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回忆
文/ 〔智利〕米斯特拉尔 孙柏昌译
就这样,我渐渐熟悉了你那既严峻又温柔的世界:那些(造物主的)创造物的意味深长的名字,没有一个不是从你那里学来的。在你把那些美丽的名字教给我之后,老师们只有使用的份儿了。
母亲,在你的腹腔深处,我的眼睛、嘴和双手无声无息地生长。你用自己那丰富的血液滋润我,像溪流浇灌风信子那藏在地下的根。我的感官都是你的,并且凭借着这种从你的肌体上借来的东西在世界上流浪。大地所有的光辉——照射在我身上和交织在我心中的——都会把你赞颂。
母亲,在你的双膝上,我就像浓密枝头上的一颗果实,业已长大。你的双膝依然保留着我的体态,另一个儿子的到来,也没有让你将它抹去。你多么习惯摇晃我呀!当我在那数不清的道路上奔走时,你留在那儿,留在家的门廊里,似乎为感觉不到我的重量而忧伤。在《首席乐师》流传的近百首歌曲中,没有一种旋律会比你的摇椅的旋律更柔和的呀!母亲,我心中那些愉快的事情总是与你的手臂和双膝联在一起。
而你一边摇晃着一边唱歌,那些歌词不过是一些俏皮话,一种为了表示你的溺爱的语言。
在这些歌谣里,你为我唱到大地上的那些事物的名称:山,果实,村庄,田野上的动物。仿佛是为了让你的女儿在世界上定居,仿佛是向我列数家庭里的那些东西,多么奇特的家庭呀!在这个家庭里,人们已经接纳了我。
就这样,我渐渐熟悉了你那既严峻又温柔的世界:那些(造物主的)创造物的意味深长的名字,没有一个不是从你那里学来的。在你把那些美丽的名字教给我之后,老师们只有使用的份儿了。
母亲,你渐渐走近我,可以去采摘那些善意的东西而不至于伤害我:菜园里的一株薄荷,一块彩色的石子;而我就是在这些东西身上感受了(造物主的)那些创造物的情谊。你有时给我做、有时给我买一些玩具:一个眼睛像我的一样大的洋娃娃,一个很容易拆掉的小房子……不过那些没有生命的玩具,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不会忘记,对于我来说,最完美的东西是你的身体。
我戏弄你的头发,就像是戏弄光滑的水丝;抚弄你那圆圆的下巴、你的手指,我把你的手指辫起又拆开。对于你的女儿来说,你俯下的面孔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风景。我好奇地注视你那频频眨动的眼睛和你那绿色瞳孔里闪烁着的变幻的目光。母亲,在你不高兴的时候,经常出现在你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怪!
的确,我的整个世界就是你的脸庞。你的双颊,宛似蜜颜色的山冈;痛苦在你嘴角刻下的纹路,就像两道温柔的小山谷。注视着你的头,我便记住了那许多形态:在你的睫毛上,看到小草在颤抖;在你的脖子上,看到植物的根茎;当你向我弯下脖子时,便会皱出一道充满柔情的褶痕。
而当我学会牵着你的手走路时,紧贴着你,就像是你裙子上的一条摆动的褶皱,我们一起去熟悉的谷地。
父亲总是非常希望带我们去走路或爬山。
我们更是你的儿女。我们继续厮缠着你,就像苦巴杏仁被密实的杏核包裹着一样。我们最喜欢的天空,不是闪烁着亮晶晶寒星的天空,而是另一个闪烁着你的眼睛的天空。它离得那么近,近得可以亲吻它的泪珠。
父亲陷入了生命那冒险的狂热,我们对他白天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只看见,傍晚,他回来了,经常在桌子上放—厂一堆水果;看见他交给你放在家里的衣柜里的那些麻布和法兰绒,你用这些布为我们做衣服。然而,剥开果皮喂到孩子的嘴里并在那炎热的中午榨出果汁的,都是你呀,母亲。画出一个个小图案,再根据这些图案把麻布和法兰绒裁开,做成孩子哪怕冷的身体穿上正合身的、松软的衣服的,也是你呀,温情的母亲,最亲爱的母亲。
孩子已学会了走路,同样也会说那像彩色玻璃球一样的多种多样的话了。在交谈中间,你对他们加上的那一句轻轻的祈祷,从此便永远留在了他们的身边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天。这句祈祷像宽叶香蒲一样质朴。当人们在这个世界上需要温柔而透明的生活的时候,我们就用如此简单的祈祷乞求,乞求每天的面包,说人们都是我们的兄弟,也赞美上帝那顽强的意志。
你以这种方式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充满形态和色彩的油画般的大地,同样也让我们认识了隐匿起来的上帝。
母亲,我是一个忧郁的女孩,又是一个孤僻的女孩,就像是那些白天藏起来的蟋蟀,又像是酷爱阳光的绿蜥蜴。你为你的女儿不能像别的女孩一样玩耍而难受,当你在家里的葡萄架下找到我,看到我正在与弯曲的葡萄藤和一棵像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一样挺拔而清秀的苦巴杏树交谈时,你常常说我发烧了。
此时此刻,倘使你在我的身边,就会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对我说:“孩子,你发烧了。”母亲,在你之后的所有的人,在教你教给他们的东西时,他们都要用许多话才能说明你用极少的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他们让我听得厌倦,也让我对听“讲故事”索然无味。你在我身上进行的教育,像亲昵的蜡烛的光辉一样,你不用强迫的态度去讲,也不是那样匆忙,而是对自己的女儿倾诉。你从不要求自己的女儿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坐在硬板凳上。我一边听你说话一边玩你的薄纱衫或者衣袖上的珠贝壳扣。母亲,这是我所熟悉的唯一的令人愉快的学习方式。
后来,我成了一个大姑娘,再后来,我成了一个女人。我独自行走,不再倚傍你的身体,并且知道,这种所谓的自由并不美。我的身影投射在原野上,身边没有你那小巧的身影,该是多么难看而忧伤。我说话也同样不需要你的帮助了。我还是渴望着,在我说的每一句话里,都有你的帮助,让我说出的话,成为我们两个人的一个花环。
此刻,我闭着眼睛对你诉说,忘却了自己身在何方,也无须知道自己是在如此遥远的地方,我闭紧双眼,以便看不到,横亘在你我中间的那片辽阔的海洋。我和你交谈,就像是摸到了你的衣衫;我微微张开双手,我觉得你的手被我握住了。
这一点,我已对你说过:我带着你身体的赐予,用你给的双唇说话,用你给的双眼去注视神奇的大地。你同样能用我的这双眼看见热带的水果——散发着甜味的菠萝和光闪闪的橙子。你用我的眼睛欣赏这异国的山峦的景色,它们与我们那光秃秃的山峦是多么不同呀!在那座山脚下,你养育了我。你通过我的耳朵听到这些人的谈话,你会理解他们,爱他们;当对家乡的思念像一块伤疤,双眼睁开,除了墨西哥的景色,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你也会同样感到痛苦。 为了相信你在听我说话,我就垂下眼睑,把这儿的早晨从我的身边赶走,想像着,在你那儿,正是黄昏。而为了对你说一些其他不能用这些语言表达的东西,我渐渐地陷入了沉默……
感恩寄语
从今天,直至永远,我们都应该感谢母亲赐予我们汲取大地之美的能力,像用双唇吸吮一滴露珠,也同样应该感激母亲给予我们的那种能承受痛苦的能力。当我们自己成为一个家庭的支柱时,持家的不易让我们真切地体会到母亲当年的坚忍和艰辛。当我们默默回味、咀嚼缠绕母亲膝下的种种惬意时,更会对母亲的品质由衷地敬佩。母亲的意志支撑着我们的家,支撑着我们的意志,支撑着我们的人生。
没妈的孩子有爹疼
文/张军花
继父一直没有再结结。时光在继父呕心沥血的操劳中慢慢过去。我中专毕业后在县城找了一份工作,弟弟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学。娃大却过旱地表老了。他还在日夜操劳。因为他还要为弟弟攒足上大学的费用。
每次回家,看到继父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我的心里就涌起无尽的感激,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继父老了,他为我们姐弟俩付出了十几年的心血。十几年啊,对于与我们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继父,对于一个在土里刨食的农民,他的艰辛可想而知。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得了绝症,撒手西去,撇下了悲痛欲绝的母亲、仅有7岁的我和5岁的弟弟。母亲终日以泪洗面,还要下地干活,照顾我们姐弟,日子过得特别艰难。
慢慢地,有好心人上门为母亲提亲。后来,母亲就带着我们姐弟俩搬出了就要倒塌的旧房,住进了继父家。
继父是我们同村的,长得黑黑瘦瘦的,比母亲的年龄大一些、因为不是很陌生、所以我们姐弟俩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父亲。继父是个孤儿,在村里老实憨厚得出了名,甚至有些木讷,一直也没有结婚。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过得很孤独,对于我们母子三人的到来,继父非常欢喜,没有丝毫的嫌弃。继父对母亲很体贴,对我们姐弟也很疼爱。继父从不打骂我们,即使弟弟淘气了,他也只是憨憨地笑着,告诉他应该怎样做,不应该怎样做。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福,生活虽不算富裕,可一家四口和和睦睦,日子过得很舒坦。
但好景不长,过了几年,一个特别沉重的打击又落在了我们姐弟的头上——母亲突患急症,还没等送到医院就去世了。从学校匆匆赶回家的我们,望着已经去世的母亲,放声痛哭。同时,一种天塌地陷的绝望揪住了我的心,我不知道我和年幼的弟弟该如何去面对以后的生活。继父虽然和善,可我们毕竟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他还会要我们吗?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继父更加沉默了,对我们也更加呵护。我和弟弟每天小心翼翼地看着继父的脸色,生怕有一点点过失就会被继父遗弃。时间一长,继父发觉了我们的胆怯,也看出了我们心中的顾虑。一天晚上,他把我和弟弟叫到身边,对我们说:“孩子,你们不要怕,你爸妈走了,我就是你们的爸爸,我们一直是一家人,我不会不管你们的。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的什么也不用想。”我拉着弟弟,泪流满面地跪在了继父的面前。
从那之后,继父这个从来没有拉扯过孩子的大男人,就开始一个人带着我们姐弟俩生活,这其中的艰难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每天早晨,继父总是早早地起床,为我和弟弟做好早饭,然后叫醒我们。他只是随便吃几口,就赶紧为我们准备午饭,将做好的饭盖在锅里,等中午放学,我和弟弟热一热就可以吃了。继父在我们去学校之前就出门了,他忙完地里的农活后,还要去附近的集市上卖菜挣钱。中午饭继父不在家里吃,为了省钱,他也舍不得在集市上买吃的,只吃早晨从家里带去的馒头和咸菜,再向人家讨些水喝。下午收摊回来,继父像一个女人一样收拾屋子,给我和弟弟洗衣服,甚至用他那一双笨拙的大手为我们缝衣扣、补袜子。下午放学回家,继父已经做好了晚饭,早早地吃完饭,
感恩寄语
这位继父对待子女的爱,不是普通的父爱所能及的,而是一份深沉的大爱。它出自怜惜,出自责任,也出自继父纯洁如清泉般的心灵;它像水一样清澈,浇灌着两株弱小的幼苗;它像一双温暖的手,不时地伸出来,扶正他们的方向,它像一颗种子,在子女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108封家书
文/卢志平
鲜红的火鼓灯笼把我家里映得通亮通亮。灯下,继母系着干净的围裙正弯腰给爹刮着霜一般的胡须。爹躺在炕上却动不了了。
继母进我家是在二姐出嫁的那年腊月。印象中,再有三天,我就满17岁。继母来时带了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弟弟话不多,却常常爱用眼睛看看爹,又看看我。
每天,继母手中似乎总有干不完的活儿。她活少,温存的话更少,脸上常凝聚着一种表情,就像腊月天没有太阳的午后。
家里的日子水一样平淡。白天,爹带着我在空荡荡的四合院墙里,和泥,做泥坯,细心修补破旧的几间瓦房;夜晚,没有了我和姐姐的打闹嬉笑,没了爹嗔爱的斥责,炕头昏黄的灯光下,全家人默默相视而坐……没有欢乐的日子就这样过着。终于有一天,村子里的闲话传到了我家;卢家后老子后娘,异姓兄弟,三间土瓦房凑合起来的日子可有好戏看了……我稚嫩的心灵再也无法承受寂寞和流言的重负,我想到了离开家,到很远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