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守国门,再行开疆拓土,扬梁国之威,宣梁人之魂!”
这是一个十多岁,却常年在将门耳濡目染的姜守恩,举着树枝做的粗糙旗帜,在一群五六七八岁孩童面前,插进了面前的土堆里。
虽然姜家门风甚严,但是阻挡不了贪玩的姜守恩溜出宅院,去找那些成群结队的穷孩子玩泥巴。
姜守恩是柱国爷的幼子,虽然他没有用这个身份去压别人,但是柱国爷那可是梁国人民心中的守护神,某种意义上,他的地位甚至要高于当今圣上,毕竟皇上是摸不着也看不到的,而柱国爷却总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
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本地的孩子王,组建了一支孩子军,为他将来开疆拓土的理想实施演练,他甚至学军中发粮饷一样,把自己的零用和家中吃喝拿出来分给孩子们,柱国爷并不在意这种小钱,穷人百姓能够白拿自然也是乐观其成。
虽然很多时候,就是些孩子的胡闹,但是还是有着不少姜守恩死心塌地的拥趸,还只能啃手指的孔池,也以崇拜的目光看着那个孩子王,尤其是姜守恩偶尔会拿着树枝耍出一通剑法,孔池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甚至自己也会依样画葫芦学起来。
“你这样不行,你太弱了,你还是退出吧,你就是个鸡……”
虽然姜守恩嘴上喋喋不休地打击着孔池,但还是会指点一下孔池的错误,或许他觉得这样就更像那个在军营中极为严厉的父亲了。
“训练时的严格,会在战场上救你的命。”姜守恩装模作样地学着柱国爷的样子,对孔池道。
“大哥,邻居都说我身子骨弱,长大了也打不过别人的。”孔池郁闷道。
“那有啥,我兄长身子骨也不怎么样,比我差多了,人家现在不一样跟着军队训练,如今都能上山剿匪了。”姜守恩安慰道,“还有,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将军,不要叫我大哥!”
“好的大哥,大哥将来你打仗带着我呗?”孔池不自觉地啃着手指道。
“那就看你以后有没有实力了,你如果真的还是弱的不行,那也不能带着你去战场上送死,当然如果你变得非常厉害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做我的护卫吧,到时候我肯定会被许多刺客刺杀,你就负责把他们料理了。”
“刺客很厉害吗?”
“废话,刺客都是专门杀大人物的,当然厉害,所以护卫都必须比那些刺客更厉害才行。”
“所以护卫很重要咯?”孔池继续啃起了手指。
“没错没错,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你记住了,学好我们家的定方流最重要的就是闭嘴……还有别啃手指头!”
姜守恩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孩子王,孔池也不会永远是那个啃手指的幼童,姜守恩跟着兄长去了边关,孔池也逐渐沉默寡言,因为刻苦练习剑术,夺得了梁都剑术大会的魁首之位,甚至得到了姜定方的亲自指点,是柱国爷看重的青年翘楚。
孔池也是志得意满,毕竟在同龄人当中,自己已经无人能敌,他也兴致满满地等待着姜守恩下一次归来,他要用这份成就,成为姜守恩的身边最厉害的护卫,跟着他征战沙场,完成开疆拓土的伟业。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姜守恩的凯旋,而是他屯器谋反的消息,那时候的他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无数人被牵连,无数官员被问斩,甚至连当时的太子李承德都被关进了大理寺。
而姜守恩更是胆大妄为,拒不还朝,更是坐实了他谋反的说法,加上有人刻意宣传,几乎全国都相信,姜守恩就是一个叛逆,因为此事,柱国爷都受到牵连,辞去所有职位,削爵待罪。
孔池不相信,那个成天把梁国之威,梁人之魂放在口上的大哥会做出叛逆之事,他没有犹豫,马不停蹄地赶到梁关,正好赶上了让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天。
大雪下得正密,从荒原吹来的寒风,将城头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血水融进了雪地里,殷红得让人窒息。
无数人,包括孔池,都站在城头上,看着姜守恩和他那些死忠士卒,与成国的军队厮杀,没有增援,没有补给,姜守义被朝廷巡按命人五花大绑在城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与人厮杀,他挣扎嘶吼,撕心裂肺。
“哥,我没有谋反,我不是叛逆,我会证明的,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在巡按大人的逼迫下,姜守恩扔在了这最后一句话,泰然与他的生死兄弟们冲出了梁关,与兵临城下的成军战在了一起。
“少将军,我们不是叛逆对不对?”
“少将军,我们是为梁国而死的,对不对?”
“少将军,请你一定要为我们证明。”
“少将军,不管如何,我们都陪你一起死!”
直至一兵一卒,姜守恩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一手持着梁国国旗,一手拿着早已满是缺口的长刀,耳边是那些倒下的兄弟死前的话语,他浑身是血,衣甲破烂,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所有成军不敢上前。
无数的箭矢将他穿透,他没有倒下,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他最热爱的梁国,他努力地呼下最后一口吸,脑海里最后出现的,是那个因为半面脸庞异样而很少有人知道的女儿。
“兰……”
长风卷地,吹动了孔池的衣袍,独自站在荒原之上的他,低头看着摧阵剑剑身上那“定方制”三个小字,尽头远去的马车早已消失不见,荒原的春日也显得无比萧瑟,与身后鲁王山内的春意盎然完全不同。
“姜守恩,姜若兰,居然是故兄之女吗?”
孔池长叹一声,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将长剑收回剑鞘,骑上马背,背着鲁王山疾驰而去。
……
马车缓缓行驶在荒原之上,虽然骑马速度更快,但是为了照顾到南宫烛,他们不得不选择马车,毕竟人家南宫烛是替其他人受了那么多伤。
马车之内,南宫烛闭目而坐,沉默不言,在斜对面,是带着半部银制面具的姜若兰。
或许是因为马车的颠簸,即便是南宫烛都有些坐立难安,尤其是腿伤让坐在狭窄的马车里的他极为不适。
“你看,我说过我有办法的吧?”姜若兰笑道。
“你就是运气好。”南宫烛眉头紧蹙,虽然姜若兰安然逃出,但是他仍然不认同姜若兰先前的决定。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很多时候,周密的计划是赶不上局势的变化的,如果不去尝试,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姜若兰摇摇头道。
“你现在逃了出来,你怎么说都有理。”南宫烛冷哼道。
“那是,反正我没啥事儿,倒是你,腿还没好利索,这就是差距。”姜若兰的半张脸上露出肆意的笑容,“你就安分地给我当护卫,多学学。”
“哼。”
就在两人谈话间,马车骤然停下来,姜若兰眉头一挑,还未开口询问,郑小七便掀开帘子,面带古怪之色地看着姜若兰。
“怎么了?”
“呃,有人打劫。”
“又有人打劫?”姜若兰嘴角一抽,“还是苍狼族吗?”
“不是……”郑小七的话语还未说话,便已经听到外面叫嚣的喊声。
“车上的人都出来,给老子听好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姜若兰这才恍然,透过马车门帘望向外面道路口的一行马匪,然后打趣地问道:“小七,这些难道是你亲戚?”
“谢谢哦。”郑小七翻了个白眼,“想想也不可能呀,俗话说,同行如世仇,山贼也好,马匪也罢,只要不是一个寨子,那就是死敌。”
“我们就这么一辆马车两匹马,至于一大群人来抢吗?”姜若兰无奈地道。
“大姐你是不知贼间疾苦呀,就像我之前说的,这年头劫道环境不好,抢不到东西就得挨饿,像之前开运号那样队伍,就这几只臭鱼烂虾怎么抢?”郑小七说到这种事情,自然是精神大振,说得头头是道。
“你们他娘的是听不到我们说话是不是?让你们滚出来没听到吗?”为首的大汉吹胡子瞪眼,举着他那把骇人的砍刀,怒吼道。
“所以,他们就挑软柿子捏呗?”南宫烛歪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外面的马匪。
“就是这么个理,不过,真是的软柿子吗?”郑小七瞥了南宫烛一眼,他并不知道姜若兰和南宫烛之间有什么秘密,但总觉得南宫烛的情绪与以往有所不同了。
“你们他娘的是聋了吗?”那大汉骂骂咧咧地走上前来,正要动手,便看到三人怪异的眼神,居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阵恶寒,他嘴角一抽“干嘛?”
“是这样的,其实我以前也是做山贼的,咱们差不多算是同行,所以要不就算了,我们就当没遇到你们。”郑小七思索片刻,方才道。
“你娘的少放屁,快把钱都交出来,还有……这娘们长得可真标致,怪水灵的,你伺候大爷舒服了,大爷心情好就收你做压寨夫人了。”
郑小七听到此话,嘴角一抽,然后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地跳出了马车,南宫烛也是一反常态地拖着伤腿迅速跑开。
但是到了大汉眼里就是两个男人临阵脱逃,他不屑地看着他们道:“哼,废物,一会儿就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玩你们的女人的……”
话音还未落,大汉的脸上就遭到了强力重击,他顿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