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我知道,就是历史里头大得项羽赏识的……内个屠夫!我坐在地上酝酿了半宿,没酝酿出个辛酸泪,干脆撩开了结在腰边的长裙,寻着方才张良的方向摸索过去。步子停停顿顿,脑子倒是比较灵光的把方才的一切又过了一边,突然灵台一片清明。
被张良放入锦盒让刘邦赠与项羽,后又被送到虞姬哪儿被她带着向我示威的,那只发簪。分明是我跌落在项伯哪儿的紫水晶的步摇!!!大约是被张良取走了坠在簪头的流苏和珠花,所以我才没有一眼认出来,居然就这么被刘邦钻了空子,拖走了项羽的注意力……可是,他将这枚发簪赠与项羽,又是什么意思呢?即便知道那发簪原来应当在我手中,可我是个妖,是个范增千方百计要除掉的妖,是个在去年他们就以为我死了的妖。在范增脑子里我应当是一具冰凉凉的尸体,构不成任何威胁。而项羽,他连我的生死都不顾,又如何会在乎我的尸体在谁的手上。到头来,我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停停顿顿的步子终于彻底停住,倒不是我这回想的明白透彻了,其实我一直想的很明白。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倒贴上去的,项羽,不过当我是个玩伴,玩腻了要离开,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于他,没什么失去的。可项羽他,为什么要赠与我那一魂一魄……大概是,他高傲到连灵魂都不削了?
我拖着裙袍往营帐后头藏了藏身子,扯了个树杈往脑袋上一挡,仅露出一双藏在营帐后头的眼睛来。前头,是那一席湖青色儒衫的张良同……内个屠夫!
“张先生,里头如何?”樊哙一开口,险些没把我吓的一个踉跄,栽倒在泥地里。五大三粗一个人,讲话居然如此轻声,如此细语,如此……温柔的让人承受不住。我打了个哆嗦,将手中的树杈再举了举高,继续爬墙偷听。
张良道:“一切虽还在意料之中,项伯要挡住项庄,绰绰有余。可一直这么拖着仍然是个随时可爆发的危机。”
樊哙道:“那张先生,寻我作甚么?”
张良道:“寻你自然是有事。”他顿了顿,又道:“声东击西,金蝉脱壳。”
张良说的八个字,我一个没听懂。琢磨着,大约就是个让张良逃脱的计策。眼下我也没有能力去暗下里头捅刘邦一刀,更没能力把张良和樊哙就地解决了。方才寻不到原来的方向,想着打道回府,此番却让我误打误撞的瞧见了张良出来寻樊哙对计,不如就跟着去当个戏再瞧它一瞧。
樊哙入门这一段倒是和史书对的很准,只瞧着他手握重剑,持着盾牌,冲入军门。门口举着长枪挡住进路的士兵,一律被樊哙撞倒在地,咕噜一下滚到了几步之外。樊哙趁着还未有士兵聚集起来,一剑刮破了营帐的门帘,怒发冲冠,目眦尽裂。仍然在比剑的项庄惊的手一顿,被项伯展开的纸扇划破了手腕,手腕同剑锋皆是一抖,没来得及收直接一脑门扑到了一旁的柱子上,佩剑嵌入了柱子正中央,想要拔出来,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在看樊哙那神色,确实很凶悍,如果略去跟在樊哙身后,笑的同项伯一样的张良,那应该很凶悍的。不过张良那张偷了鸡的狐狸的笑颜一贴在画面里,就怎么也让人害怕不起来了。我跟着张良身后入营帐,一路小跑挨着项羽边上就一坐,抱过果盘就开始拨起瓜子。
当时是,项羽看着项庄同项伯比剑看的实在是腻了,正想离席。却被突然闯进来的樊哙提了提自己的神思。饶有兴趣的复坐回原位,懒散道:“前来,何人?”
张良越过樊哙,“乃是沛公参乘樊哙,大约是看着许久没有动静,怕是以为有什么事件争执不下,进来瞧瞧。”抬了抬手又道:“将军莫要见怪,樊哙素来是个五大三粗的急性子,若要做了什么冲撞将军的事,还望将军见谅。”
项羽扣着的杯盏对着桌案轻敲,神色里不见了方才的兴趣,“既然进来了,便一道同张良入座,赐酒。”
樊哙抱拳道:“谢将军!”仍然是那个斯斯文文和他那张脸差之千里的声音,“将军赐酒,樊哙必然不会推辞,是死不惧,只怕那些同秦王一般虎狼心肠的人,杀人只怕杀不尽,用刑只怕不够残忍。”他顿了顿,大约是从脑子里过了过接下来要说的词,“天下皆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