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我怕死，我只是怕以后我不在，她会受人欺负，你不知道，她那上一个丈夫就是被那群狗崽子给害死在山里的，我以前看着他们调戏她，心里头就是气，尤其是有一回，狗崽子们故意把她浑身都弄湿了，我就看着她抱着自己发抖，连哭都哭不出来，那会儿我就发誓，谁再敢欺负她，我就把他们家都给拆了。”罗牙摇摇头。
“那你拆了没？”郑小七笑道。
“烧了一家，差点把那人给烧死了，之后他们就好多了。”罗牙一脸傲然道。
“他们没找你麻烦吗？”郑小七惊异道。
“他们就是一群泼皮，就是欺负小红那丈夫是个老实人，我就不一样了，从小就是村霸，他们就是怕我这样横的。”罗牙咧嘴笑道。
“可以呀兄弟，我这人就是信横，在这种年代，你不横就是找死，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废物。”郑小七拍拍罗牙的肩膀道。
郑小七似乎全然忘记，方才自己还想把罗牙眼珠子挖出来的事情，这会儿倒是一副称兄道弟的样子。
两人紧赶慢赶还在回到了姜若兰所在的那几间小屋，罗牙将他这几年绘制的地图交给姜若兰，郑小七凑上前去，边看还边啧啧道：“我算是明白了，绿眼儿画的图是真的厉害。”
罗牙听完脸不由一红，尴尬道：“我又没学过。”
“虽然有些难看，但是内容倒是还算清楚。”姜若兰将地图收起来，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罗牙道，“你的命就暂时寄放在我这里，明日就要出发进入山中，你如果有什么异动，相信我，你是逃不过这几个人手心的，不要给我借口把你杀了。”
罗牙看着姜若兰的神情，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都已经不见，别看对方说得轻松写意，也别看对方是个女子，罗牙真要是有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行为，他定然会被杀人灭口，至于是不是真能对付这些人，先前被何谷轻而易举擒拿，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明日启程。”
……
山道之间，郑小七一行人押送着即将进贡给乾坤寨的贡品，学着先前被劫的山贼模样，趾高气昂，全然没有把一些山寨外的哨子放在眼中，因为打着乾坤寨的旗号，所以也无人敢来询问或是收取过路费。
郑小七摸了摸自己脸上贴得更为浓密的胡须，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罗牙则是在他身旁引路，后面是何谷还有带着眼罩的南宫烛，以及其他一些干练的老兵。
因为经过了重新休整，现在这批人更像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山贼，罗牙时不时还会回过头来，看一看这群惨不忍睹的老兵。
“看啥呢？好好带路。”郑小七看到罗牙如此反复回头，忍不住道。
“我不是想着逃跑什么的，只是没想到，你们的大姐没来。”罗牙如是道。
“大姐可是大姐，自然是要坐镇后方，稳定军心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出手呢？这种深入险地之事，当然要靠我们这些人了。”郑小七不以为然道，其实他也没有说实话，并不是姜若兰不想深入险境，而是不能，现在整个鹧鸪山都传遍了姜若兰的画像，她标志性的面具实在是太过显眼，就算是和当时在开运号商队那样包裹起来，也太容易让人怀疑，万一大袍子里装些暗器火药呢？
所以姜若兰只能暂时留在罗家村里，孔池作为姜若兰的近卫，自然是要留在她身边的，虽然姜若兰本人的实力并不比孔池弱，但是作为团队核心，梁关的支柱之一，不可有任何闪失。
“反正你安安分分给我们当向导，你的命我给你当担保，要是大姐真拿你怎么样，我帮你挡这一刀！”郑小七拍着胸膛道。
“我就没想过要逃走，真要逃，进了这山里，你们也抓不住我。”罗牙不以为然道。
“你两不要叽叽歪歪的，严肃一点，当山贼呢！”作为职位最高，经验也最丰富的何谷自然是这次行动的指挥，看见两个人交头接耳，不由呵斥道。
“知道了！”郑小七挥了挥手里头的乾坤寨寨旗，“大王叫我来巡山！”
鹧鸪山乾坤寨的进贡之事，一直都是这里的头等大事，说是进贡，倒更像是大大小小无数山寨之间的碰头大会，这盛会越大，参加的山贼越多，代表这个寨子的势力有多强，在每年的四寨盟会也能作为争取利益的资本。
今年的乾坤寨依然是鹧鸪山南面的土霸主，郑小七看着乾坤寨寨子外面排队进入的队伍，知道的也就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赶集呢。
“这么多人？平时看这鹧鸪山还挺大，杳无人烟的，这一碰头才知道，这山里能躲这么多号人。”何谷啧啧道，说这里是某个郡县口都有人会信。
“我小的时候还没那么多呢，就是近两年发展出来的，落草为寇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世道不好过呀。”郑小七无奈地感慨道。
“按理说，咱们的皇帝名声也还不错呀，不打仗的时候赋税也不重，新皇帝登基还减了不少税收，怎么山贼就越来越多了？”何谷摇摇头道。
“妄图不劳而获，人本就是这样的。”带着眼罩的南宫烛不屑道。
“你他娘的懂个屁。”郑小七鄙夷地看着南宫烛，“多读了点书就以为自己啥都知道了？”
“原因不少，但最重要的还是官逼着民反吧，皇帝再减税，老百姓该交多少还是多少，甚至交更多吧。”罗牙插嘴道。
“不错，谁他娘的不想好好过日子，上山那都是拿命去换的，甚至拿命换都不一定能吃得饱呢。”郑小七点点头，“你这小子天天在山里头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想要对付他们，就要先了解他们，才能知道他们的弱点在哪里。”罗牙做出拉弓射箭的动作比划道，“就像捕猎一样，野猪怕啥喜欢啥，大虫怕啥，熊瞎子怕啥，那都是要知道的。”
“你这小子可以呀，来，教你一句我们将军经常说的，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谷咧嘴笑道。
“什么东西？”罗牙眉头一挑。
“孙子兵法，反正解释开来就是你刚才说的意思。”郑小七笑道，然后颇为得意地看着南宫烛，“喂，绿眼儿，孙子兵法读过吗？”
南宫烛面无表情，缓缓道：“我五岁就已经倒背如流了。”
郑小七嘴角一抽，看着南宫烛认真的神情突然有些心虚，只得嘴硬嘟囔道：“吹牛皮。”
“七……七爷？！”一声惊喜的呼声突然想起来。
郑小七心头一震，侧过头去，看到一个并不是太熟悉，但是确实有印象的山贼向自己跑过来。
“真的是七爷呀！你长了胡子我差点认不得你了！”这山贼长得贼眉鼠眼，个头比郑小七还矮，这会儿正激动地抓着郑小七的手。
“你……”
“我黄飞鼠呀，七爷你不认得我啦？前……不对，大前年咱们一起劫过道的，要不是你，我差点就被官兵给逮了！”黄飞鼠激动道。
“噢，有印象了。”郑小七颇为尴尬道。
“自从去年听到你们寨子被灭了，我心里那个难受呀，今天看到你在这儿，我太开心了。”黄飞鼠抱着郑小七道。
“行了行了。”郑小七把浑身臭味的黄飞鼠推开，“你也来给乾坤寨进贡呀？”
“是呀，我们寨子一直都是乾坤寨的下寨，倒是七爷你，怎么也屈尊来这儿了？”黄飞鼠好奇地问道。
“呃……一言难尽，反正以后大家都是同僚啊。”郑小七干咳一声。
“太好了，咱们又可以一起劫道了，你们现在在哪个寨子呢？”黄飞鼠问道。
“嗯……得龙东寨，新寨子，这不是来投靠的嘛。”郑小七随口编了个寨子名道。
“懂了，七爷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能帮的我一定帮。”黄飞鼠笑眯眯道，“我先回去了，怕我们大哥恼火了。”
“去吧去吧。”郑小七看着远去的黄飞鼠，嫌弃地拍拍自己的衣服和胳膊。
“可以呀七爷，看来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谷拍了拍郑小七的肩膀。
“没没没，就是普通认识的交情，我以前救过他一次。”郑小七苦笑道。
“既然有人认得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南宫烛低声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既然是乔装而来，那么如果被人认出来实在是太过危险。
“瞎操心，我什么身份，山贼，我是山贼，你们不就都是山贼了么。”郑小七看了看周围，低声回答道，由于人多，声音嘈杂，倒也不怕有人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不管如何，小心为上，快轮到我们，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