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约莫许是有一炷香的时辰(半个小时左右),邢盒带着三个宫女便捧着三个盖着红布的托盘从外头进来。
“去吧,试试合不合身。”南凛笑着大手一挥,三个宫女便拥着我进到了内殿里去,先是给我梳妆打扮,带了一起送来的头面,后伺候着穿上衣衫,鞋子,倒腾了许是有半个时辰,才喜气洋洋的扶着我出去。
要说南凛也是下了血本,这衣服简直是不要太豪华,等我被扶了出去,南凛也是颇有些愣怔,许久,才瞧着我说了句:“极好。”
这日下午南凛是极为忙碌的,虽说他一直窝在我这朝霞殿的小院儿里,但是不停的有宫人前来禀报事情。因着朝霞殿人来人往的,眼杂的很,是以小连子也只是安静的呆在院子里,并未再刻意往我身边儿来。今儿天气倒是极为晴朗,我与南凛摆了两张躺椅在廊下,一边儿喝着茶,一边儿眯着眼睛晒晒太阳。
冬日里的太阳总是晒得人懒洋洋的,很快我就眯着眼睛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未时末(北京时间十五点),我被南凛叫醒,肚子还咕咕的叫了两声。
南凛指了指桌上,朗声笑道:“早知你起来会饿,喏,朕赏的鱼翅粥,赶紧喝了该穿戴好,申时末(北京时间十七点)开宴了。”
我点点头,坐起身来捧着那碗鱼翅粥就开吃,一边吃还一边在心里感慨,东厨的手艺果然不是盖的。
等宫人报了申时末了,南凛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我见他似是要走了,连忙起身唤了琉婉来,毕竟琉郁莽撞,绵瑾病着,绵绣年纪太小经的事儿也少,兰秋又是新来的,思来想去还是琉婉最合适。
南凛见我唤琉婉来,朝我摆了摆手,从一旁唤来个宫女:“芳云,乾清宫的宫人,你今日便带着她去罢。”我略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他也不回我,抬脚往外走去,我也不多问,乖巧的听了他的话,带着芳云跟上去。
出了朝霞殿上去步撵,南凛与我一同往乾清宫去。到乾清宫门前下了步撵,里头文武百官,后宫三千皆是已到了,正等着南凛呢。
我梳了个飞天髻,配上金海棠华胜,右侧插支红翡翠滴珠凤头金步摇和一支鎏金点翠钗,耳上坠着对儿景泰蓝红珊瑚耳环。身上着藕荷色长裙,上头用金丝线绣着花开富贵牡丹纹,腕上红珊瑚手钏更衬出如雪肤色,脚上蹬的是一双镶宝石的鎏金绣鞋。乖巧的跟在南凛身侧,玉手轻提着裙摆,莲步轻移,抬脚踏上了一层层石阶,头上钗环相碰之声叮当悦耳。
入了大殿后,里头的百官臣妇等皆是面带惊愕的瞧着我,安静的似是连掉落下去一根针都听得着响儿,特别是上头坐着的小刘氏,一张妩媚至极的俏脸险些涨成了猪肝儿色,眼中迸发出来的杀意那是遮都遮不住了。环顾大殿之上除了我与南凛、邢盒、以及芳云这几个一开始便晓得的,其余人脸上可谓是各有颜色,柔妃眼底的妒意、湘嫔面儿上的恨意、年贵人的无所谓、瑞贵嫔一脸的淡然、嘉嫔的神色复杂......还有豫王爷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萧丞相一家的和父母亲兄长眼中的担忧......
南凛身为帝王,自然是要和太后娘娘以及身为皇后的小刘氏同坐在最高台主位之上,往下左侧第一排坐着的是柔妃,柔妃对面儿便是我,柔妃的下位是瑞贵嫔,我再往下是湘嫔......湘嫔自从我入了大殿,那眼刀子是一个接一个。至此皇家后妃便都是坐在上面两排,往下便是京中那些子皇亲国戚和得力大臣。
端坐在我对面的柔妃韩琉殊一身淡粉色的华服,领口袖口和裙摆处用银线绣着各种形态的蝴蝶暗纹,尤其那裙摆处,动一动就仿佛会有蝴蝶从中飞出来。灵蛇髻上金縲丝嵌宝石莲花小华胜,左侧斜插着一支玉花流苏簪,耳上坠着玉兔捣药耳坠。
如今她虽有孕,却未凸显,穿的亦还是收腰的衣裳,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仿佛一道风来便能给折了,好不柔弱。
她双眸似水,满是柔情,肤若凝脂,似是能捏出水来,朱唇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柔美。
瞧见我看她,她纤指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抬头冲我柔婉一笑。这一笑,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落凡尘一般,连我都有些许看呆住了,心道怪不得南凛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也对她微笑点了点头,便撇开了脸,看向下首端坐在萧丞相夫人身后边儿的嫂嫂萧二姑娘。不似柔妃的柔婉,萧二姑娘浑身都有这一股子为女则刚的气息。表面儿上瞧着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但那浑然天成的气息,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饱读诗书,自有一番刚强的才子郎君。
“皇上,家姐如今还是皇后呢,昕贵嫔小小嫔位,穿着上尽是鸾凤牡丹,似是有些不妥。”宴席才刚开始,小刘氏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今国舅刘慕顷就急忙开了口为自家姐姐抱不平。
坐在上位的南凛还未开口,一旁的一个我不大认得的大臣便接过话来:“这鸾凤虽说是妃位才可佩戴,但就如同这牡丹花纹一样,只要皇上赏了为何不可穿戴?”
他话音刚落,坐在我下位的湘嫔那夜莺般的声音就响起了:“自然是穿得的,一如先皇的陈贵妃,不就有一套麽。还别说,昕贵嫔娘娘穿起来还真像是陈贵妃一般呢。”说完她便捂着嘴偷笑起来。
我眉头微皱,这湘嫔的话前半句乍一听许是在替我开脱,后半句却是字字诛心。那陈贵妃是什么人?先帝宠妃,出了名的跋扈,甚至还在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生产南凛之时想要害了这对儿母子,豫王爷生母淳嫔前来维护皇后,便被她害死。
随后轻笑一声,冷眼瞧着她:“依湘嫔所说,只要得了皇上宠爱,被赏了牡丹纹的,便都是先皇陈贵妃一样的了?”接着将头转向了南凛,脸上尽是正义凛然:“如此,臣妾怕是担不起这份殊荣了,还请皇上允许臣妾退下换了这身衣裳。”
“好了,今儿个大好的日子,闹什么闹。陈贵妃被先皇处置时,湘嫔你还未出世,怎的就晓得陈贵妃长什么样儿?”令我诧异的是,太后今日竟为我出声了,许是觉得宴会上如此闹腾,皇家面子上挂不住吧。
湘嫔一愣,赶忙连连摆头,连声说道:“嫔妾......嫔妾只是想着那陈贵妃约莫就是如此模样了......”,
此时太后已挪开了脸,不再看她,她委屈巴巴的咬了咬下唇,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无语的白了她一眼,也转过了头,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怪我了?世上怎会有如此蠢顿之人。
一转头,正巧看见父母亲坐在我斜对面儿,满脸担忧的看着我,一旁的哥哥也是脸色阴黑,我朝着他们笑了笑,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父亲瞧见轻轻地叹了口气,握住了母亲的手,半是安慰的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