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南凛果然不再来钟粹宫,很快,昕贵嫔失宠的消息便传遍了前朝后宫,就连带着之前百般讨好的内务府都开始对钟粹宫的用度偷工减料了。
“娘娘,您瞧瞧,这都年根儿了,天儿冷的厉害,那内务府更是连咱们份例里的红罗炭都不给了,给的都是一些黑炭。就这样还只给了二十五斤,宫里贵人份例才二十五斤呢。“琉郁撅着个嘴,气冲冲的领着绵绣进到殿里来,绵绣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篓子,里面装着大半篓子黑炭,眼里还噙着泪。
“被挤兑了?”我放下小人书,从软塌上起身:“黑炭就黑炭吧,少我们的,我们以后总会让他们还回来的。”
“娘娘,您都不知道...“
“琉郁!“琉郁还要再说,被琉婉给呵住了,向她使个了眼色。琉郁乖乖的闭了嘴,又气鼓鼓的带着绵绣出去了。
我叹了口气,重新坐回软塌上。
我自是知道琉郁是为我抱不平,曾经还未入宫时,父亲和母亲因疼爱我,吃穿用度都是给着最好的,就连琉郁琉婉两个丫头过得都比平常人家的小姐不知要好上多少。入了宫虽说是按着份例过日子,只是禁不住南凛宠爱,内务府那些势利眼子自是什么好的都紧着钟粹宫,如今,突地如此大落差。
“娘娘,您莫听琉郁的,这黑炭也不是不能用,况且咱们昨儿个还剩了十斤黑炭,两斤红罗炭呢。”琉婉走到我身后,帮我捏着太阳穴。
我拍了拍琉婉的手,示意她不用再按了:“如今小刘氏还有三日便放出来了,只怕届时咱们宫里日子更难。”
琉婉没有搭话,乖巧的停下,帮我续了杯热茶。
“奴才看得出,娘娘不爱皇上。别的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比着争宠,就娘娘您不,明知道皇上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却还按照自己想的讲。”
我不再讲话,眼睛看着琉婉,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是啊,我不爱南凛,我只是偶尔会有些特别的感觉。连琉婉都看得出,南凛为何还这般较真儿呢?再者,我入宫之时,南凛与我讲的明白,我们之间是交易关系。
若说只是这么点日子南凛便对我生了情愫,我自是不信的。我在南凛面前,从来都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就连着长相都不是这宫里顶好的。不及柔妃温婉,不及瑞贵嫔清秀,也不及戚贵人柔媚,就连着这张与秦皇后极为相似的脸,都不如秦皇后她英气,又没有什么多拿得出手的才艺。
若说是因着秦皇后的关系,他虽看似认定我是当年的秦皇后转世,可他应该明白,我与秦皇后除了容貌,其余半分相似也无。
那他到底是为何如此?担心我哪日提前知道了真相便不帮他对付刘家了?
是了,这倒是有极大的可能,他说,豫王爷不日便要回京了。我与秦皇后面容相似,豫王爷又心仪秦皇后。若是豫王爷将那些子陈年往事都告知于我,那南凛、南凛的交易,对我来说还有何意义呢。
所以,如今他是想要我真心待他?
但不得不说,南凛本就长得一表人才,如今已将近不惑之年,岁月其实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只是我实在是无法拿出那颗心如待情人般待他,至少如今是如此。
“娘娘?娘娘?”
又是想的入迷,琉婉唤我多声才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来,这个毛病,看来得改改了。
“娘娘,该用午膳了。”我抬起头,琉郁和绵绣正拿着食盒往桌子上放菜。
净了手坐到桌边,我才瞧见,平时东厨送来的都是四道菜的,这几日是一餐不如一餐精致,今日更是只送了两道来。
宫中,太后与皇后一餐可用十道菜是最上,皇贵妃与贵妃最多可用六道,妃最多五道,贵嫔与嫔四道,贵人三道,常在与答应两道。
如今,“失宠”约着有二十余日,这贵嫔便真的连贵人都不如了,让我不禁感叹这宫中的迎高踩低。
清炒马兰头,酒酿清蒸鸭子,看着倒是真真儿的清淡。
我忽略琉郁那心痛的眼神,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着,菜虽清淡,但味道仍是极好,确实东厨出来的菜,自是不会差。
“呦~昕贵嫔还有心情吃呢?这是什么菜啊?怎的我不知道昔日荣宠的贵嫔娘娘何时降为常在了?”来人是延禧宫月仙殿的湘嫔叶澜,与长春宫清秋殿的惠贵人杨染月。
湘嫔一身玫红色宫装,头上的点翠玉石互相撞得叮当作响,反之她身旁的惠贵人则一身淡蓝色衣裳,头饰亦是简单大方。
“原来是湘妹妹与惠妹妹到了,可用膳了?”我略过湘嫔的故意讽刺,给琉婉使了个眼色,她便带着琉郁默不作声的退下了,留下一个绵绣在我身旁立着。
“怎么的?未曾用过的话昕贵嫔可是要叫上嫔妾一起用?这可使不得,嫔妾口味重,这般清淡的菜色,嫔妾可吃不得。”湘嫔说着还往一边又走了走,好似这桌子上的两碟菜是什么多惹人不适的东西。
我笑了笑,并不在意,继续用着午膳,任湘嫔在旁各种嘲讽不敬。许是见我一直未曾搭理她,自觉无趣,便嘴里谩骂着带着惠贵人愤然离去了。
要说这湘嫔,她与戚贵人同样无脑,却没有戚贵人长得那般柔媚,但比戚贵人入宫的久。
她与惠贵人原本是同一批秀女,只是惠贵人相貌过于平庸,又不争不抢的,存在感极低,是以南凛两三月都不定去她殿里一次。
虽说如此,但因她与湘嫔多多少少算是从闺中起便有些交情,入了宫又一直跟随湘嫔,所以这日子也并不难过。
只是从我入宫起,与湘嫔便不曾有过矛盾,今日登门找茬这是为何?
此时,琉郁琉婉两人从殿外进来,琉郁气急败坏的嚷嚷着:”娘娘,那些不长眼的狗奴才们,果然都在偷懒,那些子太监们居然还在小厨房门口赌起钱来了,绵瑾今日病着在屋里躺着,那绵萱竟不知跑到哪里去野了。“
“除去绵瑾外,可还有能用之人?”我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看着院子里冷清的空无一人。
“那倒是有,有个叫小连子的小太监,奴才们出去的时候,小厨房里乌烟瘴气的一群奴才在赌钱,唯独小连子,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方才竟在火上给娘娘煨着冰糖燕窝羹呢,亏他记得娘娘每日午间爱食燕窝羹的习惯。好在前些日子皇上宠爱娘娘,赏了好些,如今娘娘才能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