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枪在雪地中如惊鸿般飞舞,周围亲卫的脸上出现敬意,他们从心底敬佩他们的大帅,尚秋原便是他们心目的神祗。
明知昨夜,大帅已经和那位令他们同样敬佩的女子在一起鱼水和谐,今日清晨却仍然如此早起,不间断练武,不由得他们不敬佩。记得,便是在新婚之夜,他们的大帅,也不曾间断过练武。
颠簸令姬天凝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朦胧地睁开眼睛,这是在什么地方?记得昨夜和尚秋原在一个小村庄的房间中缠绵不休,为何如此颠簸?
睁开眼睛,看到一辆简陋的马车,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盖着棉被,她此刻便在马车之中。
不由得便是一惊,记得凌晨睡去时,身上是一丝不挂的。急忙伸手摸了摸,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仿佛昨夜只是一个梦。
“我昨夜是做了一个梦吗?”
坐起来,掀开布帘向外望去,简陋的马车摇摆不定,入目便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紧紧跟在马车旁边。
见她起身露出头来,尚秋原温柔地催马靠近微笑:“因急于赶路,因此未能让你好生休息,等到了地方,你再好生休息如何?”
“昨夜我是做了个梦吗?”
姬天凝傻傻地问,惹得尚秋原哈哈大笑,伸手在姬天凝头上揉了揉:“当然不是,不如等到今夜,我帮你回忆昨夜的事情如何?”
娇靥微微一红,娇嗔地瞪了尚秋原一眼,带着三分娇嗔,三分羞意,满是深情的目光凝注尚秋原:“好颠簸啊,我想和你一起骑马。”
尚秋原伸出手,姬天凝便从马车中钻了出来,踩在马车上,纵身向尚秋原跳了过去。尚秋原大吃一惊,唯恐姬天凝会掉落在马车之下,他伸手也只是和姬天凝开玩笑。
急忙伸出双臂,把姬天凝抱入怀中:“小丫头,你疯了。”
“嗯,我是疯了,被你从昨夜折磨到今日凌晨,我早就疯了。却不知,我们二人谁更疯些,你便不知道累吗?”
尚秋原把嘴唇凑近姬天凝耳边:“和你在一起,自然不会累的,今夜便可再次验证。”
姬天凝嘟起樱唇,游目四顾,却没有看到乐天的身影:“乐天哪里去了?”
“他昨夜便欲告辞而去,我今日凌晨才知道此事,他决意要离开,我也不便强求,便让他离开了。我看,他对你颇有情意,定是你太无情,令他失望才会如此。”
“是啊,我该对他多情些,你说呢?”
姬天凝调皮地对尚秋原眨眼发电,尚秋原把姬天凝紧紧地搂入怀中:“还是在马车中可以躲避寒风,我在马车中给你准备了火炉,你何必一定跑出来。”
“马车太颠簸了,这辆马车太好了,我受不了。”
“等到前面,我给你找一辆好的马车,再过两日便可到达,你便忍忍吧。最多,晚上我补偿给你如何?”
“坏蛋,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如此坏呢?”
两个人打情骂俏,其乐融融,姬天凝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乐天的离开,让她放心又让她担心。
“终有要分手的时候,如此也好,我们两个人只能做朋友,不能做情侣。我再也无法接受他的情意,让他离开,天长日久他对我的情意便会淡去,但愿他此去,可以平安无事,找到属于他的那片天空吧。”
默默在心中为乐天祝福,遥望丰原雪景,精神不由得一振。
紧紧搂住尚秋原,如今斯人就在怀中,夫复何求。
纵然,他们也许不可能长久,她却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他一起去周游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为此,她愿意等待,长久地等待。
“秋原,你说我们真可以去做一对神仙眷侣,逍遥江湖吗?”
“很难,我知道你的理想,但是你可曾想过,为何你的理想一直未能达到吗?”
姬天凝楞了片刻:“为何?”
她想起,她想踏遍五国的名山大川,这个理想便一直胎死腹中,不曾有过片刻的顺利。
“乱世,诸侯争霸,帝王逐鹿。生逢乱世,无处有安宁,你的想法太过理想脱离现实。若是如今乃是太平盛世,你的想法可以实现。但是,在乱世中,没有足以自保的实力,不要说周游列国,便是自身也难保。”
姬天凝怔怔地依偎在尚秋原怀中上,一时间如被重击,仔细回味尚秋原的话,才发现此言是多么精辟正确。她以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生逢乱世举步维艰,如何能逍遥地去周游世界?
从穿越到这里,便成为阶下囚,其后被掳入后宫,没有机会接触民间,对乱世的概念也不甚了解。
逃出皇宫后,一路被追杀,被并肩王抓住。直到脱离了并肩王的控制,一路所见哀鸿遍野,黎民流离失所。
便是她想置身事外,逍遥地去周游列国,但是先是落入凌峰的手中,后落入丰景平的魔爪。
几番命运捉弄,若不是有并肩王和尚秋原的人马一路护送,更有尚秋原的安排,最后在邺城救了她,她真的不知道,此刻命运的车轮将是如何行驶。
再度离开,和离恨天想脱离乱世,却最终落入火逆鳞的手中,离恨天更是付出了生命为代价。
原来如此啊,在此乱世中,便是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早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直以来的想法,不过是在太平盛世长大的她,充满幼稚幻想的念头,无法实现。便是这次,若不是有尚秋原,尚秋原若不是拥有权势和兵马,又如何能把她从火逆鳞的军营带出来。
“我的想法,只是虚幻的空想吗?”
失落地问了一句,如今她已经深深体验到战争的残酷,乱世的悲哀。
“或者远离五国,去往你的家乡,远赴海外,才能真正脱离乱世置身事外吧。”
“若是不能呢?”
“天凝,你该知道我一直的目的是什么。便是我,曾经身为丰原的驸马爷,大将军兼侯爷的高位,亦不能避免家族尽灭被残杀。我手下带了十万将士,在南诏和丰原的边境作战,便是因为上位者的争权夺利,便葬送了这些儿郎和其家人的性命。”
尚秋原叹息道:“我尚如此,何况普通百姓,若是我没有如今的兵马和权力,如何能为惨死的将士和家人报仇雪恨?”
姬天凝沉吟未语,心中翻江倒海,无数想法从头脑中涌现。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便是以尚秋原昔日在丰原的无限风光和权柄,亦不能保家人安然,部下平安。
白马皇帝,南诏的至尊,亦有太多的无奈,要被并肩王所掣肘。并肩王又如何?拥有滔天的权柄,却是有无限伤心事,连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她不过是,偶然到这个乱世的一个弱女子,命运不受自己左右。
“便是皇上和父王亦如何?天凝,若是没有真正的权势和兵权在手,不仅无法保护家人,甚至无法保护自己。你该知道,我本想等此间事了,便带着手下脱离纷争,去过如你所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只是如此乱世,世外桃源在何方?”
“若是远离五国,远离这乱世呢?”
“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如今如何?”
姬天凝被尚秋原的话,狠狠地噎了一下,颓丧失败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她的想法,是太过理想化了,在此乱世,便是拥有权力亦不能说就可以自保。贵为皇上的丰景平,如今也只是尚秋原的阶下囚。
想起第一次见到尚秋原,这位丰原的驸马爷、大将军,为了达到目标,不得不对白马皇帝屈膝。而其后,又再次低头拜在并肩王膝下,才有今日的扬眉吐气。
她有什么?
她只有未必有用,可以救人性命的医术,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她被她救治的仰飞天母子,终是离开了这个人世。
“如何才能自保,达成自己的目标?”
“便如我一般,大丈夫能屈能伸,记得这是你给我的评语。若非有当日的屈膝,焉有今日我的快意,虽然我不贪恋权势,可是要达成我的目标,保我自身无忧,部下安然,也唯有把权力握在手中,才能做到。便是父王亦如何?你可知,父王当初为何屠尽族人?”
“为何?”
姬天凝一直想不通此点,和并肩王的接触,让她感觉宫九天人格虽然有缺陷,有些变态,但是并不是那般嗜杀疯狂没有理智的人。
“父王权柄太重,已经令皇上感到了威胁,但是若没有父王,皇上也不可能是皇上,更没有南诏的今日。皇上不能明里对付父王,几番想削权,却是做不到。因此,皇上只能暗中挑起宫氏族中的人,争权夺利暗害父王。”
“竟然如此?”
“不错,若非父王一直拥兵自重,把兵权紧紧握在手中,如何能安然到今日。”
“为何?为何会如此?”
“这便是帝王治理天下之术,不允许自己的臣子中,出现如父王这般比帝王权柄更大的臣子,哪怕他是帝王的岳父。均衡臣下的势力,不惜挑起臣子之间互相的争斗,便如后宫一般。许多后宫的争斗,也是帝王有意为之和纵容,用后宫的争斗,控制朝堂的势力。”
“原来如此,用人命堆积起自己的权势?”
“便是如此,有谁的权势,不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便是丰景平那贼子,是如何做了丰原的皇上,登上龙椅的?你可知,他用了多少人命铺平登上龙椅的道路?”
“多少?”
姬天凝愣怔地问了一句,她听说过丰景平的事情,但是毕竟不是很了解。
“弑君杀父,尽杀兄弟全家,便是逃出皇城的皇子家人,亦难逃他毒手。他继位之前为了调开我,让丰无极派我出兵南诏,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害死我手下十万将士。其后,更灭了我尚氏一族,追缉我部下的家人。”
“一将成名万骨枯,一王登基竟然要用如此多的人命,甚至是父亲和兄弟的性命来换吗?”
尚秋原宠溺地低头在姬天凝秀发上吻了一下:“说的好,正是一将成名万骨枯,为将者尚且如此,何况帝王。自古以来改朝换代,便如丰原的此刻的局势,已经不能用数目来计算了。你想,若不是因为封无极定要换丰景平为太子,继承皇位,若不是丰景平为了登上皇位,焉有丰原今日之乱。”
姬天凝深知,四国争雄,受害受苦的,却是丰原的老百姓,而五国的将士,多有战死沙场上者。
怅然若失,自己的目标,无法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