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淡定的将头顶倒扣的酒杯拿了下来,顺手抹了把面上的酒水,沉着嗓子道:“老朽回营帐整理妥帖再来。”
我约摸着范增此次出去,应当是应了史记中记载,去寻项庄去了。虽然出去的方式稍稍有些偏差,但这完全不影响他对刘邦的愤恨,唔,大约还有一些些助涨之意。将手中茶盏喝了个干净,我兜着半袖子的花生米打算跟在范增后头,前去瞧瞧。耳边却突然传来项羽的声音,我一个愣神没听清,脚步顿在原地片刻,想来我现在仅只是一半的神思,没人瞧得见我,这话定不是同我说的,于是抬脚又想跟上范增。可这回耳边传来的声音,我听的真切,他说,别急。
我抓了抓脸,步子又一回顿住,下意识的举起袖子掩住半张脸,四下瞅了瞅,没见着有人对项羽的别急二字有任何回应。再往座上项羽那儿一瞅,这一瞅险些吓掉我半条神思。我记得清楚,自己分明是捏了个决分了些神思过来,乃如同灵魂出窍,照理应该没人瞧得见我……可项羽那直勾勾的眼神,分明是看着我的,不然要怎么理解项羽原本懒散的模样突然罩上了一层认真,然后直勾勾的盯着某个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他这是,看得见我?
我又继续抓了抓脸,默默的挪回了墙角蹲着喝茶,项羽方才那分认真的神色果然渐退,仍然保持这素日里一贯用的表情,被龙且称之为,面瘫!也可以亲切的叫他,冰块脸。也不管刘邦同张良怎么样,只是管自己摆弄这手中的茶盏,素白的指尖沿着暗紫色的茶盏边沿,轻轻描过。我原本一直纠结着他是如何察觉的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来,可一瞧见他手中的茶盏,所有纠结的事情通通一并抛在了脑后。那茶盏很漂亮,杯口微收,杯底也收的圆润,快结成一点的时候又往外翻出荷叶似得边来。这杯底若要翻边,我觉着应当是个很深的学问。若是这边翻的略大,则会显得太娇艳,太花气。若是翻的太小,则不能体现出翻边的效果,反而会觉得是做坏了。项羽手中这茶盏底座翻边翻的巧妙,只是细细的翻出一圈荷叶模样的边来。
茶盏通体上成了暗紫色,却又不是上的均匀,倒像是过了一半时辰的夜空,而那杯底翻出来的边,倒是有些像空中翻腾的云。
此刻正当我想收回思绪,赞叹一句是个好杯子的时候,项羽将手巧妙的一转,又让我瞧见了杯盏另一边的花样来。那有些像是渡了灵气的牡丹,那暗沉的红色的花,应当是沿着茶杯壁画出来的花,却像又让人觉得像浮雕一样,好似那牡丹就是开在了这一片夜空之下,世间唯一的一朵,最真实最鲜明的一朵。我看的又有些愣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项羽早早的将那茶盏收进了袖子,而项庄也踏进了营帐。
悔恨的我从脸色青到肠子,整个人都是青的,明明是做了跟出去的打算,怎么被项羽一盯,一带,就全然不知道自己在作甚么了。我反复思索了几遍这个问题,觉得这问题出现的问题不在我,而在与项羽段数太高,不然就是他克我八字!下回应当问问他的生辰八字,再同我的……再一愣神,我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年岁过的久了,也从未去考究过这个事,师傅也没同我说过……
我揩了揩额边的冷汗,觉得此事日后再议不迟,不能错过了跟出去的时机再错过项庄砍刘邦的实况,若真是错过了,那就不是悔恨的从头青到脚,而是该狠狠的抽自己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