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风采如昔,今日王爷亲自点兵,日后领兵出征,丰原指日可破……”
大殿中,传出一片阿谀奉承之声,尚秋原停住脚步,向大殿中望去。里面有一些人,这些人有些他认识,有些并不熟悉。
正中央的的椅子上,铺着白色的虎皮,彰显尊贵,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满头乌发,没有一根白发,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阴柔的笑意,阴鸷的眸子令人望而生畏。
“启禀王爷,扫北侯尚秋原,奉命前来觐见。”
宫九天的目光,望向大殿之外,那里有一个白衣男子,飘然卓立于大殿之下,满头的银发,飘然出尘,似欲乘风而去。
“传他觐见。”
尚秋原缓步进入大殿,微微低垂下头,来到王案前跪倒在地:“末将叩见王爷。”
宫九天笑着迈步走下金椅,双手扶住尚秋原,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露出欣赏的目光。
“扫北侯无需多礼,来人,给扫北侯赐座。”
尚秋原微微躬身,谦恭地道:“王爷面前,焉有末将的座位,末将不敢僭越。”
“无妨,今日传你前来,本王有事相商,你且坐下,听本王道来。”
“多谢王爷厚爱,末将惶恐。”
宫九天回到座位上,凝视尚秋原半响,不曾开口。尚秋原侧身坐在下面,微微垂首,以示恭谨。
“唉,可惜本王没有扫北侯这般的后人,否则死也瞑目了。”
“王爷,臣闻圣上有意请王爷选择一位青年才俊,以为后嗣,也好在王爷膝下行孝,继承王爷基业,为南诏效力。既是如此,王爷何不便收扫北侯为子,此等美事,臣先恭贺王爷了。”
“此言甚是,王爷为国操劳至今没有后人,便收扫北侯为子吧。”
一时间,大殿中众人纷纷进言,宫九天的目光,落在尚秋原身上,看尚秋原有何表示。他最担心的,便是尚秋原拒绝,不给他面子。若是如此……
深不可测的眸子闪过些许阴森,他的意愿,不容人违背。
大殿中今日颇为热闹,众人早已经事先知道并肩王意欲收尚秋原为子,得到并肩王的授意,因此宫九天提了一句,众人便纷纷劝并肩王收尚秋原为子。虽然,他们心中并不如何同意并肩王此举,更不认为,尚秋原会答应,但是没有人敢违逆并肩王的意思。
在朝堂上,南诏的至尊,尚要称呼宫九天为“父王”,金銮殿上,始终有并肩王一席之位。
纵然,他不上朝,那个位置,仍然固定地留在金銮殿上,彰显他的尊贵和不可或缺。
纷扰中,尚秋原如淤泥中的白莲,淡然地端坐在下首,侧身微微垂首,脸上平静异常,垂下眼睑,宫九天无法看到尚秋原眼睛中表情。
他微微抬了抬手,阻止众人再说下去,以目示意。
何墨笑道:“诸位莫要再说了,此等美事,却不知扫北侯是何意。侯爷,王爷有意收侯爷为子嗣,以继承王府基业,如今侯爷飘零在南诏,亦无家人在侧。若是侯爷拜在王爷膝下,在南诏便也有了家业。圣上洪恩,愿意以公主赐婚于王爷后人,此等恩宠,侯爷必不会推辞吧?”
嫉妒、羡慕、刻薄、不屑、鄙视等等眼神,顿时落在尚秋原身上,无论他答应与否,都令这些人嫉恨不已。
昨日在宫中,皇上赐他同浴,已经引起诸多不满。一纸诏书,命他统帅三军出征,甚至把御林军三个营,赐给尚秋原,群臣便都红了眼。
诏书赐尚秋原便宜行事,如此的恩宠,南诏的大将大臣们,从不曾有过。朝臣们嫉妒之余,心中愤愤不平,凭什么一位降臣,会得到圣上如此宠信。只是,火逆鳞托病不出,亦不肯见群臣,使得群臣无发泄之地。
今日,并肩王传达了意欲收尚秋原为子嗣的意愿,令群臣震惊,甚至有不少大臣,想让并肩王改变主意,收自己的儿子为嗣。
众人冷眼看着尚秋原,若是拒绝,以后这位扫北侯的前途,就是一片黯淡,能不能从丰原回来,都是个问题。战场上风云变幻,便是战死沙场,亦是正常,别人亦说不出什么。
并肩王亲自领兵,尚秋原亦要受他辖制,想在战场上让一个人死,再容易不过。
若是尚秋原答应,便会成为五国的笑柄,曾经身为丰原的驸马爷,上柱国大将军,归降南诏,已经是骂名在外,如果再拜并肩王为父,定会贻笑千古。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尚秋原身上,看着这位白袍银发的男子。即便是嫉恨,他们亦不能不承认,尚秋原的风姿,远胜他们或他们的子嗣。
何墨脸上带着笑意,凝视着沉默的尚秋原,他已经接到皇上的旨意,命他听从尚秋原的指挥,出兵丰原。只是,要如何行事,还要看并肩王的意思,他亦无决定的权利。
今日清晨,宫中便传出皇上把唯一皇子,交给皇后抚育的消息,而皇上病重卧床不起,更令朝臣们趋之若鹜,纷纷投奔并肩王。
宫九天阴沉地盯住了尚秋原,他看不出尚秋原是何用意,沉默地做在下面,既没有惊讶之意,亦没有慌乱。平静地垂着头,似乎是思考什么,周围的声音,如同暗流,汹涌地从尚秋原身边流过。
“侯爷心中何意,可明言,王爷定不会见罪。”
缓缓地抬起头,满头的银发微微飘动,温润淡然的目光扫过众人,不过是一群小丑,得到皇上病重的消息,皇子交给皇后抚育,便都聚集在并肩王府。心中不由得冷笑,他们若是知道,皇上是装病,该是什么表情?
目光扫过宫九天,这位尊贵一时的并肩王,脸上隐隐现出皱纹,虽然没有一根白发,身躯笔直,毕竟老了。
一抹温和谦恭的笑意,在唇边展现,昨夜便早已经决定了,此时又怎会为难。只是,戏仍然要演下去,他只想,看片刻后一瞬间众人脸上失色的表情。
“何大人,想某不过是一介降臣,如何敢有此妄想。王爷何等尊贵之人,南诏才俊如过江之鲫,王爷若是有意选择子嗣,必然是才子云集,趋之若鹜,只恐某不能入王爷的法眼。”
“侯爷此言差矣,王爷最为欣赏之人,便是侯爷,如今,王爷有意收侯爷为子,想必侯爷不会令王爷失望。”
尚秋原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宫九天:“王爷果然有此意吗?”
宫九天眉间带着一抹冷傲,看着尚秋原,此人是要拒绝他吗?传出欲收尚秋原为子的消息,只是一个信号,既然皇上要重用此人,宠信此人,他便要把此人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为,尚秋原本是丰原的驸马爷,大将军,若是此人为他所用,扫平丰原会节省很多力气。
尚秋原若是拒绝,他有无数办法,令此人为国捐躯,饮恨丰原。尚秋原若是接受,他不过是多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功劳仍然是他的,皇上必然会在心中猜忌,不会再那般宠信尚秋原。
无论如何,得利的总是他,吃亏的永远是别人。
起意收尚秋原为子,源于火逆鳞昨日先赐尚秋原同浴,又颁布诏旨,令尚秋原统帅三军出征丰原。在宫幻凤对他说,火逆鳞想让他选择一位青年才俊为后嗣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尚秋原。
“尚秋原,莫非你不愿意吗?”
“末将唯恐难入王爷法眼,有负王爷垂青。”
宫九天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这算是婉拒吗?
“尚秋原,本王意欲收你为子,却并不勉强于你。若是你肯拜在本王膝下,日后便是本王的继承人,圣上亦有诏旨,赐下公主为妻。如今,你意下如何?”
俊美的脸庞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眸子中满是阴云。从来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至少在南诏这片土地上没有。敢于违背他意愿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死人。
“儿臣拜见父王,愿在父王膝下行孝,为父王分忧。”
尚秋原撩衣跪倒在地,向上磕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众人都是一惊,没有人想到,尚秋原竟然毫无犹豫为难之色,便这般容易地,跪在宫九天面前,称呼宫九天父王,拜在宫九天膝下。
宫九天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尚秋原,眼睛微微眯起,心中亦是震惊不已。若是尚秋原拒绝他,婉转拒绝或者很为难,他都不会感到惊讶。但是,尚秋原如此毫无犹豫,便愿意做他的儿子,出乎他的意料。
大殿中,顿时悄然无声,有些人的眼中,便露出不屑之色。
尚秋原本是丰原驸马爷,上柱国大将军,如此卑微见利忘义,不惜自贬身份,肯做宫九天的儿子,令他们心中顿生鄙夷。
只是,这想法,只能暗藏在心中,却是不敢流露出来。如今,尚秋原便是并肩王的儿子,小王爷的身份,足以令他们忌惮几分。
没有人知道,并肩王心中的想法,是否真的会待尚秋原如同亲生,把偌大一份家业,连同并肩王这个世袭的王位,传给尚秋原。但是,他们都知道,宫九天没有子嗣,猜疑之心甚重,心腹虽然不少,可是能真正取得他信任的,恐怕没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