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剧痛布满全身,我也不晓得身在何处,只记得邓寒的头被砸爆的那一刻,於是张嘴就叫:「邓寒,你不能死呀。」
在这同时,我的耳旁传来一阵玻璃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有个熟悉的声音叫道:「阿书……阿书你醒了,医生,快来呀。」勉力张开眼睛,我发觉那慌慌张张跑出房门的身影,很像是我老妈。
没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快步走进了房间,围在我身旁议论纷纷。原本模糊的目光已经适应光线,所以也逐渐看清眼前这几个人的面貌。是一个医生领着一名护士,正在我身旁忙着检查各项仪器。
当我看清楚那医生的长相时,悲愤地摇动身体,想要起身打他,同时吼道:「林立青,你这只妖怪,为什麽又让你活了过来?」
没错,他就是让我恨之入骨的林立青。没了那惯有的怪异笑容,林立青慌张地避开我的拳头,不断往後退去,脸上神情极为惊骇。
「阿书,你这是在做什麽,那是医生耶,不要乱来。」妈妈拚了命地拉礂琲漱漶C
拉扯之间,当我瞥见那名护士的长相时,瞬间傻了眼,也不再挣扎,因为她居然是……
邓寒!
我已经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麽状况,只是痛苦地用手摀住头,不断狂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已经疯了。
可能是被打了镇静剂吧,我又昏睡了好久。醒来後,第一个看到的是妈妈疲累的面容,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只是不断地哭泣。
「妈,不要难过啦,我不是没事了吗。」想要拍拍她的肩头,才发现我的双手尽是绷带和管线。
这时候有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抬头一看,我不禁湿了双眼,是任文洁呀,一个活生生的小洁,如果不是行动不便,我早就跳起来紧紧抱住她了。
「阿书,你终於醒了。」走到我老妈的身旁,小洁居然哭了起来,最後乾脆趴在我的身上嚎啕大哭。虽然不知道她为什麽活了过来,但是我也不想去追根究底,就怕小洁又像风一样地消逝在我眼前。
没多久,又走进来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像是夫妻,提着一篮水果,满脸歉容地朝我走来,看清他们的时候,我的心头又是一阵激动。虽然他们的面貌看起来比较苍老,却是不折不扣的陈建志和高美华呀。不过这次我隐藏了情绪,不敢再乱吼乱叫,就怕又吃上一管镇静针。
经过妈妈和小洁的告知,我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原来那天早上我要接小洁一同去参加公训活动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怪人紧紧抱住小洁不放,心急的我只顾着要冲过去帮她解围,却没注意到过往车辆,因而被一辆急驶而来的货车给撞上。
这一撞让我躺在病床上当了半年的植物人,直到昨晚才苏醒过来,而货车上的人正是陈建志与高美华,当天他们正赶着去菜市场卖菜。
自觉害了我的小洁,在妈妈述说这一切的时候,把双眼哭的又红又肿。我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发丝,说:「小洁,我没事了啦,别哭了。」
这时候我注意到手腕处有道墨绿色的疤痕,再看看另一只手也有一模一样的疤,不禁再次勾起我梦境中的情节,因而惊疑地检视这些疤痕。
「那是手术的痕迹啦,脚也有,就连你的心脏都动过刀。」站起身朝天上拜了拜,妈妈又道:「你这条命是捡回来的,真是感谢老天保佑呀。」
是呀,是该感谢上苍,让我又找回失去的小洁……
醒过来的这几天,陆陆续续又有许国勇老师和杨伟智那群死党来看过我。最让我讶异的是锺晨,居然连她也来看我,毕竟和她并不熟。原来是她放学回家时都会经过这家医院,所以他们班的同学每隔几天就会采一些小白花请她顺道送来,祈求让我早日康复。
看着不断眨动大眼、拿着小白花的锺晨,心里充满了感激,经历过那场梦後,总觉得和她熟稔许多。
经过几天平静的生活,我的心境也由惊惧、怀疑,逐渐转变为接受、信任。总算也弄懂了一些事……
原来这半年来昏迷的时间里,之所以会做有关树妖的梦,其实都是受到现实世界的影响。就连梦境中的人物,也都是现实身活中环绕在我身旁的人,像是每天来诊治我的林立青医师、邓寒护士以及撞伤我的陈建志与高美华,甚至连锺晨和她送来的小白花,全都成了我梦境中的主角。尤其是窗户外的那株大树,几乎和梦境中那棵大妖树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在昏迷中,我的身体把对於外界的感知全转成了梦境,只是这个梦也做的太长了吧,居然让我在病床上躺了半年。除了苦笑之外,能如何,只好接受老天对我开的玩笑了。
话说回来,知道真相後,总算让我松了口气,至少我不用再为小洁还有杨胖等人的死而掉泪了,他们全都活着,没有人死亡,世界还是那麽美好,这是最让我欣慰的事。
虽然错过了公训活动以及最让人期待的告白之夜,但是从杨胖和老妈的嘴里,得知一件让我很欣慰的事情。我出事之後,小洁也放弃参加公训活动,而且只要一有空,就跑来医院照顾我。
我清醒之後也是一样,小洁几乎是每天来陪我做复健,有了她的陪伴,复健再怎麽苦我都能咬牙撑过,没错,有了小洁我就变的很坚强,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又过了几个月,在林立青医师的核可下,我总算可以出院。出院那天林医师和邓寒护士都特地来送我,看着他们这对组合,我只觉得哭笑不得,居然在梦境里把他们塑造成死敌,两个人还打了一场架呢。
临别前,再次目巡住了一年的省立医院,不禁感叹命运真是弄人。与林医师和邓寒护士道别後,总算结束了我的住院生活。
回到阔别已久的校园,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还好,在妈妈的努力奔走下,学校同意让我继续待在原来的班级,不过有个条件,就是期末考的时候,成绩如果没有达到标准的话,就要留级。
有了这个条件我可轻松不起来,毕竟我的成绩一向不怎麽样,幸好有个会读书的小洁,放学後总会来帮我补习。
望着手上的课本,看看小洁,再望向窗外的夕阳,我真的很开心。幸好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而且出院之後,我也没再做那怪异的梦了。
「怎麽了?」看出我在发呆,小洁推了我一把。
「没事,我只是觉得……有你真好。」我打从心里笑了开来。
一如往常,迎着火红的夕阳,小洁陪着我走路回家,准备帮我复习课业,走在街道上的我们有说有笑,好不快意。只是还没走到家,巷尾处却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引起了我和小洁的注意。禁不住好奇心,我拉着小洁朝人群走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
「阿书,不要看了啦,我有不好的预感呢。」小洁突然白了一张脸,不断冒着冷汗。
本来想听小洁的话直接回去,不过当我发现那些人群围住的地方是杨胖的家时,终究是停下脚步。只见他们家外头被围上封锁线,几个警察站在外头挡住围观的人群。
「到底是怎麽回事?」一阵不祥的预感立即涌上我心头。
拉着小洁的手,我试着往人群中挤,想知道杨胖家究竟发生什麽事情,不过警察围成的人墙很牢固,怎麽也挤不进去。
推挤之间,我看见杨胖家的门口躺了个东西,上头盖着白布。我注意到白布之中还露出一条像是手臂的东西,看来枯黄蜷缩,彷佛身上的血液和水份全被吸乾似的。最让我惊讶的是,那手臂上戴着一个超大型的运动表……
是杨胖的手表,不会错的,我看他戴了二年。
「难道杨胖出事了?」不知道为什麽,我的心狂乱地跳着,总觉得不对劲。
「阿书,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好像怪怪的。」可能是感受到我的不安,小洁惊惧地环顾四周。
虽然很想了解杨胖究竟发生什麽事情,但是看着小洁惊恐的样子,只好先放下这一切,我点了点头,说:「嗯,我们回去吧。」
才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後头已经传来一阵怪异的尖叫声,是那种听了会让人全身起满鸡皮疙瘩的声音。回头一看,有一道黑影朝我们窜了过来,速度非常快,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东西,直觉让我拉着小洁就跑。
那黑影的速度非常快,眼看就要被他追上的时候,四周巷弄里突然涌出一堆警察,及时扑倒那黑影,而且像叠罗汉似的,愈来愈多的警察不断往那黑影身上扑压。
难道就是那东西杀了杨胖?
好不容易才回到现实生活,见到了活生生的杨胖,怎麽此时此刻又发生这麽怪异的事情?
「小心!」身後传来的示警声,让我回头看了一下。
这一看可把我和小洁吓坏了,只见那群叠成一团的警察,居然被那黑影全部弹了开来,散乱地跌落在地上。多麽让人匪夷所思,压在他身上的警察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怎麽可能说弹开就弹开?
脱困之後,那个怪异的黑影再次朝我们冲过来,随着他奔近,这次我总算看清楚他的长相了……
是我!
怎麽回事?这个黑影居然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差别只在於他的肤色,呈现怪异的深褐色。
在我发愣之际,这个怪异的人朝我扑了过来,咧开满是利牙的嘴,朝我的身体咬落。眼看就要命丧他的利牙之下,一道身影及时横挡在我身前,双手扳住他的嘴後,二人扭打成一团。
喘着粗气,我望向这个救了我一命的人……
是锺晨!
瞬间,往昔的梦境再次回到我脑海,因为这一幕让我想起,她为了救我和蔡伯大打出手的情景。
「你们快走。」锺晨大喊道。
虽然害怕那个不知名的怪物,可是锺晨为了救我而陷於危险之中,如果此时此刻真的抛下她,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小洁毅然地拉着我的手就跑,说:「阿书,我们快走。」
我决定留下来帮锺晨,才想要小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窜出一道黑影,朝我们扑来,又是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也是满嘴利牙的深褐色怪物。
小洁不知哪来的怪力,一把推开我後,居然扑向那怪物,和他打成一团。
见小洁也命在旦夕,我胡乱地抓起路旁的木棍,冲向那怪物……
迟了,见到眼前发生的事情,我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再无法思考。
那怪物把小洁压在地上,然後张嘴往小洁的颈子咬落,不断吸吮,随着他不断地吸取,小洁的身体就像泄气的气球般不断陷落,最後,小洁的身体居然化成无数个小泡泡往上飘起,消失在空气中。
跪坐在地上,悲伤欲绝的情绪再次填满我整个心胸,这时候,见到那怪物咧开一张大嘴朝我扑来的时候,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因为我实在不想再嚐试失去小洁的滋味了。
反而是锺晨,她快速地奔了过来,好像急着要救我。朝她摇了摇头,我黯然说道:「不用管我了。」
话才说完,四周立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碰」的一声,我的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搞不清楚状况的我,胡乱地察看四周……
只见手里拿着书本的小洁,一双大眼盯着我直瞧,随即摇了摇头,道:「阿书,你不好好念书打瞌睡就算了,居然还发大梦,真是够了。」
「小洁,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我紧紧地抱住她,舍不得放手,因为她在我眼前消失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尽管那些都只是梦。
显然是小洁把我从睡梦中打醒,搞清楚是一场梦後,我红着脸不断向小洁道歉。
「不用道歉,快来复习功课啦。」小洁佯怒道。
「是的,小老师。」
幸好是个梦,只是为什麽又梦到锺晨?
算了,多想无益,对於目前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大家平平安安的就好。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转眼之间,期未考的日子已经到来。能不能和小洁一起毕业,就看这次的考试成绩了。
虽然说小洁每天帮我复习功课,但是一想起这关系到我是不是要留级的命运,难免还是会紧张。似乎看出我的不安,小洁红着脸,偷偷给了我一个飞吻,让我乐坏了,当然也消除了那份紧张。
这时候我发觉窗户外头,似乎有人在注视着我,抬头一看,果然有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跑走,从那背影看来应该是隔壁班的锺晨。出院之後和她就没什麽交集,应该是我多想吧,说什麽她也是个校花,怎麽可能跑来偷看名不见经传的我。
「当~~当~~」铃声响起,是八点十分,第一堂考的是最让我头大的英文。
摇摇头,我不再胡思乱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考卷上,用心地解答试题。写着写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已经解完了试题,应该也快下课了,可是才眨个眼睛,原本写的密密麻麻的答案卷,居然变成一片空白。看看手表,竟然是八点十分,也说是说考试才刚开始而已……
难道是错觉,该不会是车祸的後遗症吧?
既然是错觉,只好摸摸鼻子认了。当我再一次写完试题之後,一阵晕眩袭来,那些我写好的答案居然又不翼而飞……
难不成又是错觉?看了一下时间,依然是八点十分,也就是说考试才刚开始,可是为什麽我总觉得已经解过这些试题了,不信邪的我看了看试题,的确都是刚刚解过的题目呀。
不要告诉我什麽预知能力那种鬼话,我现在最怕的是鬼遮眼呀。
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我举起手朝监考老师问道:「老师,请问一下现在是几点几分?」
「八点十分」老师回应道:「有什麽问题吗?」
「没有。」确定时间没问题之後,我只好再次作答。
为了印证我的想法,这一次,我在解题的时候,同时在桌子上写下答案,好不容易快解完试题的时候,又是一阵莫名的晕眩袭来……
再望向考试卷,答案又不见了,看看时间,又是八点十分……
不过很诡异的是,我写在桌子上的那些答案居然还在。这下可让我全身发毛了,如果说这样的感觉只发生一次,那麽可以说它是错觉,可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我写在桌上的答案并没有消失呀,也就是说,我确实已经解过试题,不然这些桌上的答案怎麽解释?
这次真的翻脸了,我抓起答案纸,朝监考老师吼道:「老师,我真的撞鬼了,连续解了三次试题,可是答案居然都不见了……」
想当然尔,这位监考老师一定会认为我在装神弄鬼,想要逃避考试,果然听完我的话,他已经扳起一张扑克脸孔准备训斥我。然而还来不及说出只字片语,他身後的黑板猛地裂了开来,冲出一道黑影,咬破了他的咽喉……
更诡异的是,被咬破喉咙的老师并没有喷出鲜血,而是化成一颗又颗的泡泡,消失在空气中。这个死法我好像在梦中见过呀,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面对这突来的巨变,同学们居然没有任何惊慌,包含杨胖等人在内,全都勇敢地冲向那些不断从黑板裂缝中冲出来的怪物,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看清那些黑影时,再次震撼了我,这不是在梦里见到的那些怪物吗,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怪物,这也让我想起了在梦中被怪物杀死的小洁,於是我拉住她的手就往教室外跑。
才冲到门口,正好迎面撞上锺晨,她揉了揉被撞红的鼻子,急道:「快跟我来。」
别无选择,我和小洁跟在她的身後跑,在这奔跑的过程当中,我发现了一件既诡异又吓人的事情。整个校舍居然像是融化的冰淇淋般,不断软化,不断流失……
正在惊诧之际,我紧紧握住小洁的手居然也产生异样的变化,手心传来阵阵黏稠的感觉,当我回头望向小洁的时候,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因为我拉的人竟然是个不断软化的泥人……
整个空间的东西都在软化消失,不变的似乎只有锺晨、我,还有那些怪物。
「锺晨同学……」见小洁无缘无故化成泥人,我已经有些情绪失控,同时急着想从锺晨的身上得到答案。
「先别说这麽多,逃得出去的话,我再慢慢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锺晨扶起我,继续往前跑,因为那些怪物已经追上来。
回头看着那些长的和我一模一样的怪物,我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什麽状况,也只能等着锺晨给我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