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些人行于黑暗，为的是迎接光明。”罗英说。
“他们会做许多与道德不符的事，但他们的底线是不伤害无辜的人。”他说。“光荣会是否做到了这一点，你比我清楚。如果他们代表了光明，你会选择离开吗？”
寒歌不语。
“守护好安文。”罗英说，“这是我惟一的请求。为了他的安全，为了他的利益，我不介意行于黑暗中，做一些违背道德的事。”
寒歌转头看着他，目光森然。
“有时相见不如不见。”罗英说，“有个故事，说两条将死的鱼彼此用嘴里的泡沫湿润延命，听起来很感人，却远不如各自悠游于江湖之中，互不相识。我想既然他们已经分开了这么久，安文一直都与她相忘于江湖之中，那么不见便不见，相忘倒好些。”
“你说呢？”他看着寒歌。
“你敢伤害她，就死定了。”寒歌说。
她是杀手，有些事从小便在做，已经做得习惯，就成了处理事情的一种方法。虽然长大后的理智让她对这种方法生出厌恶，但不代表她会迂腐到全盘否定它。今后她仍不介意杀人，只要是为安文。
她当然希望安文身边只有自己，没有任何白衣飘飘白裙如仙子一般的人，来分走安文温和的目光。她当然希望从小没有依靠的自己会突然多出一个依靠，一心一意为自己好，呵护着自己心中那个小小的理想。
但安文说过，不应该伤害无辜者。
一袭白衣裙的人是无辜的，而且这个无辜者还是安文所思念的。她怕她来，但她更怕安文失去她后会痛苦。
“我当然不会。”罗英笑了笑。“衣兰姑娘过得挺好，没有思念成疾。与其将她带到安文身边，搞得两不开心，不如保持现状。”
“安文知道会恨你。”寒歌说。
“你不说，他就永远不会知道。”罗英说。
“这一切为了什么？”寒歌问。“讨好我？”
“为了安文。”罗英说。“将来针对他和我的暗杀不会少。我毕竟是内阁议事，不是谁都有机会接近我。安文不同。许多时候，他等于举灯行于黑暗。有一个很厉害的杀手陪在他身边全心全意保护他，我才会放心。”
他低着头，不知看着哪里，不知在思索什么，许久之后才说：“寒歌，安文是人类未来的希望。为了整个人类的未来计，我愿去做黑暗的事，伤害我最好的朋友却是为了救他。你能否理解？”
“就像世界上最悲伤的故事，却叫‘快乐王子’。”寒歌喃喃地说。
罗英没有问那个故事。他知道寒歌必是懂了，于是他站起身，向着床上的寒歌重重一礼。
“这算什么？”寒歌问，“代全世界的人谢我？”
“不。”罗英说，“我不能代表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因此，只是代表我自己。”
寒歌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于是认真地回忆。直到罗英离开许久，她才终于想起安文在杀庞达前说过类似的话。
“我们不代表谁，我们只代表我们自己。”
这两个男人，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年龄性格都差了太多，但在某些方面，却惊人的一致。
难怪会是最好的朋友。
安文和寒歌养伤的时候，“安牌”几位核心骨干被调到了金城。其中就有卡奇老爷子。老爷子一进城就急着要见安文，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到底怎么样了，但被罗英拦了下来。
“什么事这么急？”卡奇问。
“我已经得到了安文的授权。”罗英说，“我们要趁赤金州此时权力空虚，靠我的力量强行推进建厂，先建一座武器工厂。我们要尽快将太阳铁武器量产，哪怕只有一种武器也好。我会立刻传信给罗华，让他把这个消息尽可能散布出去，到时九国的订单会像雪片一样……”
“罗英，想赚钱想疯了？”卡奇气愤地打断他。“安文还躺在病床上，你就只惦记着订单？你是不是应该想一想怎么才能救安文？王都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你以为吴正会放过安文吗？”
“这就是惟一能救安文的方法！”罗英几乎是吼着说。
老人被罗英的模样惊呆了，自他认识这小子起，就没见这小子对任何人发过脾气。
“这是惟一的方法！”罗英不无激动地强调。
卡奇不能理解，但罗英会解释。于是，老人带着一应精兵强将，在罗英的支持下，在赤金州最大的太阳铁矿附近建立了“安牌”第一座武器工厂。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武器工厂便投入了生产，开始量产第一种常规化单兵武器——冲击枪。
这种双手武器全身由太阳铁精炼制成，在手持部位加以热导线阵，当使用者通过机关激发热导线阵后，枪尾和枪头处便可同时放出冲击波。在冲击波的推动下，枪头能轻易洞穿轻型铠甲——即使持枪者只是一个普通的、没受过格斗训练的少年。
如果到了战士的手中，它甚至可以刺穿中型铠甲，破坏重甲。
这种武器并不是卡奇的发明。人类世界中早便存在这种强大的武器，只是制造工艺复杂，很难大量生产，因此无法全面武装军队。在曙光帝国，一般只是一些大贵族用来武装私兵中的精兵。
因为无法普及，所以也少有工匠会钻研改良，但卡奇知道安文有批量生产武器的计划后，闲着没事就开始琢磨着对这种武器进行改良。
之所以改良冲击枪，倒没别的原因，只是正巧他的收藏品中有这么一杆枪而已。闲着没事时他会在家中摆弄着枪，琢磨着改进的办法，还真被他琢磨出了一些门道。
经他的改良，冲击枪威力已经比原来提升了一倍有余。
这边在忙着，王都那边也没闲着。
庞达的家人来到王都，在主政厅里连哭带闹好几天。事情在王都传开，整个王都很快就开了锅。人们不敢相信创造了“安牌”奇迹的安文竟然如此大胆，敢杀害一州主政官，吴正则咆哮如雷，连夜召开了内阁会议，要捉拿安文归案，同时弹劾竟然无视法律，公然袒护安文的罗英。
会议上，几位内阁议事纷纷发言，尤其是曾去过幽月州却并没有完成主政官大人嘱托的齐格非大人。
吴正冷笑。内阁会议如此一边倒，他要收拾罗英轻而易举。
这时，莫里敲响了门。
吴正知道，如果不是有大事发生，莫里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自己。他示意大家继续，自己只身走了出去。
“陛下有请。”简单四个字，使吴正抛开了正在进行中的会议，匆匆进入了皇宫。
这位女皇陛下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他在车中盘算着。
无非是想要保住罗英罢了。但这次恐怕您又不能如愿了。您是这个国家的女皇不假，但这个国家却不是您的私人物品。它既然掌握在我的手中，自然要按我的意志来运转。
女人，你能有什么力量？如果不是忌惮你背后的皇室宗理会，恐怕我连中断会议先来见你的面子也不会给。
既然你支持罗英，支持安文，摆明了阵势要和我作对，那么我也不必再对你客气。这次不论于公于私，道理都在我这边，你又能如何？
罗英和安文，都死定了！
大人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是胜者的笃定。他悠闲地望着车外的风景，看着身着太阳重甲的护卫疾奔于马车两侧。
车窗外是繁华的王都，到处灯火通明，似乎是一座黄金打造的城。这黄金的城，属于他。
奔行的重甲武士象征着最高的武力，任何人在这种力量面前都只能俯首，但他，却可以让这股力量摧毁任何挡在他面前的阻碍。
一时间，不由生出舍我其谁的豪气。
明珠女皇静静坐在宝座上，吴正大人缓步向前，躬身施礼。
这世上，低头的未必是弱者，昂首的未必是强者。表面看到的总那么不真实，而真实总喜欢隐藏在云雾里，让你看不真切。
女皇淡淡地笑着，语气温和：“大人请坐。”
“不敢。”吴正半低着头，“内阁正在召开会议，臣下公务在身，不敢多做耽搁。陛下有什么旨意，还请快些。”
“原来大人正在召开内阁会议。”女皇有些惊讶，“我以为已经这样晚了……”
“处在这个位置上，一刻也不敢松懈。”吴正回答，“臣下肩负着帝国的重任，哪里敢分什么白天和黑夜。不过……既然已经这样晚了，陛下召臣下来此一定是有要事吧？”
“谈不上什么要事。”女皇说，“只是有件东西想让你看看。”
有侍卫走上前，吴正看到侍卫腰间有剑，手上有枪。那枪的样式并不特殊，他也曾见过，是冲击枪。他的私兵中也有武装，是一种很好用的太阳铁武器。
侍卫将枪双手捧起，递向吴正。
吴正没有接的意思，只是打量了一番，然后摇头：“陛下，臣下并不懂武器。臣下对古董倒有点小研究，可若说这是件古董，又似乎太新了。”
“这是‘安牌’的新产品。”陛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