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梦魇
“如果你的牺牲是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我会陪着你一起死。”朗琦颤抖的双手抚上少女苍白的脸颊，擦拭着那一行行血泪。
少女笑了，由衷的笑了，呢喃着：“天使要走了，希望……恶魔也能爱上你……”
朗琦不明少女话中的含义，只是紧紧的把少女拥入怀中，一行清泪划入她的颈项之中。
少女的手臂从朗琦的怀中渐渐滑落，重重的垂在地板上，紧握的掌心也渐渐松开，那颗沾着血迹的晶体缓缓从掌心浮起，停留在半空中，散发着洁白的烟雾状的气体。
转眼之间，气体勾勒出雨潼的脸，那张脸上有着天使般的微笑，圣洁，甜美。她看着朗琦怀中的少女缓缓道：“雨潼，鑫海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找到他。”随即轻吻了少女额头转身飞入光盘之中。
在一刹那，整间病房充斥着耀眼的光芒，凝和暮筝同时用手臂遮挡这刺目的瞬间。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大家发现从病房的屋顶飘落着片片洁白的羽毛。轻轻的，轻轻的，飘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片片羽毛散发着荧荧的光芒，很美很美……那是天使的羽毛……
朗琦拿起一根飘落在少女怀中的羽毛，怔怔的望了很久很久，问自己她，走了吗？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我，我们行走的风景，北极星的方向；雨季里的晴天，心里默念着大段大段的独白；默诵给灵魂，不是为了谁；冷寂，离开，再出现……记忆如此拥挤；浅笑，在某些瞬间你会感受到那突如其来的黑暗。
比如瞬间的失明。
比如明亮的房间里被人突然拉灭了灯。
比如电影开始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
比如飞快的火车突然开进了幽长的隧道。
那些突然扑向自己的黑暗像是一双力量巨大的手将自己抓起来。
用力的抛向另一个世界。
其实我多想就这样，孤独的闪着光亮。
一个人寂寞的飞向那片漆黑的夜空飞向没有人能寻找得到的地方。
被荒草淹没也好，被声音覆盖也好。
被封沙吹走年轻的外貌也好。
可不可以就这样让我在没人知道的世界里被时间抛向虚无。
为什么在人群中看到个相似的背影就难过。
看见秋天树木疯狂的掉叶子我就忘记了说话。
看见天色渐晚路上暖黄色的灯火就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方向……
他抬起头，看到一轮孤月挂于黑暗的苍穹，周围甚至没有群星相伴，这使他不禁联想到了他现在无奈的处境，一股孤独寂寞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席卷了全身，他回想着最近发生的诸多往事，凄冷的夜晚散发出冷清噬骨的寒意，侵蚀着周遭一切有形的事物，也刺痛了朗琦的心……
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不是么？朗琦自嘲道。他为了救諠琪的灵魂而牺牲了雨潼。虽然救她不是因为爱她，只是弥补心中的亏欠，但是他亏欠雨潼的他又如何弥补？
是的，他爱上了雨潼，就好像爱上了一个梦魇。他不敢相信为他会喜欢上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雨潼最早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无依无靠无人教育的漂泊少年女，但很乖，对钱和势利都是远远的、可有可无的样子，这样的人现在可是很少很少了。而这份心动是他以前是不自知的。他一向认为他只会喜欢那种身材妖娆的美人，或者他也会和暮筝一样喜欢上男人。
但他没想到他内心深处的某些方面，还能和雨潼这样简单的人产生一种甜美的协调。也许这恰恰是因为雨潼在他的现实生活中是一个有明显距离感的另类。
他现实的朋友中，每一个人都擅长于掩饰、客套、伪装、迎合、标榜、炫耀和虚情假意。朗琦一直认为这原本就是一个面具的时代……如果可以，他愿意追随她一起到那个孤寂的世界，陪伴她到老。
空气中回响着雨潼的声音：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但愿有来生，与君同时生，****与君好。我相信我的鑫海会来救我，我相信……
朗琦坐在地上抱着雨潼的身子发呆，暮筝和静凝终于能冲过那道隐形的屏障来到朗琦面前。
“她……怎么了？”静凝看着奄奄一息的雨潼，觉得她的灵气正在慢慢的减弱。
朗琦没有说话，他两眼空洞，像丢了魂似了。
三人围着雨潼注视了良久，暮筝终于忍不住说：“现在是怎样？你让我把人给带来，现在就成这样了？你高兴了？”
这时，躺在朗琦怀中的少女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眸，依旧是那双紫色的瞳孔，冰冷的没有温度。
“你醒了？”朗琦担心的想要把人儿扶好，却没有想到少女抬起下垂的手臂，狠狠的给了他两个耳光，PIAPIA两声打的朗琦眼冒金星的愣在原地。随即她便挣脱出朗琦的臂膀说，“我警告你，不要随便碰我！”
静凝和暮筝都惊呆了，她居然打了朗琦……她是雨潼吗？
少女面无表情的咯咯咯的笑着，那笑声在这个孤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刺耳与恐怖。
暮筝上前双手扶着少女的肩膀说：“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我们回家吧？”
少女看了看暮筝，没有答话，却主动的牵起暮筝的手离开的病房，连头也没有回。剩下朗琦和静凝愣在原地，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伤口还在淌血，而她对自己却毫不关心。朗琦看着雨潼和暮筝离开的背影，她的眼中好像已经没有了他的存在，一种万箭穿心般的心痛涌上心头，他难受的抓紧胸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逐渐变得冰冷，她，真的离开了……
“雨潼……”朗琦不确定的轻唤她的名字，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当他从梦中醒来，雨潼便又会站在他的面前，用新月般的眼睛对他微笑，再叫他一声朗哥哥。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只剩下他颤抖如风中秋叶的声音沉淀在凝滞的空气里，伴随着他手中的暗红，一起慢慢冷却、凝固……
他怔怔地抬起双手，借着凄清如刀剑的月光，终于看清了他所想知道的手中的湿润究竟是什么……不是汗，更不是水，而是血！他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离别……
脑际顿时空白一片，泪水也忽然在眶中凝结。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的扉页终于替代了脑中所有的念头，只有雨潼的音容笑貌占据了他整个脑海，反复地重叠，反复地重演……
在废弃仓库中柜子中的初见，两人在酒吧酒店的暧昧，还有那碗面的争吵以及梦中那抚琴的她，一切一切都历历在目，别样的清晰，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心痛得厉害，内疚、仇恨、自责以及无数不知名的情绪就像把把利刃，深深地将他的心剜去了一块。现实的身影终于渐渐侵入了他的脑海，如同他喉头汹涌而来的哽咽，教他的喘息沉在喉际，生疼。
朗琦拼命地想将这一切压回心底，却适得其反地让痛苦的清醒越来越多地占据心头……
他明白他走的是一条通向孤独的不归之路，而雨潼的离开才是命运的序幕，直至最后将他抛入无底的深渊，无可自拔……
仰头向天，在心中低声地呐喊，月亮却忽然隐入云层，只留下无边的黑暗，将他淹没在里面……
静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向来冷静的她在脑中开始整理着一些片段，随后她来到桌子旁，拿起桌上的光盘。
光盘上密布着斑驳的血迹，她看了看朗琦道：“看来諠琪的魂魄已经被雨潼救出来了，但是她好像拿自己的部分灵魂去填补了那个空缺。现在的这个雨潼好像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我有点担心暮筝……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諠琪的肉身在哪。”
朗琦有些木讷的回头看向凝，“諠琪？哦对，在哪？”经过刚才的状况，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諠琪还被困的事实。
“你家里都找过了吗？”
朗琦想了想说：“房间都有找遍了，没有发现她，经常和她有联系的人我也联系过了，都没有见过她……”
“哦，这样……”静凝摸着下巴思考着，“看来只能靠它了。”只见她从背包里拿出她的宝贝塔罗牌放在桌上，把光盘放在中间，她闭上双眼开始祷告，随即开始洗牌。
她看着牌面，给朗琦解释着每张牌的代表的含义，每一张塔罗牌都有一个象征，指出你的内在思想、潜意识动机、隐藏的恐惧和渴望，以及你的个性、长远运程和弱点。每一张塔罗牌也代表一个历程，有欢乐、痛苦、希望、改变和重生，是人们生活的再现，不论是在肉体上、心智上或情感上。
但是朗琦的思绪却完全没有停留在这里，他望着窗外双眸空洞。突然，他站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静凝看着他飞奔出病房，没有阻止，只是手中的牌散落一地。
不巧的是翻出两张牌，一张是恶魔正向代表诱惑、堕落，反向则代表挣脱束缚。一张是圣杯：代表元素水，象征情感、关系、爱和灵感。
当雨潼拉着暮筝的手踏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刹那，她终于坚持不住了，单薄柔软的身子像一摊烂泥左晃右晃，摇摇欲坠。
暮筝慌张的一把接过她的身子，雨潼就一头栽在他的怀中不醒人事。他把雨潼拦腰抱起，她很轻很轻，就如病房里那飘落的洁白羽毛一般不真实。
他把雨潼抱回他的车里，帮她系好安全带，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就这样如婴儿般毫无警戒心的沉沉睡去。她是太累了吧？经过刚才的那一幕也让暮筝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不知不觉中车速却越来越快，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他要带她回家，让她好好休息。
当朗琦飞奔至医院大门口时，暮筝和雨潼早已离开，空旷无人的马路上只有几片枯叶的残骸，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汽油的味道。
朗琦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好似在哭泣。
这时，门卫走到他的面前询问道：“先生，你还好吧？你应该是这家医院的病人吧？那么晚了还不休息？我扶你回去吧？”
居然有人在可怜他，朗琦自嘲着冷笑着，他觉得他好可悲，一个陌生人都会关心自己，而她却对他时而不见。
朗琦抬头看着门门卫，此时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红的好似要滴血，雨潼的那两下耳光还在他的耳际嗡嗡作响，忽然觉得口中有些腥咸之感，他知道那是血，缓缓的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看着双手上那被割伤的痕迹，深色的液体在白皙的指缝中不停的穿梭不息。
朗琦看到门卫恐惧的眼神，他急忙倒退了几步跑开了。边跑还拿了对讲机喊着救，救命啊好像……好像有精神病人逃，逃……出来了……血……好多血……。
朗琦干笑着，原来门卫把他当成神经病人？哈哈哈哈一阵凄厉的冷笑划破沉寂的夜空。
嗒嗒嗒，嗒嗒嗒，不远处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响正逐渐靠近朗琦，在他的面前停下。朗琦缓缓抬起眸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血红的红色高跟鞋，朗琦知道那是静凝，她从小就很喜欢红色，还是血红血红的那种。
一般来说红色代表着热情，但是她的性格却不是那种红的很热情的女子，她冷静，独立，坚强，神秘，没有人能清楚了解她心里想些什么，她总喜欢把自己真实的一面隐藏的好好的，不让任何人发现，但是朗琦知道她其实同自己一样寂寞，一样渴望爱。
“给我起来，不要跪在这里丢人现眼！”静凝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朗琦，拖着他的身子一路走着，嗒嗒嗒……嗒嗒嗒……依旧是她的高跟鞋的声响，逐渐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黑暗中，一双犀利的眼睛关注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他深锁着眉头，好似在思考着下一步棋该如何去走，因为事态正在向他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如果不赶快刹车，那他的计划将被打乱，三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为了他所爱的人今后的幸福，就算用任何手段他都在所不惜。
朗琦和静凝离开医院后，她把朗琦拖进了她的红色跑车。朗琦问她去哪，她说去他家。朗琦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静凝扯下她的裙边一角的布料帮朗琦止血，她的眼中写满了心疼。
跑车在大街上奔驰着，风呼啸着划过耳际，朗琦觉得有些生冷，但是却很享受夜晚的凉风，风再凉有他的心凉么？
“我说，你必须快点出院。”静凝边开车边说道，可是却没听到朗琦有任何回应。
“我说，你必须快点出院。”静凝再次重复了她的话，并且提高了音量，因为朗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令她有些恼火。
朗琦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为什么？”他疑惑她为何要他出院，虽然他也知道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那不安全。”静凝冷冷的说。“我明天就帮你办出院手续。”
……朗琦并不知道她所指的不安全是什么，但是他也没有追问，他觉得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到家后，凝一直在四处观察着什么，朗琦给她倒了一杯水，她笑着接过手去。
随后，朗琦便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自从进了医院后他差点都要忘记原来他还是会抽烟的。
“借个火。”静凝突然靠过来问他。
“你也抽烟？什么时候会的？”朗琦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朗琦手中的打火机抢走。看着她熟练的玩转着打火机，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根女士的细烟，含在口中点着。零星的火苗窜出，伴随着虚无缥缈的烟圈，好似找到了同伴一般与朗琦的那几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