哦，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沈易晨的呼唤让李浩旭回了魂。
“还不是你新来的秘书约翰，你父母过来时刚好我和彦枫都不在，他一听说是你的父母，不管三七二是一把你的行程表全告诉了他们，他们这个时候应该赶着搭飞机飞过去找你了。”
略一思索李浩旭吩咐道：“取消我所有的行程，帮我把纽约市郊的别墅清理一下,我要去那里。”
“浩旭，我不知道在我们认识以前你和你父母究竟有什么过节，但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已经逃避很久了，你还要逃到几时。”
“你不清楚就别乱说，我什么时候逃避了，我没有父母，我更不需要见他们。”李浩旭有点恼羞成怒了。
“好好好，你也不用跟我急，我和彦枫早料到你要躲了。你也不用赶来赶去了，彦枫他姨妈刚好在你那边，他已经打电话和她说了，你到她那里住吧。你从来没有休过假，当给自己放放假，也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你放心，公司没有你不会倒的，这里还有我和彦枫顶着，有些东西需要你处理的我们整理好发给你就行了。”
“打扰彦枫他姨妈不好吧，而且也不太方便。放假可以，要不我先换换酒店好了。”李浩旭想了想说。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彦枫他姨妈和姨丈很风趣的，而且又好客，彦枫已经和他们说有位朋友要借住，他们在帮你准备房间了，就这样决定了。现在是十二点多，你快收拾一下，他们两点就来接你了。”
“嘟嘟……”瞪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李浩旭愣了很久才想起要快点换衣服，收拾自己的电脑传真机等东西，等一下人家要来接自己看到一片混乱总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