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动,别过来!”塔校尉顿时酒醒,他被踩住背脊,又有匕首顶在脑袋上,根本不敢动弹,只能急呼起来,至于他到底是被踹的酒醒还是装醉,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那些持刀上前来的侍卫只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还在装傻的夏车儿,毕竟他才是这里的老大。
“姜将军,这位是你的手下吧?本将军好心招待诸位贵客,他却还带着兵刃?太不尊重本将军了吧?”夏车儿丝毫不提先前塔校尉的放肆之举,反而是指责郑小七道。
“夏将军说的是,酒宴上带兵刃,那不就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吗?”姜若兰面色如常,然后将酒杯随意地丢在地上,“那么请问将军,这些突然冲出来的侍卫个个手持长刀又算是什么意思?将军之宴还要埋伏刀斧手,将军就尊重我们了吗?”
“尊个屁呀,这兔崽子刚才手还想碰你呢,我先剁两个手指给他提提神!”郑小七把匕首移开,不过他的脚却已经踩着塔校尉的脑袋,塔校尉的面门都埋在地上,被挤得鼻血直流。
明眼人都看出来郑小七绝对是那种说干便干的狠角色,眼看着匕首就要把塔校尉的手指切掉,夏车儿立刻大声道:“停手!误会,都是误会!”
夏车儿到底是胡人,嗓门极大,那些个文官都被这一声所惊到,甚至缩在一个角落当中,窥视着酒宴上的众人。
“误会?那倒是与我说道说道,你他娘的什么是误会。”郑小七不客气地笑道。
“何少伊,你来说说,什么误会?”夏车儿干咳一声,瞪了一眼先前被塔校尉推开的文官。
“呃,那个……塔校尉只是喝醉了,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并非有意羞辱姜将军。”何少伊急忙上前回答道。
“不错,并非有意……”
“我问,你他娘的什么是误会!”郑小七的匕首已经切进塔校尉的肉里。
看着塔校尉的惨叫声,一旁的孔池都不得不摇摇头,知道这个小子胆大妄为,没想到还真是啥都敢做,双方这不还在对峙谈判吗?怎么就动手了呢?
夏车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自己已经不讲道理了,居然遇到一个比自己还不讲道理的。
“不是说了吗?塔校尉喝醉了……”
“那你他娘的自己讲,什么是误会?”郑小七揪着塔校尉本就稀少的头发,阴狠地笑道。
“我喝醉了,我喝醉了,是我胡来,都是我的错!”塔校尉痛苦地咬牙道。
“你光说给我听有什么用?啊?”郑小七嘴角一咧,匕首又开始移动。
“姜将军!小人知道错了,小人喝了太多酒,小人冒犯姜将军了!”塔校尉惊恐地对着姜若兰呼喊起来,就像是被抓着咽喉的土鸡。
夏车儿焦急不已,这个塔校尉是他同族亲信,平日里也是得力助手,先前故意放纵,一来看不起姜若兰的女儿身,二来也是想煞煞梁国的威风,没想到塔校尉如此不争气,被人抓起来威胁,虽然也在暗骂手下无用,但总不能坐视手下被切手指,更不用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塔校尉的手指切掉,对夏车儿也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夏车儿望向姜若兰,差点没被气死,这一回轮到姜若兰学夏车儿方才那般,若有所思地发着呆,对场面上发生之事视若无睹。
“姜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呀!”
姜若兰像是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一般,然后将地上的酒杯捡起来,面无表情道:“既然是误会,那这酒宴继续可好?”
“对对对,酒宴继续,都是误会!”何少伊急忙打圆场道。
“小七。”姜若兰看了一眼郑小七,郑小七撇撇嘴,将匕首从塔校尉的手指上抽出来,塔校尉握着流血的手指,恶狠狠地瞪了郑小七一眼,然后被众人搀扶而下。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原本有些想法的夏车儿只能打碎了牙咽进肚里,毕竟众目睽睽之下,确实是他们的人率先挑事,姜若兰等人如今身处虎穴没错,但是夏车儿也只能想办法羞辱为难一番,毕竟当今皇上的政策让他不敢对付其他国家的客人做出过激行为。
看着生闷气不断灌酒的夏车儿,姜若兰却逐渐陷入了沉思。
……
从将军府回来的路上,郑小七还在马车里对那塔校尉和夏车儿骂骂咧咧,孔池在一旁摇摇头道:“你这小子胆子太大了,这里不是梁国,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要收敛一些。”
“谁让那兔崽子想碰我大姐的,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呢?”郑小七哼道。
“孔先生说的没错,在别人的地盘上,我们还是不能太过张狂。”坐在对面的姜若兰却道。
“可大姐你不是一直不说话,我看你装傻,我才继续下去的呀。”郑小七委屈道。
“就是因为你突然出手,我只能采取这种方式,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服软,双方所谓的谈判也没有任何意义,发展到如此地步,只能用雷霆手段震慑对方,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放纵你后来的行为。”姜若兰解释道。
“这样吗?”郑小七张着嘴挠挠头道。
“不过你这小子看来还是不相信我,你以为那个什么校尉真的可以碰到我?”姜若兰笑道。
“没有呀,我现在最崇拜的人就是大姐你了,你欻欻砍死那群苍狼人,把他们副族长的狗头砍下来,我到现在想起来都热血澎湃!”郑小七急忙道。
孔池笑着摇摇头道:“行了,都知道你对你大姐崇拜了,不过想想,你这一出手,反倒是救了那校尉。”
“怎么说?”郑小七困惑道。
“要让你大姐出手,这校尉不得被卸两条胳膊?还会只是手指被切一半吗?”孔池回答道。
“对呀,我居然帮了这兔崽子,不过要不是那个夏车儿,那两手指肯定会被我切下来,这夏车儿还真挺护着手下,该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郑小七咧嘴笑道。
“这个塔校尉想来应该也是夏车儿的族人,否则换了其他鲁国汉人,他肯定不会太过在意,胡人本来同族血脉就不多,他当然极为看重了,否则那种连小七都对付不了的草包也能当校尉?”姜若兰回答道。
“对了,刚才老孔说的时候我就奇怪,他一个胡人怎么还能当鲁国的边关大将?”
“这也是我方才在思索之事,不仅是胡人当大将,你没发现那些汉人文官对这些胡人都敢怒不敢言吗?尤其是那何少伊,他可是少伊,一郡之副,居然连校尉都不给他脸面,那也太过诡异了。”姜若兰剑眉紧蹙道。
“一说还真是,这鲁国是什么情况?难道他是皇帝的私生子?”郑小七惊愕地瞪大眼睛。
“你就别胡说八道了,怎么谁都是私生子。”孔池无奈地苦笑道。
“倒不是私生子的问题,而是要结合鲁国如今的国情来看。”姜若兰若有所思道。
“怎么说?”孔池与郑小七同时望向姜若兰。
“鲁国,正如先前了解,是一个开放度极高的国家,不仅是我们其他国家的商队可以自由出入,也包括了塞外的胡人部落、辽国等胡人国家,那都是他们允许贸易的范围,尤其是到了本朝皇帝登基之后,更是把这个口子开到了最大,甚至允许胡人入朝为官。”姜若兰侃侃而谈。
“胡人当官?他们也会当官?”郑小七眉头一挑。
“胡人嘛,你也说了,哪懂什么为官之道,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若非北魏的拓跋一族率先建朝,启用汉家制度,什么治国什么制度,对他们而言那都是星辰云雾之事,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他们自小骑马掠夺,身体本就比我们这些普通的汉人强壮,再配上了汉人的军械,那不就压过了一般的武人了吗?”姜若兰耐心地回答道,“更别说如今的鲁国并不重视军武这一块,他们的皇上一心只想着贸易开发,从未想过和外人打仗,百姓官员都赶着这阵贸易之流,自然要把那些身体强壮的胡人用起来。”
“不过他们这种让胡人掌权,不是自掘坟墓吗?外头那几个胡人国家前些年怎么对付我们汉人的,咱们可忘不了。”孔池蹙眉道。
“鲁国之事我们也管不了,不过,如果往大的格局说,鲁国若毁在胡人之手或者被胡人掌权后肆意掠夺外部,打破了如今三国平衡,可就不知道是好是坏了。”姜若兰叹息道。
“姜姑娘灭了成国十万兵马,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阻止了这个平衡被提前破坏。”孔池有些恍然道。
“大概是这个道理,不过我也无法预料后面会如何,毕竟我的专长也不是阴谋政治。”姜若兰摇摇头道。
“越说我越迷糊了,我还是继续想着怎么杀更多的苍狼人吧。”郑小七一脸茫然,虽然他非常机灵,脑子也不笨,但也只限于日常的小聪明,像这种大格局国与国之间的问题,连姜若兰这样受到良好教育的人都没办法弄明白,更不用说是他一个只在山贼师爷那里读过几天书的小山贼能够想通的了。
“确实没必要想那么多,真的被胡人搞垮,也是一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我们还是考虑当下,我现在担心这个夏车儿不会让我们安然离开。”姜若兰蹙眉道。
“那可怎么办?”郑小七忙问道。
“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姜若兰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