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龙吟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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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胥瑶的画

展开这幅绢帛,在火把光芒的照映下,尽管被烧蚀过的绢帛有几个破洞,洞口的四周也已焦黄,可仍能看得出在我眼前的,是一副精美的图案:碧波微漾的水面上,一对美丽可爱的鸳鸯正无忧无虑地嬉戏;水面上粉色的睡莲,在嫩绿的荷叶中灿烂地张显着笑脸;远处的河岸边,几颗杨柳的枝条在水面随风飘摇,在空中漫舞,那几只摆动的细柳枝,倒影在水中,使得整幅画面,都灵动了起来。

这画面显得这般静怡,这般优雅。这幅画的作者,一定是对这世间的事物有着完美的追求,她心细如丝,把心里所想细致地描绘了下来。

在画面的左下角,还有作者写下的娟秀字迹: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首诗本是西汉时期的诗人述说了一个美貌的少女爱上情郎而不能与他相会的哀怨。想来是胥瑶以前倾慕定璟之时,定璟却对她一味躲避,致使她只能借此抒发自己的感情。只是后来胥瑶回心转意,又觉得有愧于我,便把这幅画折叠起来,这幅画就成了墙角木柜的垫脚布,没曾想那帮魔鬼几乎抢走了胥瑶的所有画帛,唯独这幅却因此保留了下来。

我把这绢帛再次折叠,回到墙边重新蹲下,轻轻抚摸这幅胥瑶留下的画,心里却无比悲沧。我真心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过,胥瑶仍在这大院,定璟也留在这人世,哪怕胥瑶离开我跟了定璟,只要他们幸福快乐,我也心甘情愿。可惜定璟已不在人世,胥瑶和绿桜也不见了踪影,想来她们应该是被那些羯胡人给劫了去,只留给我这无尽的哀伤。

我的脑子又开始胡乱思想起来,想起邬箐嫚曾对我说过羯胡人曾经对抢回去的汉女的种种残酷的行为,又想起刚才梦境中胥瑶那眼神里露出的哀婉与绝望,更想起我曾经对胥瑶许下的承若,我平静下来,不再伤心,也不再彷徨,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解救她们,哪怕失去我的生命。

天亮后,我们走下山坡,发现山洞外的庄稼地里,还没完全成熟的庄稼已被那帮恶魔糟蹋殆尽,而隐秘的山洞,并没有被他们发现。

在山洞里吃过早饭,我对杨雄说出了我的想法。杨雄对我的的决定深感忧虑,他颇显紧张地说:“公子,耿志和大老爷武艺那么高强,他们尚且不是羯族胡人的对手,我们这么去,不是要送死么?”

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灭族之仇,夺妻之恨,已让我对这帮羯族胡人恨之入骨。我对杨雄的退缩也颇感理解,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是人,便对他说:“杨雄,你我虽是主仆,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你和我就如兄弟一般。我此番前去,必定凶多吉少,你不愿前往,我绝不怪你。你看看这大院还有什么值钱的物品,收拾收拾你就出山去吧。如果我有幸生还,碰上了咱还是兄弟。”

杨雄涨红了脸颊,他急切地辩解道:“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如果你也不在了,那……那咱老黄家一个人都没有了呀!”

是啊,如果我也被羯胡人杀死,的确黄家一个人都不会剩下。可对此时的我来说,死去并不比痛苦与绝望来得更可怕。我心意已决,明知此次前去很可能有去无返,我也一定要前往。我要让那帮恶魔们知道,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必定会得到恶果,哪怕我只是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牙印。

杨雄见我义无反顾,也不再劝阻,他默默开始收拾必要的物品,想与我一同前往。

我把邬箐嫚送给胥瑶的蚕丝白衣小心包好,放进怀里,希望救出胥瑶她们后,让胥瑶穿上这件漂亮的衣衫,好让她忘记曾经历的苦难。

大院里原有的箭杆早已被那帮恶魔尽数抢走,好在以前从符成奎那里夺来的两大捆箭杆,还存放在山洞里,只是铁箭头早已生锈。我让杨雄把那两捆箭杆全部驮上,再装些粮食盐巴,把大嫂后来再次为我编造的长绳带了,我两走出了山洞。

楠竹林前边山坡上的那帮羯人尸体,在烈日照耀下,散发着阵阵恶臭。一大群恶狼在这尸体中穿行,啃食着那些早已死去的邪恶的魔鬼尸身。就连我们牵着矮驴在附近走过,恶狼也好似没看见般,低头只顾得进食。

我们在大院人们的坟前一一叩别,然后通过狭窄的石阶,往山梁走去。

北边山梁下由于大雨的冲刷,早已把那帮羯人留下的足迹毁尽,使我们一下失去了寻找他们的方向。

我记得大伯和耿志最后一次出山后回来,曾说过中原已大乱,宛城及襄阳和樊城已为京兆流民侯脱、王如、严嶷所占。而胡人却攻占了南阳,新野,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正带兵直逼樊城。

由于大伯他们说的这番话已过去三月余,按照胡人进军的速度,据此我估计,襄阳早已被胡人攻占,那帮残暴的恶魔,应该是对我家实施暴行后,返回了襄阳。

我们一路急赶,往襄阳走去,一路细心观察,看看是否有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我们沿着这痕迹疾行了数日,在一个山口处发现两军对垒后的残酷战场。

山谷底及两侧的山坡,倒卧着两百余具身着铠甲战死者的尸体,由于连日高温,这些尸体已腐败发臭。平时相互攻击的大群恶狼及野狗,各守一侧山坡,啃咬着这些尸首,可能由于食物充足,此时倒也互不相犯。无数的黑鸦,停歇在山坡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似在为这些早已逝去的灵魂,鸣唱着安魂曲儿。

由于这些尸首早已腐败,且经野兽啃噬,面目全部模糊不堪,让人辨认不出他们的模样,分辨不出他们各自的阵营,但从倒在地上污秽不堪的军旗来看,这些军人应该是分属晋军和汉赵的军队。

连年的战争,使得装备和军服都已从简,何况双方的队伍中互有降将降卒,从服装上也不能判断哪方损失多少人。只是不知道为何战后,得胜的那方没有把些死去的战士埋葬,而让他们暴尸荒野。

我们无瑕顾及这些逝去的战士,只能远远绕过这处血腥的战场,继续往襄阳进发。一路上,我们发现,每隔几个山头,都会有些新修的坟冢,少则几个,多则好上十个。有的冢前写有墓銘,看得出是晋军得胜后留下的,那没有墓銘的想来埋葬着战死的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