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道荒原,不似往日的寂寥,被成国修整过的正道,本是用以运输军粮辎重,方便行进,而如今,一支打着梁字旗号的部队,正沿着道路,缓缓向着成国进发。
穿戴着厚重鱼鳞甲的郑小七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其他那些不习惯穿戴铠甲的士卒也是浑身不适,加上气候逐渐转入初夏,行进在路上又没有树荫遮蔽,被太阳直射之下,大部分人都难以承受。
穿着重甲并非是要防备成军可能发动的突袭,而是作为此次副使的冯缺的命令,他的说法是,此次行程非同小可,必须扬梁国之威,决不能让成国小瞧,再看那些不习惯戴盔穿甲的士卒颇为狼狈的模样,冯缺更觉得自己的决定多么英明,这副模样若是去了成国都城,别说见成国皇帝孟仁旭了,便是那些乡民小儿都得笑话梁国。
必须让士卒们适应起来,否则此行梁国颜面尽失,冯缺如何与自己的老师交待?
只是让他不满的,是凭什么那个牙尖嘴利的刁妇是正使,自己是副使?虽然有穆鸿儒在身后给他撑腰,此行自己的权利也颇大,否则也不可能可以要求士卒们穿起重甲来,只是这名头前面加个副,让他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不仅是副,还是给那个女人当副!
“停!”
心中正在念叨那女人,那女人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看了一眼从马背上翻下身的士卒,迫不及待地卸下重甲与铁盔,痛快地冲入一旁的树荫底下乘凉,冯缺看着这群毫无威仪的士卒,顿时愠怒不已,策马上前,询问刚从马上下来的姜若兰,比起其他士卒,穿着红袍玄甲的姜若兰倒是颇为轻松,高高束起的长马尾也让她显得英姿飒爽,不过冯缺却仍是因为对方的女儿身,而满脸不屑,在他看来,这长得再好的女人,也不应该在这种军旅之地,抛头露面。
“姜将军!”冯缺阴着脸上前。
“冯副使有何指教?”姜若兰故意把“冯副使”三个字加重地呼喊了一遍,问道。
冯缺嘴角一抽,眼眸微眯,这嘴上说指教,可那傲慢的神情,可一点都没有要请教的意思,说到底,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对方当成此行的同僚。
“为何又停下休息,此去路途甚远,若还一路走走停停,岂不是要误了期限?到时候贺礼送到,人家成国皇帝的诞辰都过了,这还如何与陛下交待?”冯缺故意抬出皇帝企图压姜若兰一头。
但是姜若兰心中却嗤之以鼻,那小子敢让自己和他交待?不过表面上姜若兰却不能如此,只能如是道:“自然是不敢误了期限,不过,这行军之事,本使自认比冯副使熟悉得多,初算下来,在成国皇帝诞辰前应是能到的,况且,若非这也是为了冯副使提出穿甲戴盔的要求,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又让士卒们停下。”
姜若兰并没有反对冯缺让士卒们提前熟悉穿甲的感觉,一来是她觉得没必要和这个明显是来给自己使绊子的副使起正面冲突,二来她也觉得让这些没怎么穿过重甲的士兵熟悉一下也是好事,不过,换来的自然是多停多休,否则士卒的体力跟不上,不管是成军要犯难,还是苍狼族或者匪贼劫道都不至于陷入被动。
若非是这一条路林地不多,她早就让人停下休息了,总不能让士卒们在烈日下暴晒,那还不如不休息。
“这都是为了他们好,礼之一字,关乎国体……”冯缺似乎吃了上次的教训,没有被姜若兰带入他不擅长的军旅话题,而是主动将话题引入他的之乎者也领域,虽然姜若兰完全没打算去听他说话,但他倒是说得起劲。
“大姐!”郑小七的呼喊及时打断了冯缺喋喋不休的说教,一只水袋丢给了姜若兰,姜若兰也是自如地喝了一口,再抛还给郑小七,这一次,姜若兰并没有把整个兰字营带出来,因为拒狼塞就是由兰字营支撑起来,他们是梁国立足于折戟道的根基,只要兰字旗还在城头竖立,其身后的农夫百姓就能继续在那里生活开垦。
她留下了擅长作战与颇具领袖气质的柯止,让他做了兰字营的假司马,从梁关调了李冲、何谷、方田等人来协助他,足以保拒狼塞平安,而自己则是带着孔池、郑小七、南宫烛、罗牙还有坚持要一起跟来的石守信,至于林蒙也是被留在了拒狼塞。
其余的士卒则是临时调遣的郡卒,虽然都是挑选人高力壮者,但总归还是比不得真正的仪仗队,可是又不可能真的把梁都的宫廷仪仗队调派出来,只能如此凑合一下,梁国本就不是什么强兵国度,凑一个兰字营也是极为不易,哪还能指望这些郡卒,他们甚至都没见过真正的战争。
为此,在兰字营算是个新兵的郑小七不免扬起了骄傲的下巴,尤其自己这几个人还是姜若兰的短兵近卫,更是显得有些不可一世,偶尔还要装模作样地巡视一番,然后高调地呼喊姜若兰,当然,除了姜若兰之外,罗牙他们都是一副我不认识这个沙雕的态度。
因为无人理会,拿着水袋的郑小七也是无趣地走到正在给坐骑喂食的石守信,看着那匹跟着石守信从草原上回来的瘦马,它身上甚至带有不少伤疤,似乎是被猛兽撕咬过一般,他不由问道:“这家伙就该好好养养,你一起带出来,不怕它没命吗?”
“去去去,少来乌鸦嘴,我这马可是救了我不少次,我在草原放羊的时候也是它陪着我,更是它驮着我从草原里走出来的,它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石守信如同看守宝贝一样护着身前的棕马,根本不想让郑小七去伸手染指。
“瞧你这德行。”郑小七鄙夷地哼了一声,又想去寻罗牙或者孔池聊聊天,却听到启程的呼喊,只得无奈地再度去寻自己的马,不过这一次,众人不需要再穿重甲了,看来冯缺听完姜若兰的话语,觉得若再这么休息下去,当真会误了期限,熟悉重甲的事情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可以适当放宽,众人为此感到颇为欢喜,兴冲冲地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