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她看到的就是一条弧线极美又长满了碍眼的胡茬的下巴。
她不知这个人在做什么,只是能感受到因为他,所以她才会这么疼。
抽筋剥骨的疼,皮肉分离的疼,她自然体会过最疼是什么感觉,但眼下却比之那还要疼。
这个人搬动她的四肢,她毫无反抗之力,而且因为疼痛,她目力所及之内都变成了血红色的。
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想连发表一下自己的感受都不行。
终于,这一番羞辱到了尽头,她躺在那里,血红色的视线内,影影绰绰的有一些东西在飘荡,可看不清楚是什么。
蓦地,一片布帛盖在了她的身上,准确的盖在了她的脖子以下双脚之上。布帛冰冷而滑腻,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因为疼痛,她流了很多很多的汗。
“进来吧,把这‘白鱼’搬走。”低沉又漫不经心的男声响起,之后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脆响,像是瓷器碰撞的声音。
下一刻,感觉到有个人扑到了自己身边,一只手捧着她半边脸将她扭过去,急切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大壮?大壮你睁开眼看看哥哥。”
被强硬的扳过去看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血红色的视线当中,一张清秀又焦急的脸近在眼前。
似乎因为她在看他,他又喜极而泣,摸着她的脸,“大壮,你没事了,哥哥带你回家。”
眼皮支撑不住,根本发不出一丝的声音。不过,姚婴还是尽力的让自己的嘴唇动了动,想问问他,你他妈谁呀!
这就是姚婴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天的经历,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以为是在做梦。然而,随着时间正常的流逝,她逐渐接受,这不是梦。
这是一个她从没听说过的古代国家,没错,这是古代。她好死不死的,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身处一个没落的家庭,家中只有这个青涩的身体和一个年长两岁的哥哥。
他叫姚寅,而这个身体,叫姚大壮。
虽说叫姚大壮,但实则是个女孩子,身体单薄,前平后平,十五岁,却根本就没发育。
“大壮,快,看看哥哥今天买回来的地莓,各个水灵。我跟你说啊,吃地莓就得赶在地莓卖的最便宜的时候,这个时候最好吃了。”姚寅穿着一身普通的劲装,身材修长高挑,五官清秀。
他迎着明媚的阳光走进院子,一手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满满的都是红得发紫的地莓。
坐在放置在房檐下的摇椅上,姚婴看着那个走过来的少年,听他欢脱的喊自己大壮,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半年多来,她每天都得听无数次这个名字。
姚寅快步走过来,身上带着一股汗水的气味儿,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
把手里的竹篮放下,抓起一把地莓来,拿下来一粒就往姚婴的嘴里塞,一个劲儿的说好吃。
被迫吃地莓,姚婴一边看着他,嘴里缓慢的动,看着他清秀而又充满朝气的脸,这个哥哥比妹妹长得好看。
姚婴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这个没发育的身体,还有这张清汤寡水的脸。
“好吃么?哥哥这都是经验之谈,你得记住了。到时哥哥不在家,你用哥哥的这些经验,就不会吃亏上当了。”姚寅接着揪地莓给她吃,边喂边嘱咐。
姚婴不吱声,只是默默地吃地莓,这个姚寅还是挺像个兄长的,尽管只比这个身体大了两岁而已。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身体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而是个比他年长许多的成年女性。独自生活了很久,而且,一直都与阴暗之物为伍。
看着姚婴也不吱声,姚寅揪下来一个地莓粒儿放进自己嘴里,嚼了两下,他忽然道:“大壮,有件事之前没告诉你。之前为了救你,我去求了长碧楼的湘王。长碧楼哪是人人都能闯进去的,更别说恳求湘王亲自救人了,这还是多亏了高伯伯相助。可是,高伯伯只是把我们带进了长碧楼,若想要湘王救人,是有条件的。咱们大越国的皇亲贵胄哪个也不愿意往长碧楼送人,都知道那地儿危险,可能有去无回。所以,这湘王救人,条件就是我得进长碧楼给他效命。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害怕你担心。眼见着时日就到了,我也得去了。往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小心,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去求了高伯伯,他叮嘱了高夫人会照顾你的。”蹲下,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解释。
“这么说,你去了就不会回来了?”姚婴问道。
“可能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来,不过哥哥会给你写信的,每个月一封,肯定准时。”姚寅保证,之后还竖起一只手来起誓。
“行。这个你戴着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抓住他的手,姚婴从自己细的像莴笋的手腕上脱下来一个皮革制的手链,套在了姚寅的手腕上。
手链和他的手腕尺寸不太相符,使得那手链紧紧地套在他的手腕上。
不过,姚寅没拒绝,点点头,一边笑,“放心吧,哥哥肯定每天都想你。”
“既然你要走了,那我提个要求。”放开他的手,姚婴接着说道。
“嗯,说,想要什么,哥哥都去买来。”姚寅点头如捣蒜,好像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子给摘下来。
“我要改个名字。”她的要求很简单。
哪想,姚寅一听她这要求就立即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成不成,你这名字是咱爹取的,你生下来就那么一点点,就跟我这鞋差不多长。咱娘难产过世,咱爹又怕你活不长,就给你取名叫大壮,为的就是让你身体健壮能活的长久。现在咱爹也去世了,你这名字不能改。”坚决不行。
看他那认真的脸色,姚婴脸上的神经抽搐了两下,“你的名字那么好听,我一个女孩子叫大壮,就不怕我心里不平衡么?”
“哥哥的名字是咱娘取的,咱娘熟读诗书,取的名字自然好听。别气了啊,叫大壮又没什么,街上还有孩子叫狗子呢。跟你说,名字越糙,身体越好。”姚寅略显得意的安慰她,没一点诚意。
深吸口气,姚婴不再说话,那已经去世的爹,真是没什么文化。
这一对儿兄妹的父亲是这大越国军中的一个副将,职位不算太高,也没有显赫的家世,似乎是从底层拼搏上来的。
娶了落魄书香门第的妻子,育有一双儿女,但是却在早产了女儿之后就过世了。
直至三年前,这兄妹的父亲也去世了,在军中过世,具体死因不详。
之后,这宅子里仅有的两个下人就偷拿了不少主人的财物逃跑了,至此这里仅剩他们兄妹二人。
姚大壮的身体一直不好,小病不断,多亏了他们父亲的顶头上司,就是家中世代武将的高将军解囊相助,这几年来两个人也这般过来了。
半年前,姚大壮独自外出,不知在外面做了什么碰见了谁,回来后就开始发高烧,身体扭曲犹如一条蛇一样在地上爬,其模样极其骇人。
还是姚寅把她给捆了,然后抱到了将军府高家去求高将军,高将军一眼就看出病症所在,然后连夜出城去了长碧楼。
之后的事情,姚婴就都知道了,因为她就是那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姚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衣物。
无声的笑,她缓步的走到院子墙边的背阴处,那里摆放着一排密封好的陶罐,各个巴掌大小,外表黑漆漆,看起来极是吓人。
蹲下,她盯着那几个陶罐,眼睛也变得漆黑而幽深,就像黑洞,能把看见的一切都吸进去。
这张脸是稚嫩且清秀的,和她这没发育的身体很相符,只是眼睛格外突兀,甚至乍一看有些吓人。
伸手,用极细的两只手把其中一个陶罐拿了起来,吹掉上面的泥土灰尘,然后转身走回了房间。
“你今晚把这里面的东西涂到身上,从头到脚都涂一遍,三天不要洗澡,听到了么。”进屋,她把陶罐放在了桌子上,嘱咐道。
“大壮,你那陶罐里装的是什么呀,就让我涂身上。你不会是不想要哥哥走,故意弄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害哥哥吧。”姚寅的声音从他的房间传出来,边说边笑。
“我说的话你最好听,不然,你以后来信我也不会看的。”转身坐在椅子上,姚婴悠悠道。她是为了他好,因为在知道这个身体是出了什么状况之后,她就知道,这个世上有她的同行,控蛊操痋,手段极高。而那个长碧楼,应该就是专门解决这些人的,所以那个湘王才能解救这个身体。
白鱼?这俩字儿忽然钻进脑子里,姚婴忍不住撇嘴,这俩字儿,算是对她这个身体最精准的解读同时也是最强烈的侮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