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你可知以你之罪,该当如何处罚?”
“听凭皇上处置,只是娘娘并无过错,请皇上莫要降罪于娘娘。若不是当时要把娘娘送上火刑台,娘娘也不会逃出皇宫。如今娘娘归来,还望皇上好生对待娘娘,莫要降罪。”
“大胆,此等事,岂是你该过问。”
离恨天深深地低下头:“皇上恕罪,草民僭越,只是一路上,草民见娘娘闷闷不乐,多有思念皇上,还几次向别人打探皇上的病情。”
如此说时,离恨天心中一疼,他如此说,是为了让火逆鳞不怪罪姬天凝。
火逆鳞心中一动,走到床榻之前,俯视着离恨天,只是离恨天深深地低着头,他也看不见离恨天脸上的表情。
“抬起头来。”
离恨天抬起头,低垂着眼睑,心中为姬天凝担忧已极。虽则火逆鳞并未重重处置姬天凝,而是把姬天凝贬谪为奴婢,但是离恨天知道姬天凝骨子里的高傲,渴望自由,如此处置并不对姬天凝而言,是多么痛苦。
失血过多的脸,棱角分明的线条仍然不失令人惊叹的俊朗,多了几分虚弱,异彩纷呈的眸子暗淡,恭谨地跪在火逆鳞面前。
目光扫过离恨天的脸,火逆鳞忽然之间便是大怒,此人不仅容貌太过俊朗,便是武功也是出众。一路护送姬天凝,两个人孤男寡女,如同干柴烈火,如何会一点私情也没有。
离恨天拼了命也要救姬天凝,他便不信,他们二人之间,便毫无情义。
尤其是姬天凝,今日为了让他放过离恨天,百般低声下气。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情绪在渐渐失控。
伸手一把抓住离恨天,眸子中充满暴虐之色,一挥手把离恨天从床榻上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伸脚便踏了上去。
离恨天大惊,五国中谁人不知,火逆鳞乃是马上皇帝,武功高强。
一翻身滚开来去,身上的伤口剧痛,勉强忍住伤口的疼痛,再次跪倒在地:“皇上,请皇上息怒,若是皇上想处置草民,岂用皇上亲自动手。”
他不敢出手,因为此地周围尽是火逆鳞的禁卫军,而他如今重伤在身,根本不可能是火逆鳞对手。
火逆鳞一脚踹出,离恨天的身躯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击在墙壁上。
“哇……”
他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伤口迸裂,殷红渗出。躺在地上沉重地喘息,看着火红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火逆鳞俯视着浑身血迹的离恨天,心中的怒意减轻了很多,刚才一活动之间,头颅上的银针颤动,疼痛也减轻了。
离恨天微微闭上眼睛,如今他也只有任凭火逆鳞如何处置,无法反抗。
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心中的杀意大盛,此刻他只要一抬腿,便可以踩死这个胡儿,让姬天凝无法看到此人。
“皇上,皇上……”
一个娇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声音中带着些许担忧和焦虑。看到火逆鳞进去了好一会也没有出来,姬天凝实在是忍不住了,唯恐火逆鳞会伤害离恨天,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声呼唤起来。
“吃什么别吃亏,白马皇帝算你狠,俺给你拍马屁,拍到你魂飞魄散。”
“皇上,下雪了,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里下雪,不如奴婢陪皇上在雪中散步,观赏雪景如何。”
火逆鳞抬起的脚,犹豫着,看着血迹斑斑的离恨天,感觉欺负一个如此重伤的人,实在有失身份。
“皇上,好冷啊,奴婢知错了,皇上开恩让奴婢去给皇上煲汤吧。这里的鸡很肥,鸭很嫩,奴婢保证给皇上煲一个十全大补汤,让皇上开胃。”
火逆鳞深深呼吸了几口,情绪稳定了一些,迈步从离恨天身上迈了过去,走出房门。他没有回头,深恐一回头,便忍不住会一脚踹死这个胡儿。
见火逆鳞走了出来,姬天凝仍然用担忧的目光向房间中望了过去,以目示意乐天,赶紧进去看看。
乐天微微点头,见火逆鳞走过,迅速地进入离恨天房中。
“离壮士!”
见离恨天身上再次渗出鲜血,躺在地上,不由得大惊,急忙过来查看。
“乐大人,我不要紧,莫要声张,以免让娘娘担心。”
乐天急忙搀扶离恨天起来,重新让他躺在床榻上,想到姬天凝还跪在外面担忧,急忙走到门边,向姬天凝露出一抹笑意,摇摇头表示无事。
他也不想让姬天凝担忧,因此隐瞒了离恨天再次受伤之事。
姬天凝放下心来,盯着火逆鳞的脚,停留在眼前。红色的背影,挺拔俊逸,只是他还能坚持多久。
心中有着悲凉,如此高傲野心勃勃的他,终是抵抗不过病魔的折磨,如今更加瘦削。
“皇上,你瘦了很多。”
用极为煽情深情的语调说出,嘴却是撇了撇,反正此时火逆鳞是背对着她,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火逆鳞的心一动,柔软起来,那种柔情的语调,似乎他从不曾在她口中听到过。便想让她起来,心却再次硬了起来。他如何不知道,她这般柔顺,不过是为了那个胡儿。
“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二人,尤其是那个敢拐朕女人逃走,令天下人耻笑朕的胡儿?”
“皇上此言差矣,奴婢早已经死了,皇上诏旨昭告天下,奴婢被送上火刑台,化为一缕飞烟,此刻早已经消失在这世上。如今,皇上要再用何罪名,来处罚一个已经名义上死掉的人?”
火逆鳞猛然回首,这只小野猫,仍然是这般牙尖嘴利。不错,无论五国之人如何谣传纷纭,他却是不能承认她还活着,甚至从他的皇宫中逃了出去。
她,只能是个活着的死人。
“看起来,到如今你尚未悔过,不肯认错,便在此继续思过吧。”
迈步便向房间走了回去,他想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高傲的倔强,此刻因为那个胡儿,他可以尽情折辱她。
唇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若非如此,这只小野猫,可能永远不会真正向他低头。
“皇上,皇上……”
姬天凝一把抱住火逆鳞的大腿,外面真的很冷,跪着真的相当有难度。她不在乎抱住火逆鳞的大腿,以求免受处罚。不吃亏才是真的,英雄尚要识时务,何况她一个小女子。
抬起头,让大眼睛中酝酿出一抹晶莹,楚楚可怜地看着火逆鳞:“白马皇帝,你就从了我吧,让我起来进去暖和一会吧。”
心中如此说着,用悲情的目光看着火逆鳞,蓦然间发现,火逆鳞的俊朗的脸庞面色青白,隐隐露出痛苦之色,脸上的线条更加分明,瘦削的双目都微微凹陷下去。
心中不由得便是一疼,一时间痴痴地盯住了火逆鳞,几个月不见,他竟然憔悴如斯。
望着曾经梦魂牵饶的人,此刻便在眼前,一滴晶莹不由自主地落下,纵然他再霸道,还能霸道多久。这是她第一个男人,为之动心倾情的男人。
伸出手,握住了火逆鳞的手,那手冰凉毫无温度,紧紧攥在一起。他是如何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压抑着自己。
平生第一次,姬天凝恨自己没有能力,没有能力和把握救治火逆鳞,解除他的痛苦。
火逆鳞手腕微微用力,把姬天凝一把拉起,抱入怀中,也不去管四周侍卫们的目光,挟持姬天凝走进房间。
姬天凝也没有反抗,伸出手抚摸火逆鳞消瘦的脸庞:“可是还感到痛苦吗?”
“嗯。”
冷冷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他从来不愿意在任何人的面前,暴露自己的柔弱。哪怕是病发之时,丧失理智,也只是用残暴来隐藏自己。
“坐下,我给你仔细检查。”
“莫要忘记,该在朕面前保持如何的礼仪。”
火逆鳞冷酷地说了一句,目光却是现出些微的柔和,她还是在意他,关心他的。
“是皇上,请皇上坐下,让奴婢给皇上检查病情。”
姬天凝祈祷,水晶骷髅头不会有任何反应,因为她已经知道,每当水晶骷髅头出现幻境或者预言时,总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仔细为火逆鳞诊察,只是没有仪器,她无法透视火逆鳞头颅中的情况,因此也无法太过确诊火逆鳞的头颅中,到底是何种情况。
“如何,可能控制吗?”
姬天凝微微在心中叹气,控制始终是暂时的,不能解除火逆鳞真正的痛苦,缓解病情。只是如今,也唯有暂时靠药物控制,让他减轻痛苦。
“这是奴婢新为皇上配制的药物,若是感觉痛苦难耐,便服用一粒,不可多用。”
把一个瓷瓶交到火逆鳞手中,目光中隐隐有着担忧,火逆鳞接过,心中柔软起来,她原来一直没有忘记他的病,还研制了新的药物。
“如何,去逍遥了如此之久,滋味如何?”
“乱世,到处都是战争和匪患,最受苦便是百姓。”
“听说你和尚秋原见面了?”
火逆鳞的心中,仍然对尚秋原无法释怀,不仅因为昔日姬天凝在尚秋原面前展露的那灿烂笑意,更有深深的担忧。如今他听说并肩王对尚秋原极为器重,视为亲生一般,二人关系极好,他担心尚秋原的立场,已经悄然改变。
“是的皇上,奴婢见过他。”
姬天凝不想多提起尚秋原,知道火逆鳞心中介意,已经有一个离恨天被重伤,她不想也不能,再让尚秋原受到一点猜疑。
“你可知道五国之人,在谣传什么?”
火逆鳞愠怒地看着姬天凝,身为天子,他已经成为五国的笑柄,颜面无存。
“皇上也知道是谣传,何必为此忧心,岂不是有失皇上的威严。愚人说之,智人笑之,以皇上如此睿智,岂会和那些闲谈无聊之辈,一般见识。”
姬天凝淡笑,把高帽向火逆鳞头上带,这高帽不用本钱,不用回家去取,顺手拍过去几个,讨得白马皇帝开心,离恨天便可以无事了。
“休要用这一套来迷惑朕,朕是不会轻易放了你哪位良人的。”
“皇上要如何,才肯放了离恨天?”
姬天凝也不恼怒,知道生气争辩,只会让火逆鳞发狂。用澄澈的目光看着火逆鳞,轻轻地给火逆鳞按摩穴位,减轻痛苦。
“等你有了朕的孩子,朕便放他离开。”
一句话,让姬天凝差一点暴走,这算是什么?
秀眉微微蹙起,扭身走到窗前,把自己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
“我忍,我忍……”
在心中暗念了无数遍“忍”字,也明白此时的火逆鳞,有些不能控制情绪。默然站立在窗前,把窗棂推开了一线,望着外面飘落雪花,无限心事涌上心头。
她最担忧的,还是离恨天,水晶骷髅头的预言和幻境,她不知道算不算是结束了。离恨天这次大难不死,是否便可以破解此劫。
“朕的病如何?”
“皇上的病,更重了些。”
“可能治疗?若是不能,朕还有多久的时间。你不是可以预知某些事情吗?便预测一下,朕还有多久的时间。”
“皇上,我不能。”
姬天凝扭过头来,忧郁地看着火逆鳞:“皇上,我留下来侍候皇上,请皇上放离恨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