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老太君强忍着一肚子恶气,又念及沈素素死得不明不白,惊痛悲忿,哪里吃得下去。偏偏曼凝坐在她的下首,专捡那些芋头、红烧肘子等难以消化的东西挟到她的餐碟里,劝食道:“祖母年迈,要多吃些才能保证身体硬朗福泽百年!另外,二婶第一次陪祖母用餐呢,如果祖母不赏脸,可就容易让二婶误会你不喜欢她了!”
沈老太君勉强吞了口芋头,对红烧肘子是怎么都吃不进去的!
卓柔珊见状,便笑道:“看来老夫人不喜肉食,还是素淡的比较好!”说罢,便挟了粒蜜枣糯粽送到了沈老太君的餐碟里。
沈老太君只好勉强吃下这粒糯粽,以示对卓柔珊的接纳。
气氛似乎又恢复了融洽,仿佛一开始的争执吵闹都没发生过。她们都是演戏的高手,不过各自的目的不同罢了!
见沈老太君皱着眉头吞下那粒糯粽,曼凝凉凉噙笑,放下筷子,拿起丝帕揩了揩唇角,道:“祖母长期闭门静养,可听说过群芳会?”
沈老太君听到曼凝开口就禁不住提高警惕,她总感觉今日对方似乎有备而来,而且来者不善!因此,她的每句回答都小心谨慎。“老婆子年迈耳聩,不太留意外面的事情,不过郡芳会的事情还是多少知晓一些!听说皇上为三位成年皇子纳妃,广邀天下美女!只是你既已许配了迟家,迟公子又暂居在府里,只等你们完婚入赘,应该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果然老奸巨滑,曼凝刚开口,沈老太君仿佛就能猜到什么,立刻把所有缺口都堵得死死的。
但是,曼凝想做的事情,可不会轻易打退堂鼓。就算沈老太君的防线再严密,她都会想办法打开一块缺口。
她轻轻一笑,道:“祖母在敬谨斋里闭门静养,对府里的事情知道得还很详细嘛!就连迟公子暂居府里也一清二楚,其实并不如您自谦得那么年迈耳聩!”
被曼凝半认真半讽刺的话激得有些老脸讪讪的,沈老太君却装作没听出弦外之音,只是尴尬一笑。
“不过。”曼凝看着准备装傻到底的沈老太君,语锋一转,便郑重开火了。“皇上的邀请帖已经送到了府里,祖母说,我是遵旨赴约为好,还是抗旨跟迟公子完婚为好呢?”
听到这里,沈老太君再不能装聋作哑,只好勉强道:“既然皇上邀你参加群芳会,那是我们镇国公府的荣耀,当然还是……参加为好!”
镇国公府四位小姐,沈素素和沈婉儿都已失贞并且许配给了卓世隆做小妾,现在沈素素已死,三天之后沈婉儿就会被军府迎娶过去。四小姐沈仙儿年仅十四岁,还没及笄,而大小姐沈曼凝一直跟忠靖侯府迟家有婚约,只是迟家败落,迟恩启寄居在镇国公府,没有背景没有家世,就连吃喝所需都得依赖镇国公府。
皇上的旨意一下,无疑等于否决了曼凝跟迟恩启的婚约!当然,只要脑子正常的女人都不会放过这样富贵荣华的大好机会!嫁给一无所有懦弱无能的迟恩启,还是嫁给三位皇子中的一位做王妃,孰轻孰重,自然不难抉择。
“祖母英明,曼凝也是这样想呢!”曼凝微微抿唇,道:“既然皇上开了金口,曼凝只能参选!如果没福气落选了,再作打算!”
沈老太君勉强点头:“你既明白,如此甚好!”
曼凝见时机成熟,笑吟吟地接道:“当初母亲避入佛堂,她所有的嫁妆由祖母代为保管。现在曼凝参选群芳会,需要银子置办打点,请祖母把母亲的嫁妆交还给孙女吧!”
闻听此言,沈老太君不啻于五雷轰顶,好像要生生把她的心肝肺统统挖去一般,疼得眼前发黑。要把林美君的那大笔嫁妆交还给沈曼凝?那岂不是等于要了她的老命!
当初为了得到这笔富可敌国的嫁妆,她费尽心机,耍尽手机,好不容易避开了卓芸,独吞了这笔财富!她年迈昏聩,对所有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唯独爱财喜利。无人之时,她就喜欢玩赏秘阁里的金银珠宝,每每此时就会眉开眼笑,比儿孙满堂还要让她高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把那笔嫁妆尽数吞入私囊。冷不丁听说要她交还回去,怎么能不急眼!
“什、什么……”沈老太君的心“咯噔”一跳,结结巴巴地想装傻,“什么嫁妆……”
装傻吗?曼凝可由不得她耍滑头!她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重复:“母亲避入佛堂时,她的嫁妆由祖母代为保管,难道说这件事情祖母不知吗?”
沈老太君老脸胀得通红,毕竟无法完全矢口否决,便嗫嚅道:“呃,让我想想……”
“嗤。”曼凝笑起来,半认真半调侃地道:“祖母真真是年龄大了,记性如此之差!母亲的嫁妆富可敌国,那么一大笔的金银珠宝,运到哪里都不是件小事!怎么可能忘记呢!”
“噢。”沈老太君不愧是老奸巨滑,很快就想好了托词。“我想起来了!你母亲的嫁妆被充到府里的公银里面贴补家用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所剩无几!再者,你母亲已是半个世外人,她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尽管早料到沈老太君会寻找种种理由拖延推辞,但想不到她无耻到如此境界。睁着眼睛说瞎话,撒谎半点儿都不打草稿。
餐桌上的氛围有些紧张,众女俱是小心奕奕。见沈老太君和曼凝都没动筷,她们也不再动筷。既使卓柔珊这样的新妇,都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动筷,只是紧张地盯着沈老太君和曼凝,她们俩为了林美君的嫁妆争执不下。
曼凝突然吃吃地笑起来,睨着沈老太君的眼神里满是轻蔑,语气毫不掩饰讥讽:“祖母果然老糊涂了!你忘记我现在掌管府里的帐目,早把十年来的帐本都翻了个遍,从没看到母亲的那笔嫁妆充进公银呢!那么大笔钱,得有几十万两白银吧!如果公帐上多这笔钱,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记载,银库里也没多见一分银子呐!难不成,有只硕大的老鼠,偷偷钻进了银库把这笔钱给私吞了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