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不报是小人,迟欣蓉替代父亲偿还那一份亏欠,这个我觉得可以有。看她追出去,把卡塞进两位老人家的手里,我由衷的替她开心。
迟志平的墓地选松陵园公墓,他这是要跟妻子季晓莹待在一起的遗愿,还是迟欣蓉单方面的要求,我作为殡葬师只是负责把丧葬事宜顺利的进行到最后,别的事不能多问多管。
火葬场的广播通知家属领取骨灰,然后殡仪馆的仪仗队吹吹打打送到门口。再有咱带来的仪仗队张叔领头接过逝者骨灰,放在车上。丧葬车前面带上一朵大白花,丧葬车队浩浩荡荡驶出火葬场。
电话无预兆的响起,我还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在迟志平的吊唁仪式上敞亮的响,那样子多尴尬?没有习惯看号码我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沙沙声,我说:“麻五丧葬店,负责红白喜事婚娶新丧……”这是咱麻五丧葬店广告台词,咱没有钱请明星代言,我自己代言总行吧!
一番广告词下来,对方沉默不语,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就像千万只生物在爬动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等了好一阵子我没有听见回音,刚才电话来,打破了车里丁莉宁静,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在注视我。
特别是迟欣蓉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看我脸上的表情,看我说话的语气。
“切,无聊。”我嘟哝一句,把电话挂了。
小胖急忙凑过来问:“是小米打来的?”
“屁。”我把电话捏手里,在琢磨刚才听见的沙沙声。这声音咋就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见过。
“不是小米啊!”小胖有点失望的瞄了迟欣蓉一眼,抱住包,掉开头看向车窗外。
车窗外,一览无遗夏季末的景色。微风徐来袭人面庞掀动头发末梢似有轻微的骚动,视线远投茂密的草丛上,厚厚的盖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凑近了闻一定能闻到令人沉醉的香气。
“七哥,蓉蓉看我了,嘻嘻!”我对这个自恋不可救药可悲的人,竖起大拇指不负责任的鼓励他,去泡她。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我刻意的查看了来电显示的号码——未知!
我在小胖关注的目光下,谨慎的接起电话。
还没有出声,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就像真的有东西在电话里爬出来,你能想象成那些爬动的东西,是细小的生物,在源源不断朝你耳朵里爬,声音越来越大——之后我听见在这些细碎的声音中夹杂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来……了……十……”然后又没声了。
卧槽!搞什么鬼,恶作剧?可这没有显示来电号码,怎么去查恶作剧的人!
小胖是那么地关注我的电话,那么神情专注的看着我的举动,然后舔舔嘴唇忍不住问:“七哥是谁?”
“你屁话咋那么多,你管他是谁?”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收好电话,在想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还有那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提示。她来了,十。是几个意思?如果是恶作剧,没必要搞得这么诡异的吧!
我紧了紧衣领,无视所有关注侧目而视的目光,头往后一靠闭眼,一定心神,把一切闲杂繁琐屏蔽在外。
车厢里安静无声。车轮碾压地面,时不时发出呯地轻响,好像车轮碾压了小石子发出的响声。我听见了人的呼吸声,想启动鬼瞳,眼睛刺痛,疼得我面皮抽搐,迫不得已睁开眼,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角处流出来,接着传来一声尖叫,还有小胖的大喊声。
我脑子晕乎乎的,记忆褪去,视线模糊。看见的人变成模糊的影像,车厢里乱成一锅粥,有人带着香味站在我面前,轻柔的擦拭划过面庞,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是迟欣蓉,手里捏了一方丝织手帕,安静的凝望着我。
“你没事吧!”
我坐直身子,看她,看向所有人,看身边吓得不轻站起来的小胖。
“我怎么了?”
迟欣蓉很紧张,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说:“你眼睛流血。”
眼睛流血?我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摸。
迟欣蓉眼疾手快一把捉住说:“别摸,等葬礼完事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被迟欣蓉这么捉住手,我毫不费力,轻而易举的就能挣脱开。可是我没有挣脱,希望她能主动的放开。小胖在一边,由惧怕,变成愤怒,之后他被迟欣蓉强行调换了位置,坐到距离我好几个位置那么远,但是眼睛充满敌意一直就那么直白的瞪着我。
迟欣蓉最终松开捏得有点吃力,指关节的发白了的手,抱歉的说:“对不起,刚才太紧张了。”我表示没关系,她又多此一举追问说:“你眼睛受伤过?”
“算是吧!”我不想多说眼睛的事,怕一个不注意说出来李鬼,也不想被人误会,刚才没有挣脱开迟欣蓉的手,是不想让她太难堪。
迟欣蓉咄咄逼人,语气霸道的说:“你不想给我说话?”
“算是吧!”
“你……”
“对不起,你把小胖换过来,我想休息一下待会还有事要做。”我故意一脸冷淡,把迟欣蓉拒之千里。对于她,我不想拖泥带水,藕断丝不断,话说得越决绝越好,我相信她很坚强,伤心也只能暂时的伤心,稍后会慢慢痊愈。
而韩小米却不一样。
她郁郁症,加上曾经对她的誓言,我不会轻易对别的女子动心,心里就只有一个她,哪怕她心智不全也无所谓。
迟欣蓉看出我的决绝,没有多说什么,站起来手抓住车杠,喊小胖调换了位置。
小胖重新坐在我身边,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却也无话可说。
我也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就真的闭眼专门等松陵园到了再睁开。
就在我闭眼,一定心神,全部注意力用在养神上时,车子晃了一下,居然停下不走了。
接着车门打开,有人从车门上来,直奔我而来。
听见迟欣蓉在悄声问谁,然后那个人毫不客气的冲我喊:“麻七醒醒,帮帮我。”
我徐徐睁开眼,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抖动的喉结和复杂表情的脸,那么地让我厌恶这个人在之前对我还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却说要我帮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