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和葵面前巨幅显示屏，播放的是房间内的实时景象。娜塔莎坐在大床上，满不在乎地抠着手指。她一会儿望望四周，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葵总感觉她像是在冥冥之中盯着自己一般。
“你用的什么办法清除了她的记忆？为什么她不像之前在巨人城的那样疯狂了？”
“小技术而已。”兰抱着一沓子厚厚的文件。“就算在平时，如果有外来者误闯进了这座基地，我的团队也会为他们做记忆消除的，既然记忆消除可以，那为什么就不能消除她心里面的不稳定因素呢？影武者联盟在她的脑海里植入一段忠诚的编码，我将其清除了……但是……”她看着葵的脸。“我并没有把她的回忆全部消除……”
葵点点头。
“……也就是说，她仍然记得她是为什么死的。”
葵转过身子，在控制室内转了两圈，没有说话。
“不过目前，娜塔莎的情绪非常稳定，并且性格好像跟你们所说的有比较大的变化。但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葵？”
“嗯……你说……”
“你还记得在巨人城的时候，娜塔莎变换出来的那个恐怖的护士模样的生化怪物吗？”
葵点点头。
“原本我对控制她并不抱着什么希望。为了遏制住她身体中汹涌的生化力量，我将已经失传的治疗针的某部分配方写入了她的基因当中……在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怎么了？”
“他对新编入的这段基因完全没有任何排斥之感，并且那生化人的力量还能够愈发强大起来。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可以直接控制身体中生化力量的使用，也就说她一旦想变成那种状态就可以变成那种状态，而且她即便是成为所谓的疯狂宝贝，也仍然保有之前的所有意识。”
葵沉默了一会儿。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生化兵器，是吗？”
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不能这么说。因为生化兵器必须是完全可控的，可她由于拥有自己的独立自由意识，所以并不能为我们所用。而且我在与她的对话中发现，她并不是十分愿意配合执行摧毁影武者联盟以及Blitz的行动，同样也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她表现出一种完全的漠不关心状态，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你可以问一问她。”
葵刚想开口回答，控制室里的扬声器就传来声音。
“你还要看我看多久？”
娜塔莎正坐在床上，望着角落里的摄像头，对着葵露出了一个琢磨不透的笑容。
葵看着她的眼睛，后背冒出了一丝冷汗。
……
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葵站在门口，望着娜塔莎的侧脸发了一会儿呆，没有说话。娜塔莎也并没有调过头去看她。葵沉默着把门关上，独自一人走近她的身旁。
娜塔莎还在望着自己的双手。
“嗨……”
娜塔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对她说：“坐吧。”
“啊？……哦……”
葵笨手笨脚地坐在床的另一头，把早已准备好的话吐了出来。
“你还好吗？”
“挺不错的，就是有些无聊。怎么？你想过来陪陪我吗？但是我爱的人可只有夜玫瑰一个……”娜塔莎捂住嘴笑了笑。“我能够见她吗？”
葵摇摇头。
“恐怕夜玫瑰还没有准备好，等她从墨西哥执行完任务回来，我会想办法让她相信的。如果你现在出现，可能会影响她的工作。”
娜塔莎挑了挑眉。
“喔……太可惜了……怎么？你们这群人有没有想我啊？”
“非常非常想……”
“哼，没想到，我不在的那段时间竟然还有人注意到我。”
“你还记得你的经历吗？”
“什么经历？”
“在你被射杀之后……”
“哦，那个啊……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国女人天天跑过来找我，她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也已经回答过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再次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变成那个样子……”她朝着葵的方向歪了歪身子。“想知道为什么我能够感应到你的存在，知道你在另一个房间看着我吗？”
“为什么？”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葵，而是在和你体内的那个人说话。生化怪物能够互相感知，终结者，我想问你，你能够看到我吗？”
葵沉默了一会儿。
“我觉得它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呵呵，”娜塔莎又伸出了自己的手观望着。“葵，你一个身体里面住着两个生命，而我一个身体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我即是我……”她伸出来的修长手掌，忽然变得苍白可怖。尤其是她的指尖，突兀地生长出来五根殷红的利爪。葵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到了。
“我可以控制住我自己。”娜塔莎仿佛是对葵说，又仿佛是对自己说。“而终结者只是把你当做一个载体而已，相信我，葵，一旦那个东西出现，你必将会成为它的傀儡。”
“谢谢，我得走了。”
葵只要一听到终结者这个名字就浑身发麻，她害怕娜塔莎说着说着真能把自己内心中住着的那个东西唤醒。于是她快步离开了这里，连头都没有回，告别的话也没有说，甚至连为娜塔莎受的伤害而道歉的话语都憋在心里。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的小客厅当中。一路上，她仿佛看到娜塔莎血红的眼眸嘲讽似地盯着她。葵两只手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担惊受怕是无谓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葵勉强使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当中。
埃里西端着两只高脚杯，以非常礼貌的方式递给了葵。葵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当你明知这件事情无法避免的时候，担惊受怕就是为自己添堵了。”埃里西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葵，不用再想那些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
“看的出来。”
葵哼了一声。
“埃里西，你说，人是不是越害怕什么，就越有可能发生什么？”
“客观上来讲，这并不是没有什么道理，但是更多的，这只是人的心理作用。当你不害怕一件事情而这件事又发生了的时候，你通常会忽略它。可是你一旦害怕了起来，即使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远远低于那些被你忽视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只要有一次恐惧成真，人就会自发地把这看作是天命。归根结底，还是心里面给自己增加负担而已。”
葵叹了一口气。
“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问你，你为什么又回心转意，想要去墨西哥工作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师傅想让我为世界多做点贡献……”
“那个叫黑鹰的男人恐怕说的不止这些吧？”埃里西笑笑。
葵没有说话。
埃里西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酒，葵也照做了。
“其实是的，葵，有些事情就是很不公平。在世界濒临毁灭的时候，总得有人站出来拯救它吧。无论那些人怎么怎么的不情愿，怎么怎么的不同意，但是他们生来如此——他们生来就是为战斗而生，为战斗而死，为了人类而活着，为了大我而奉献小我。他们必须抛弃自己，必须抛弃那些自私，必须眼看着其他人在他们的庇护下幸福而且不用负责地生活。这些所谓的不公平——你仔细想想——难道真的是不公吗？无所事事的人是体会不到英雄之灵魂的痛苦与幸福。”
葵叹了口气。
“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我是否应该把你从巨人城的地底下救出来。”
“怎么？”
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闭上双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总感觉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就知道什么——埃里西，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觉得你的杀手身份以及奇特的遭遇并不能用两个字：缘分，来形容，总觉得你是有什么目的……”
“哈哈哈……”埃里西笑了几声。“那个独眼的女孩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他站了起来。“不过我的回答一贯都是：没有目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下次不准再跑到我的客厅里来，好吧？”
埃里西耸耸肩。
“谁叫我的运气这么好，每次过来，这里的门都没有锁。”说完，他就满脸笑容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