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马文龙仍旧站立原处,天边微亮,晨风清凉。
马文龙身上水渍已干。他的双眼望着远方,似乎从未合上。孤独而冷漠。
终于他转身,向着来处寻去,他要寻回自己掉落的斗笠。
可是当他回到那里时,原本倒地的数十人已经不见,染红草地的鲜血也已然消失,他望向棺材所处,棺材自然早已不见,只是棺材造成的深坑却已经不见。
马文龙记忆力远超常人,走到本应是棺材所在的地方,仔细勘察,这草地居然没有一丝缝合的痕迹,四望之下,除了一边落地的黑斗笠,再无其他痕迹。就如同昨日那场追杀如同梦幻般虚无。
马文龙心头颤动,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双眼却还是没有一丝变化,搜索着周围可能留下的一丝线索。只可惜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好向着斗笠走去,正走进,他才发现:这黑斗笠竟是新的!
独孤城!
这三个字一直萦绕在他心旁。马文龙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此时却为此人手段之高超而震惊。他是如何做到的?纵使只有一夜时间,是如何做到的?
马文龙不解,双手抖得更加厉害,这崭新的斗笠显然也是他准备的。
马文龙不再逗留,却向着行棺老君初次出现的地方奔去。
树影如风,如走马观花。马文龙转瞬来到此处,却哪里还看得见那被十余人清除出来的空地?这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看着自己昨日倒下的地方,马文龙双手抖动的更加厉害了,这独孤城倒底有何能耐,竟能做到如此。
而且,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马文龙不清楚,或许这不是独孤城所为,但是这又会是谁?
他想不出来,转身掠到小店,却已远远的看见一处平地,哪里还有什么小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马文龙知道,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今日所见也不是假的。是谁?
静下心来,细细感受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一定是独孤城干的!
马文龙如此笃定,他行踪明明如此飘忽,却在每次入店遇人都遭各种埋伏。一定是有人暗中跟踪,只是相隔甚远,所以自己感觉不到而已。
马文龙想着,自己在外飘零许久,也不知马家是何情况。这独孤城如此高人,为何要选择自己做徒弟,又用药迷惑自己杀掉自己全家?
此中定然另有隐情。
难道是家族世仇?
还是是怀璧其罪?
但是前者可能性最大。
想到此处,马文龙想到或许要回去一次,查查族谱之类,虽然马家早已远离宗家,却有着自己的族谱,既然宗家无事,想必就是分家世仇了。
虽然有此想法,马文龙却并不急于动身,因为这白日进白马镇无异于白纸点黑,定然暴露。
如今,黑夜才是他最好的伪装。
不仅如此,马文龙心中亦是担心自己白日前去,待到晚上这段时间定会被独孤城做手脚。这人心机太深。
想到独孤城,马文龙现在要冷静许多,却又冒出一个问题:“昨日为什么他会救我?难道是不想让我就此简单死去?还是别的原因?”
马文龙自然想不清楚,他现在只是想找点食物,保存体力,仅此而已。
可惜马文龙不识得什么野菜,只有在山中乱窜,好在功夫还算高明,找到些不知道算不算野菜的野草。
几口吃下,却是又苦又涩,马文龙却似乎没有感觉了一般,面部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就连嘴角眼角最易抽动的肌肉都没有一丝变化。
马文龙其实是讨厌又苦又涩的味道的。当然,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
这或许是他长时间自我控制的成果吧?只可惜,这些好处只会令他更加痛苦、无助、怨恨。
马文龙第一次吃掉这些“野菜”,不过似乎如此吃法并不会产生呕吐。这对马文龙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心中念到,马文龙便决定四处搜寻,将野菜收集一起,定可暂时解决温饱。于是花了一天的时间寻找,却收获不多,不过好歹够上一顿饱餐。
马文龙将野菜统统吃尽,便趁着夕阳落山,先朝着远处桃山奔去。
这桃山距离白马镇约有十里路程,而独孤城曾经便是每日在桃山山腰的桃园林教导马文龙武功与刀法。
此次赶去,虽然知道查不出什么,马文龙却似乎被什么神奇的魔力控制着一般,向着桃山方向赶去。
马文龙神行鬼魅,竟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桃山,但见满山粉红戴玉,风抚花香扑鼻。树摇影拽,似那池边浣女,更尤盛会奇葩。马文龙再见此景,心中百味杂陈,铁铮铮的汉子,竟似有些伤感。
这桃山并不高大,却是几乎漫山遍野都开满桃花,此时,日已将落,明镜高悬,一边红霞满天,一边粉黛招摇。却似那迎君怨妇。此时却不过独一人耳。
马文龙步伐轻健,仍旧迈着平时那般的步子,缓缓向山上走去。山路曲折狭窄,似怨妇愁肠,好在桃山并不高峻,未有远人之感。山下一条长河自旁泻出,山腰桃林处设有凉亭、石凳、石桌,供人观赏静水长流,细品人间真味。
马文龙渐渐走上,到了桃林。桃花粉红染天,与以前别无二致,如今的马文龙却似乎再也看不见这美丽的桃花,闻不到这醉人的花香,只是向前走着。桃林后撤,凉亭却已然没有了,马文龙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看。
似乎,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不知,眸子里带着奇怪的色彩,却似乎是各种颜料杂合而成一般,分辨不出他的颜色。
马文龙站了片刻,走到山腰边上,但见着山下潺潺流水,将黑影一跃,便似鬼影一般飘落下去。笔直向前,马文龙施展轻功全力赶去。
......
白马镇似乎已然没有人烟,许是因为惨案风波未息,或是因为对死亡的惧怕。整个街道已没了人烟,虽然屋内七零八落的燃着灯,街上却再无一人。
马家大院,正厅之中,竟然点着油灯!
马文龙已然赶到,见天色已晚。便轻身掠向马家,自墙外翻身进入马家后院。再移向灯源所在,因屋内摆设与之前没有一丝差别。却闻着一丝丁香花的香味。
马文龙很快便寻到当年所藏秘缝。自缝隙中看去却见屋内大概有十余人。
只听正坐太师椅上一人说道:“马晨龙已然将分家所有物事搬走,不知各位留在此处所为何事?”
说话这人原来就是娄武双,身后站着数名带刀鹰犬,显然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娄武双自然不愿者万家与唐门插手,却也想找这两家当替罪羊。
坐于侧位的一个白面小生冲着娄武双笑了笑,说道:“这马文龙若没有疯,他就一定会回马家。”此人赫然便是唐门门主唐悦,身旁坐一男子,年龄相仿,面容相似,乃是唐门门主唐悦之弟唐生。
“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会就此苦等数日了。”唐悦对面坐着一灰衣大汉,乃是万家家主万昌仁之弟万龙,身旁坐一青年男子万兴乃是家主长子。
万家与唐家皆有人在,马家却是没有一人,马文龙一旁暗自奇怪。
马文龙虽然感觉敏锐,却是没有发现藏身于后的危险!
突然!
“当!”
马文龙身后突然感觉身后有一丝杀气,长刀后档,只听得这一声脆响,便看见隐身于黑暗之中的黑衣人!这黑衣人见一击不成便迅速掠走,好在他瞬间逃走,身处的木强突然出现一片刀口。
“谁!”这句是娄武双和唐悦以及万龙三人同时喊出的。
这两声几乎是同时发出。便见娄武双直接撞破如同纸糊的木墙,却什么也没看见,因为马文龙早已迅速掠出!
“追!”娄武双大声说道,身后数名高手便追了出去。
马文龙身影快速,正从后院掠出,忽然刀光一现,又是一声“当”!却比之前更响亮,因为马文龙在瞬间也已拔刀。
马文龙看见这黑衣人怎能不火?这黑衣人便是独孤城!
马文龙自然看得出这黑衣人就是独孤城,不说他那奇怪的武功和可怕的刀法,就说他的身材气质,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术,也逃不过马文龙的眼睛!
仇人相见,确实眼红,马文龙双眼已遍布血丝,周身腾着黑气,只是黑夜间看不清楚。正待出手,那黑衣人又是一刀挥来。
“当!”又是一声,那独孤城却逃了。
马文龙见机追上,众人闻得声音也已追上,娄武双却似乎故意放慢,让众人跃在身前。那唐悦何等人物?见此忙道:“别追了!”
“为什么?”问话的是唐生,显然是对此不太开心,不过唐门家规甚严,唐生就算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乖乖听话。一旁万龙早已拉住万兴站住。
唐悦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是真的可爱至极,笑声道:“先不说那两个黑衣人有没有马文龙,如果有,凭着他在三穷山瞬间杀死数百名大盗的手段我们也不能正面上。”
唐生见此问道:“那我们在这里等这久为的是啥?”
唐悦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守株待兔。”
唐生没好气道:“兔子都跑了!”
唐悦轻声笑了笑,似长吁一口气,道:“你忘了我每日给你们吃的药丸了?”
唐生这才笑道:“对啊,那家伙嗅到这香味,没有解药,只要运功一会儿便会手软筋麻,动弹不得。”
众人正说间便听得一声惨呼,纵是唐悦沉稳如此也不觉大声道:“不好,快走!”
一众人便已跃出。
却说马文龙正追独孤城,却见独孤城居然躲进民房马文龙知晓其必定以人为盾,与马文龙周旋,只是心中怒气上涨,也顾不得许多便冲了进来。谁知冲进来的那一瞬间马文龙便听见一声惨叫,正待看去便见到一老妇人与一对中年夫妇竟同时倒下!
马文龙见此更是盛怒不已,定要将这独孤城碎尸万段!
身子更急,掠出身去,便听到一连窜的惊呼声。马文龙看见独孤城所在,急急追去,自房外撞入,正好见独孤城挥刀砍向一年幼小孩。电石火花只见马文龙亦是出刀将这小孩救下,其父母家人却早已死去,刀伤都是脖子上一点红线一般。
马文龙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马文龙面容扭曲,腹部却似乎在开始抽动,只是十分轻微,只有马文龙能够感觉到。
他的身上神经有如钢筋铁棍一般,将这本已瘦弱的身子稳稳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