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她做本王的女儿?”
宫九天闻言,颇为意动,侧目看着尚秋原,知道尚秋原此举,颇有一举两得,令他日后不会为难加害姬天凝,反而会处处维护之意。
只是,他不想点破此意,尚秋原亦是睿智之人,自然会想到他明白此举。但是那位妖姬,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他却是不能确定。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若是被那妖姬驳了,这脸可没有地方去放。
“凝儿乃是赤诚之人,性情率真,怀医者父母心,更兼聪明伶俐,言语有趣,若是有她在父王身边侍候,儿臣也安心许多。她本是远方之人,在此地无有亲人,定会好生对待父王,无其他机心。”
宫九天犹豫着,却是不肯说愿意与否。
尚秋原便明白了宫九天的意思,笑道:“按说父王对凝儿妹子,也有救命之恩,儿臣陪了父王这许久,先去和她叙谈,晚上便陪父王共进晚餐如何?”
宫九天点点头:“你兄妹多日未见,便去好好叙谈吧。”
尚秋原告退出来,宫九天脸上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若是那妖姬肯拜他为父,他亦不用担心,她会再暗中对他下手。何况,那般古灵精怪聪明伶俐的人儿,他还真是喜欢的很,有趣的,是她的话,竟然让他引为知己。
“多年来,能真正懂本王的人,可能便是她呢。”
不由得轻轻地叹息一声,孤独爬上脸庞,多少年来,谁理解过他?明白过他?可知他的心,有多苦?
“尚哥哥,你还是那么帅,更多了些男子的魅力。”
见到尚秋原来到,姬天凝的第一句话,便让尚秋原有片刻的呆滞,这妹妹,怎么就不知道言行谨慎一点,还是这般的言行无忌?
“贤妹一向可好,愚兄前来探望贤妹。”
尚秋原赶紧把二人的关系,定格在兄妹上,唯恐姬天凝再说出什么令他心惊胆战的话。
“好哥哥,你可来了,我朝思暮想盼着见到你。”
姬天凝故意暧昧地如此说,咯咯娇笑起来,伸手拉住尚秋原坐到床榻上,不去管这地方并不合适。
“那只妖孽王爷,有没有为难你?”
“父王怎会为难于我,你在此地一切可好?”
“好,除了没有自由,其他倒没有什么不好。你不必担心,我把逃宫的脏水,都泼到并肩王身上了,那只妖孽承受得住。你也是,太过冒险了,怎的便派金甲他们到都城来救我?若是被白马皇帝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愚兄若是不知便罢了,知道了如何能看着你受罪,如今你逃出皇宫便好。日后,你欲何往?”
姬天凝抓住尚秋原的衣袖,嬉皮笑脸地道:“尚哥哥,不如以后我跟你混吧。”
“此地乃是丰原,战事不断,你留在此处有危险。便是我,亦不能说便能安然返回南诏,何况是你。留在此处,万万不可,我可把送往云梦或者静海,那些地方颇为安宁。只是,恐怕近日,你仍然要留在此处不能离开。”
“我知道,那只妖孽不会放我走的。”
“非是如此,听闻贤妹为父王施术,可以令其留下后嗣,如此最好。便是此一桩恩惠,父王日后必定不会为难于你。今日父王言道,等姬妾有孕,便送你去我那里。你想去何处,早做安排,不日我便要进兵丰饶,恐没有时间顾及此事。”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再回丰原,你莫要太过伤心。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尚秋原心中一紧,抬眼看着姬天凝,伸出手握住了姬天凝的柔夷:“贤妹,便是你最懂我的心,尚记得你为我吟唱的那首词曲吗?”
“发如雪,是吗?”
“原来此词,名为发如雪,果然好词,贤妹今日,可否再为我吟唱此曲?”
“狼牙月,伊人憔悴,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姬天凝低声吟唱,尚秋原一时间呆住了,握着姬天凝的手忘记松开,二人双手相握,彼此凝视。
一股淡淡的白莲香,从尚秋原的身上钻入姬天凝的鼻孔,她的心忽然便安定了下来。身边有这个男人在,他同样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彼时便是刚刚归降南诏,为了保护她,他亦曾得罪惹怒了白马皇帝。
“但望有一日,我抚琴,你为我吟唱此曲。”
“有何不可,若是你想,便今日亦可。可惜我这里无琴,我也不会抚琴,否则定当为你抚琴弹唱,待我到你那里时,便听你抚琴,为你,只为你吟唱此曲。”
“多谢。”
“该是我多谢你,为了我你已经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幸好没有耽误你的大事。”
“我有何大事?”
尚秋原故意问,想看看这个女子,对他了解多少。
抬起手,轻轻地拂过尚秋原的银发,怜惜地道:“莫要给自己背负太多沉重,那不是你的过错,莫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你的家人,在天有灵,亦不希望如此。他们定希望你能快乐轻松,我亦是如此。”
尚秋原霍然起身,温润的眸子变得犀利如出鞘利剑:“我尚家一族,原本是丰原大族,族人上千。只是我一家上下大小,就三百余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
眸子中露出痛苦之色,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上千条人命啊,尤其其中还有不少是下人,一个都没有落下,全部被杀掉了。
这般血仇和痛苦,他能向谁诉说?谁能明白他心中的凄伤?
蓦然,脑海中出现了仰飞天青白的脸,青紫的嘴唇。稗子惨白扭曲的脸庞,不甘的目光,滚落在地上的头颅……
此时此刻,姬天凝才能体会到尚秋原的心情,那是怎样的伤痛。
紧紧地握住尚秋原的手,这种伤痛,外人无法体会。若不是经历了皇宫中的那些事,还有出逃时,眼睁睁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倒在地上,她也无法深切体会到,尚秋原深邃的悲凉凄伤。
那种无法诉说的无奈和绝望,彼时她也曾经有过,无力无助,只能眼睁睁看着。
“秋原,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他们给予你的,你有能力还回去,令他们也感受到你受过的苦,体验那种悲伤。虽然可能暴力和复仇,并不能令你的悲伤减轻,但是却可以支撑你走下去。”
“我只希望,你莫要丢失自己,那才是最重要的。”
“丢失自己?”
“是的,不要在血腥和复仇的道路上,丢失本心人性,丢失自己。要知道,如今尚家只剩下你一个了,你更应该为那些人,好好活着,精彩的活下去。你有责任,重新振兴尚家,带领你的将士们,过更好的生活。”
尚秋原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也曾经想过,若是攻破丰原,拿下丰饶。把丰家的人杀光后,他该去做什么。
但是,他不敢去想太多,因为似乎找不到目标。只能如此浑浑噩噩地,心中只有永不停息的征战。
“谢谢你。”
姬天凝的话,令他猛然清醒过来,是的,即使完成了复仇的使命,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为了死去的家人和将士们,为了活着的人,可以继续生活下去,并且生活的更加快乐。
那是他的责任,或者有一天,他可以带着他们,远离尘俗的纷争,去过平淡的日子。
“你可以带着他们,远离纷争和喧嚣,去过世外桃源般的日子。我感觉,那样的生活,才是最适合你的。”
“一切都要在丰原战事结束后,才能谈及其他,贤妹在此地,我甚为不安。毕竟父王乃是皇后的父亲,你又是从皇宫中逃出来的。便是父王的军中,未必就没有皇上的密探,你在此地,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我知道,若是不久后,并肩王的姬妾有孕,我便可以离开了。你无需为我担忧,尽管专心去打仗便是。若是能早日结束征战,也可令百姓早日安定。”
尚秋原犹豫片刻,低头嗅着姬天凝身上的奇异香气:“你可愿认我父王为义父?我在父王面前,对你以妹相称,你我乃是兄妹,如此愚兄之父王,亦便是贤妹之父王。”
唯恐姬天凝不愿意,或者出言不逊,尚秋原一力游说。
“噗嗤……”
姬天凝笑了,在心中猜测尚秋原第一次叫宫九天父王时的心情,那该是矛盾了多久,有着如何决绝的心。被他人讥嘲时,心该是如何的疼和无奈。
若是这位雪莲般优雅的男子,都能做到的事情,她一个女子有何抹不开。何况,她如何不明白,尚秋原此举,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本来就是如此,兄的父王,亦当是小妹的父王,只不知并肩王是否会感觉吃亏。”
“父王极为欣赏贤妹,此事便如此定了,晚餐时,贤妹莫要忘记改称呼才是。此事对贤妹只有百利,并无一害。”
姬天凝拍了拍尚秋原的手,调皮地眨眨眼:“我知道你的苦心,有我和你作伴,感觉好不好?”
“贤妹真是善解人意,有你这般冰雪聪明的妹妹,真乃是愚兄的福分。”
“嗯,既然如此,你还要不要带着我去私奔?扔下这里所有乱七八糟,让人头疼的事情,我们去周游列国吧。”
娇靥上一本正经,似乎不是在说让尚秋原带她私奔,幽深的眸子凝视这个淡然的男子。
“咳咳……”
被姬天凝狠狠地噎了一下,他如何能放下这里所有的事情,更不能为了她,扔下一切去逍遥自在。何况,他心中的悲伤,已经深入骨髓,虽然会为了她,甘冒奇险,甚至不惜惹怒皇上和并肩王,但是,他并不是为了儿女私情。
“贤妹莫要调侃愚兄了,似你这般仙女般的女子,便该有一个人男人,为你抛弃一切,生死相随。”
尚秋原意有所指,从金甲等人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离恨天对姬天凝的情意。那个男子也是个铮铮好男儿,肯为了姬天凝赴死,不离不弃,令他敬佩。
心中,隐隐有些失落,看着眼前的佳人。她只能是他的妹妹,他的心中,仍然被故去的家人所牵系,放不下,也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