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听到斥候哨骑的探报,卢义山不由眉头一挑,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两军连面都没碰到,怎么突然间就撤退了?
“定然是梁人见我军势威,吓得立马逃窜了。”一旁的参军轻蔑道,他非卢义山嫡系,只是熟悉折戟道境况,故而被派遣来辅佐,在他多年与梁军打交道的经验来看,逃跑、龟缩那都是梁人的看家本领,不过只是此一句话,卢义山心中便立刻将其排除在了可用之人范围内。
卢义山不多言语,他的得力副将鲜于卫却开口道:“早有消息称,此次梁人主将为女武神姜若兰,她虽一介女流,却精通兵法,尤善出奇出巧,奔袭偷袭更是其拿手好戏,不战而退,势必有诈,依属下看,不如先安营立足,以不动如山制其奇巧计谋。”
“鲜于副将过于谨慎了。”另一名满脸大胡子的校尉点点头,他名为聂伯,同样是卢义山从北疆带来的亲信,与鲜于卫这名世家子不同,聂伯是从一名黔首士卒一点一点爬上来的,不仅是卢义山的手下,更是其袍泽手足,“属下以为,可先分一批先头部队占领要地,方可一探究竟,同时大军继续压进,与先头部队形成呼应,梁人偷袭便可迅速救援,前后夹击,再者,若当真就此扎营,真放任梁人逃窜,那我等出兵还有何意义?”
“聂校尉,我成军在姜若兰手下吃过的亏已经不少,所谓事不过三,若当真再被袭击一次,咱们可就成了举国笑柄了。”鲜于卫眉头紧蹙道。
“难不成我的部署还不够?且不论我们士卒两倍于梁人,若当真畏首畏尾,对方举一疑阵便止步不前,那才是要被举国笑话,士卒的气也会大受打击。”聂伯不以为然道。
两人所言皆有道理,这一次卢义山只带了四名得力旧部,一人在后统筹后勤补给,一人正领先头部队在前开路,而留于中军的聂伯与鲜于卫,两人性格迥异,各有长短,许多事情总会有所分歧,但对于卢义山而言并非坏事,他所秉持的,是兼听则明,他打仗就是喜欢让部下去争论,如此方能从不同角度去思考,并掌控战局。
他可不是那种听到不同意见就会犹犹豫豫,不知所措之辈,在大将军卢芝的教导下,他做事井井有条,显有慌乱之时,年纪轻轻就颇有名将之风,被视为下一位大将军的有力争夺者。
“依我看,聂伯之策可行。”卢义山沉思片刻之后,给出了答案,听到此话的聂伯面露欣喜,甚至对鲜于卫投去得意的目光。
卢义山未等鲜于卫回以怒视,便又道:“不过,立足仍是根本,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在折戟道据点皆失,已无呼应,若是贸然行动,唯恐后勤补给遭人突袭,不妨稍作改变,派遣五百轻骑前往梁军废据点一探,我军缓慢前进,至小孤山处安营扎寨,进可攻,退可守,亦能确保粮草辎重不被轻易突袭。”
鲜于卫与聂伯对视一眼,倒是异口同声地拱手道:“将军高见。”
卢义山点点头,他行军打仗就是追求一个稳,犯险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拥有足够的情报,他才会选择去搏上一搏,任何时候都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既然对方是个以奇险出名的将领,那么坚如磐石便是其最大的克星,就像那北疆的胡人,都喜欢诱敌深入或是长驱直入,卢义山再熟悉不过。
“既已定下策略,各位便速速行动吧。”
“喏!”
……
“卢?”姜若兰听到斥候的回报,不由眉头一挑,身后则是正在隐藏进丘陵林地的兰字营,她并没有完全撤退的打算,毕竟如今补给线仍安然无恙,距离梁关也不过三日行程,如今三方势力汇聚于此,若是就此撤退,实在是太过怯懦,她姜若兰可不是一个如此胆小之人。
“难道是成国大将军?”孔池颇为惊愕,即便他以前是个江湖人,却也听说过成国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卢芝。
姜若兰摇摇头,对于这些成国名将,她还是颇为熟悉的,那卢芝更是时常被她爷爷提及,既遗憾又庆幸,遗憾的是此生两名当世名将不能一较高下,庆幸的是当年成鲁联军的统帅并非卢芝,否则这场战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卢芝年事已高,虽然至今仍居大将军之位,但却已经力不从心,据说上朝时都得坐在椅子上议事。”姜若兰如是道,“说起来,他与我爷爷年纪相仿,其所生三子也都是成国翘楚,长子卢义海,乃是成国西面镇山关守将,早已独当一面,次子卢义复虽不善兵事,却是个治世能臣,如今乃是一方郡守,而三子卢义山则在北疆赫赫有名,号称不动如山,幼子卢义来是他老来得子,听说喜欢仗剑游侠,至于其他孙子辈,也是人中俊杰,在成国的军伍中可谓是半壁江山了。”
“半壁江山?”孔池听到这个词就不由露出古怪的神色。
姜若兰知道孔池神色之意,曾几何时她姜家亦是这梁国的半壁江山,从善攻善守的守义守恩两兄弟,到培养各地郡尉、将领,可结果呢?遭君王猜忌,被各方舍弃,甚至众叛亲离,哪怕时至今日,姜若兰都无法正大光明地祭拜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柱国爷这三个字在梁国人的心中地位太重,不然也要被强行抹去。
这便是功高盖主。
卢芝备受成帝信任,其本人也是忠心为国,可一旦他百年归天,谁能保证其如日中天的子孙不会失去信任,帝王心术,从来都是不可捉摸。
“至少如今看来,卢家依然备受信任,卢义海需守国门,卢义归一方郡守,卢义来只知击剑游侠,卢家孙辈还不足以独当一面,成国失了两次手,不会再犯第三次。”姜若兰分析道。
“那么只有卢义山了?此人号称不动如山?”孔池不通兵事,也缺少这些人的情报,只能询问道。
“不错,这个卢义山用兵极其稳重,号称不动如山,但又与我世父的磐石守城全然不同,他总能利用坚实的营寨和阵线拖垮敌人,可谓是密不透风,折戟道更是他最为擅长的地形。”姜若兰既是在给孔池解释,也是把脑海中的资料归纳一遍,以寻对策,“甚至他连辎重粮草的保护都甚为严密,从未有失。”
“那岂不是无懈可击了?”孔池惊讶道。
“然而,他似乎还是漏了一个最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