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冰
大伙儿一直以为桑叶是不会放过马兵的,短时期内肯定有一场恶战。
南门菜市一带,甚至整个南门都有传闻,马兵睡了桑叶的老婆殷朵。大伙儿都知道,菜贩子当中就数桑叶老婆殷朵长得周正些。本来那种事藏都藏不住,可作为菜市管理办主任的马兵却不知检点,牛皮哄哄,说得有鼻子有眼张扬得很。
好多人都替桑叶抱不平,但皇帝不急太监们也没辙。
殷朵自己也听到些风声,这都哪跟哪啊?桑叶没问,自己又不好跳出来解释,心想这溏鸡屎只会越挑越臭。这样憋屈着一晃就是好些日子。殷朵的心病未了,对桑叶越来越不满了,看那样子即使真的被人家戴了顶绿帽子好像也无所谓。开始殷朵还巴望着桑叶拿着菜刀去找马兵拼命,闹出场面这事儿才可以澄清,但桑叶并没那样去做,甚至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有。更让殷朵气恼的是,桑叶居然还要在家里摆酒宴请马兵,分明是要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去扣。
这天傍晚,桑叶拎回来一大袋菜,大鱼大肉的。
殷朵接过来嘀咕:“过年?”
桑叶说:“赶紧做去,一会马兵来喝酒。”
殷朵一听恨得牙根子都痒:“好生生来喝哪门子猫尿?”
桑叶说:“马兵答应了,只要我在家里请顿酒,瓢虫的那个摊位就派给我们家了,今下午在菜市场管理办说的,很多人都听见,你赶紧做去,马兵一会就到。”
瓢虫的摊位在菜市场的入口处,当初考虑存放自行车预留的,出场相对其他摊位宽展许多,又因是入口,生意自然比别人好做,每天都是瓢虫这瘪三第一个收摊走人。那天下晌瓢虫就走得格外早,鬼催似的,结果就被马路上拉河沙的东风半挂撞得面目全非。人死了,摊位空了出来,菜农菜贩子们眼瞅着就各自揣摩起各自的心思来。
殷朵也知道那是个好摊位,是案板上的一块肥肉哩,但是有了前面一说,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嘛?可这家毕竟还是男人当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请了就得请,哪能临上轿子改了主意呢?那桑叶以后还咋个混生活?殷朵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乱麻一样理也理不出个头绪……
饭菜还没准备停当,马兵就夹着公文包颠着肚子屁颠屁颠地来了。桑叶递烟、泡茶,不时对着厨房催促。
擦黑时分,殷朵开始上菜。马兵就拿眼光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一脸坏笑。桑叶忙着收拾桌子,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挤进厨房开酒时,一点没开笑脸对殷朵嘀咕一声:“多备四双碗筷,暂时不要拿上桌。”
桑叶、马兵就着白酒说着不咸不淡的家长里短,半瓶子酒下去后,见马兵老是把头朝向厨房张望,桑叶就扯开嗓子喊:“殷朵,你出来敬马主任两杯,这回的摊位马主任可帮了大忙,出来,出来敬两杯。”
殷朵走至厅堂时才换了笑脸,举杯说了些承情感谢的客套,马兵爽快,一点没打耽误地就连着干了两大杯,见殷朵转身要走,他不乐意了,说:“别忙活了,我来回敬小弟媳一下,喝过这两杯,我立马把那个摊位的手续给办了,免得你两口子不放心。”
殷朵苦瓜着脸不乐意,桑叶就在桌肚下面踢了她两脚。殷朵只好切换表情端起杯子来。马兵连端两杯,放下杯子就拉开公文包,伏在酒桌上三划拉两划拉就把手续给办齐整了。
桑叶接过来看了看,递给殷朵,接连交代了好几遍:“协议收好。”
正说着话呢,门外前脚搭后脚进来四个人,都是桑叶摊位的左邻右舍,桑叶站起来招呼、拉条凳:“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帮着敬敬马主任,殷朵,拿酒拿碗筷!”
四人落座,“马主任马主任”地叫,好一番恭维,搞得马兵飘飘欲仙,主动请缨打了一圈通关,酒已近七成。
这时桑叶站起来,说:“马主任,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马兵正在兴头上,把手一挥:“问,尽管问。”
“那好,人家都在讲你跟我家殷朵有一腿,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桑叶停下来,然后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如果有,我今当着大家的面打断她的腿杆子,当然,也不能冤枉了我家殷朵,桑叶以为她还不敢哩。”
马兵措手不及愣怔了好一会,然后支吾着答:“扯淡,纯粹扯淡嘛!”
“可大家都在讲是你亲口说的呀!”
那四人跟在后面应和:“是啊是啊,我们也是听马主任你说的。”
马兵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子,夹着香烟的手有些颤,好半天才开口:“男人嘛……开开荤玩笑快活快活嘴巴而已,莫动心思的,不要往心里去、不要往心里去啊……”
“你快活了嘴巴可脏了人家的清白,幸好之前我没听到,否则就出了乱子。”
“是我的不对、我不对,绝对没影的事,都是我这张臭嘴哦!”马兵说着说着伸出巴掌象征性扇了两下,然后端起酒杯,“我来跟老兄赔个不是,再不会发生了,绝对绝对的!”
桑叶喝过了马兵的三杯赔礼酒之后,接着回敬,马兵高了,虽有些晕了,却不敢怠慢,皱着眉头灌下去,然后对在座的说:“这事,完了,就这样埋了……大家……都不要再提……”都知道马兵怕说出去丢了脸面,正好抓住这根软筋,四人轮番敬酒,不知不觉中马兵就有些坐不住,歪歪斜斜晃荡,末了彻底地瘫倒在桌肚里……
殷朵依在厨房的门榜上捂着嘴偷笑。
桑叶就嚷:“笑个屁,过来收碗!我们来抬这狗日的出去。”
下半夜时分,躺在菜市猪肉案上的马兵被冻醒了,头有些疼,很吃力地回忆昨晚的事,前面部分还有些印象,“有一腿”之后就一片空白了,想想这顿酒喝得有点失算,一点荤腥没沾到,却身不由己地钻进一个“套”,所幸提包还在,他摇晃着爬起来,头重脚轻踉跄着朝管理办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