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保祥
男人回家时,女人正坐在一堆洁白的帆中,而那堆洁白的帆,正温柔地行驶在家庭的海洋里。
女人喜欢回味过去,她说自己是个怀旧的人,那些情书,分别记录着她和他的相识、相恋、相知和遥不可及的未来。
男人问女人:你怎么了,又在想心事啦?
女人笑笑,没啥事,闲着也是闲事,我正在闻这些情书的味道呢,你闻闻看,好清香呀。
是吗,男人不信,过来调皮地皱着眉头。
女人将那些情书温柔地举过头顶,男人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个青葱年代。
男人是用一封封情书,逐渐瓦解了女人的心理防线,从而使得她水到渠成地落入他为她精心设置的爱情圈套里。由于情书是他们爱的见证,女人便下了通牒给男人:在城里打工,每周必须邮一封信过来,让我知道你的平安。
男人在城里打工,城里离小镇百余公里,男人不经常回家,是她不让,说不用浪费那么多的路费,留着为我们的将来做个设想。
男人开始时,翩翩飞鸿依然洋溢着青春般的爱或者激情,慢慢地,他有些对这样的行动感到枯燥无味,老夫老妻了,写的哪门子信呀,让人知道多笑话。
因此,一段时间里,他没怎么写信,而是在业余时间里喜欢上了网聊,网聊不过瘾,就裸聊吧,他认识了许多不相识的比她美丽百倍年轻万倍的女人,他心里面嘀咕着:都说女人似水,不假,但要是年轻女人。
她不依不饶地过来找他了,幸亏他当日没有出去,不然浪费的青春光阴会被她一览无余地抓在手心里变成一种责怪。
他从此再不敢间隔了,每周都写,写不出来就在网上找,她每次都看得泪水涟涟的,泪水滴在信纸上,变成一种海誓山盟的美梦。
男人又一次回家是在半年后,他回来时,怀里揣着一纸离婚协议书,他不想与她好了,据说他喜欢上一个愿意与他一辈子裸聊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离此不远,为此,他甚至荒废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与她在一起耳鬓厮磨。
女人仍然坐在一堆信纸里,她异常地冷静,她仔细地闻着信纸上的芳香。
他问她,怎么了,你,又在闻那些陈年旧事。
是的,每一封情书都像一个人的性格,我能够闻得出来它们哪封属于刚毅,哪封充满自信,哪封开始沉沦。
是吗,能否讲得清楚一点。
你原来写给我的情书,都是一股清新的茉莉花的芳香,这代表初恋;
结婚以后,你邮我的情书里,我明显感觉到一种与世界抗争的无奈和持家的刚毅,它属于腊月寒梅;
你打工走以后,你写的情书应该叫做并蒂莲,一种牵挂、思念和相互扶持的坚定包在花朵里,让我每时每刻都对你充满挂念;
可最近,我在你写的情书里读到了一种苦涩,它应该叫做苦艾花吧,并且在信纸上我还看到了眼泪化成的盐渍,我疑虑是否是你写信时的汗水或者泪水,但我失望了,那上面是一个女人的眼泪,而这个女人,不是我。
男人怔怔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女人的问题。
女人不知道,最近男人写的所有情书都经过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手查阅审核,她不经间淌下的手汗或者泪水,都被女人毫无保留地洞察在爱与不爱的视野里;
男人不知道,女人对同性的感触是最为灵敏的,哪怕她只在他的身上或者信物里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
男人将那纸离婚协议书撕掉了,扔在废纸篓里。
许多天后,镇上最东头一家一个姓岳的寡妇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