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选择在阿墨城的海神像前举行复活仪式,所有留在半路上的将士遗体也都被连夜运送来了阿墨城,在拂晓凉薄的晨雾中,成排摆在海神像脚下的小广场上。
科蒙神色凝重,将抱在怀中的伦纳德尸身也一并放到了小广场上,他仔细为伦纳德整理好身上衣衫,拿出染血的青藤绕三叉戟绣帕覆盖在她脸上,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守候。
港口周围全部被清理出来,往日里一片喧闹的码头也归于宁静,阿墨城的人放弃了金钱的诱惑,集体选择了帮这些为艾古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们祈祷,就如同他们往日祈祷钱包越来越鼓一样虔诚。
一道黑影飘到广场近前,而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名风尘仆仆身着皮革护甲,邋里邋遢,像个蓬头鬼一样的男子,骑着马跟在黑影后面,男子的背后隐约还趴着一个人形样的东西,他那半透明的身体,几乎融入进了透体而过的晨光里。
黑影鬼鬼祟祟地来在广场边,紧挨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尸体躺下,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
国师依然是被抬过来的,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力气蓄积在体内,只待施展法术时使用,两名士兵扶他起来,站在祭坛前,他灰暗的身影被晨风吹得摇摇晃晃,看得人惊心动魄。
“需不需要为国师弄个屏障?”奥蒂丽娜凑过去向站在高台上的艾瑞安征求意见,她很怕一个狂风吹过来,会把老迈的国师吹去海里。
艾瑞安神色威严,目光平视着前方,只拿眼角余光注意小广场上的动静,“不需要,奥蒂丽娜,你不必担心国师,他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脆弱。”
奥蒂丽娜淡黑色的眸子打在暗灰色的清癯身影上,她有点怀疑艾瑞安的推断是错误的,一阵风刮过,她明显看到国师被吹得接连退后了三步。
打扮成女护卫的菲力立于艾瑞安身侧,他不客气地将双眼紧盯住祭坛前的国师一眨不眨,当他注意到有一道黑影从国师身边过去时,立即悄悄跟过去查看。
“那是菲力!”精灵趴在麦克背上,远远地看着小广场上发生的一切,是他为威廉出的主意,没有深爱的人献吻,那么就赶在国师举行复活仪式时,过来借一点神力,就算恢复不了原身,至少也是没坏处的。
惊闻菲力竟然跑来了阿墨城,麦克连忙沿着精灵的指引看向靠向黑影威廉的菲力,天!他看到了什么?尘世中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英姿飒爽的女子?
“天哪,你是说那个天神一样的美女是菲力?”麦克恨不能精灵承认他认错了,那只是一个身着护卫服的美女而已,这样他必定要倾尽全力去追求她。
精灵轻轻地在麦克的耳畔答了声是,把梦幻泡影直接戳破,麦克失望到咬牙。
菲力来到近前,士兵的尸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污血干涸成了黑褐色,像一个被撕烂的面罩一样覆在败灰色的脸上,他的身旁倒着个带有立体感的黑影,整个是一个人形,甚至可以看到黑影的胸膛在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
“你是谁?”菲力蹲下来去问黑影。
威廉很可悲地被发现了,他转动眼珠看向蹲在他身侧的菲力,就算他打扮成了一个美女,威廉也还是从他远山樱花似的嘴唇认出了他,“菲力,是我……”威廉小小声地说着。
周围都是尸首,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对话,菲力板起脸来,“威廉,你还活着……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又为什么要混在这些将士们的尸首中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被费林陷害的,我听说国师在这里举行复活仪式,所以想碰碰运气,菲力,请你不要捣乱,我已经同麦克会合,只要能恢复正常,我保证立马回去瑞耳国,再不同你抢艾瑞安。”
菲力被威廉的话给逗笑了,“威廉,你不要说梦话了,谁也抢不走艾瑞安,不过,既然你打算借个光,我给你方便就是。”
只要菲力不捣乱他就谢天谢地了,威廉感激地抱拳致谢,“菲力,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你那么肯定接受国师的复活仪式,你就能恢复正常?”菲力觉得在国师的鼓动下,所有人都处于癫狂与执迷不悟的状态下,他也因此更加对此事持有怀疑。
“不知道,试一试吧,总好过遥遥无期……”威廉也很无奈,如果有其他办法,谁甘愿死马当活马医呢?“菲力,麻烦你靠靠边,复活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如果不离开,是会影响到效果的。”
被黑影不客气地驱赶,菲力起身踱步让开,高台上的艾瑞安从目光平视,改为了追随他的身影。
菲力不打算再回去高台上,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晴朗的天空阴沉下来,有狂风不断地肆虐,远处的海面上蒸腾起大片的乌云,没有电闪雷鸣,只是如棉絮一样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厚重而黑沉。
平静地海面上从波光粼粼换成了巨浪滔天,所有船只全部归港,拴在码头上随着波涛汹涌而不住发出吱嘎声,听起来就像是骨头在一截截碎裂。
各种水鸟全部不见了踪迹,翻腾在海里的鲸鱼也沉去了海底,死气沉沉中天地成了灰暗的所在,一如国师灰暗的法袍,只余狂风在其间咆哮。
国师用干瘦如枯树藤的手拿起法杖,口里诵咏着大段大段亢长复杂的咒语,他的法袍被风鼓成了风帆,只是他这只风帆并非要起锚远航,而是要把一众冤魂重新钉回他们早已冷却的尸体里。
菲力很担心这样的环境会对艾瑞安和她腹内的孩子造成影响,他收起暂不回去高台的打算,跑过去牵起艾瑞安的手就走。
“太不对劲了,艾瑞安,为了安全起见,我必须送你走。”
奥蒂丽娜紧随在二人身后,听到了菲力的话,她也同样赞同菲力的决定,这样地狱般的氛围,就连她这个尚武之人都控制不住地心生寒意,遑论身怀有孕的艾瑞安。
“菲力,可是,我想等着伦纳德……”艾瑞安同伦纳德情同姐妹,当日费朗去世后,如果没有伦纳德在旁陪伴宽慰,艾瑞安很难保证她能坚强停过那段难捱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