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幻凤心中蓦然一动,若是真如父亲所言,她便是南诏最为尊贵之人了。那时,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无需有这许多忧虑。绝美的脸庞不由得一冷,目光冷冽起来。
紫色的袍服上,绣制着蟒翻身,云翻腾。乍看上去,和龙袍颇为相似,细看却是不同,亦是皇族服饰。紫色乃是高贵的颜色,唯有高官才能穿着紫色官服。
皇帝的龙袍和亲王的蟒袍上绣的图案几乎一样,只是穿的人身份不同,叫法不同罢了。都是龙的样子,皇帝穿的叫龙,其他人穿的叫蟒。
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绣有金盘龙纹样,玉带皮靴。衬里用绛红色,领、袖、襟、裾均缘红边。下着纱裙及蔽膝也用紫色。颈项下垂白罗方心曲领一个,腰束金玉大带,足穿白袜黑舄,另挂佩绶。
一顶玉冠,冠上缀卷梁一十二道,高七寸,卷梁宽一尺,戴时用玉犀簪导之。此乃是王冠,乃是亲王才能佩戴的冠。
身材并不高大,身材匀称,没有一丝赘肉,浑身带着逼人的富贵气息。
白皙的肤色,秀逸的双眉倒不似个武将,带着几分文质彬彬的秀气。只是那一双阴鸷的眸子,令人心寒,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无需人介绍,姬天凝亦知,那走过来的人,便是南诏最尊贵的并肩王宫九天。宫九天的身边,便是宫幻凤,美目微微泛红,似乎哭泣过。
她悄然站立在树丛中,黑黝黝的树丛遮住了灯光,一片阴影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她。那些守卫们,自然不会去惊动她,这里是偷窥并肩王最好地方。
姬天凝没有想到,并肩王是如此一个人,在她的印象中,那位令火逆鳞忌惮不已的并肩王,应该高大而强悍。俊秀的脸庞上,竟然有几分阴柔美,完全颠覆了她心目中的形象。
不由得摇摇头,难怪太后和皇后都美的离谱,宫家的男人,亦是如此俊美不凡。纵然并肩王如今年纪已经不轻,仍然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不逊于那些年轻人。从如今并肩王的模样风姿中,便可以看出,年轻时代的并肩王,定然是一位极为风流倜傥,俊美已极的人物。
隐隐中,可以看出,宫幻凤和并肩王面目有几分相似。
姬天凝摇摇头,便是如今,这位并肩王亦满身成熟男人的魅力,最是让少女心动。
蓦然,两道阴冷的目光,向她站立的树丛转了过来,有片刻的停顿,瞬间便收回,脚下未停,走向寝宫。
便只是那瞬间的一眼,姬天凝感觉冷入心扉,有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及至宫九天目光移开,她才发觉,手心已经满是冷汗,不由得暗自心惊,告诉自己,千万莫要惹那位并肩王。
“火逆鳞,你好自为之吧,你这位岳父,简直就是个妖怪,不知道你们一大一小两只妖怪斗法,谁会占上风?”
看着并肩王进入寝宫后,姬天凝才悄悄地扭身离开,不由得叹息,南诏有这样一位并肩王,火逆鳞的日子看起来并不好过。大小妖怪斗法,她还是离远点的好,莫要触了两只妖怪的霉头,倒霉的只能是她。
“微臣参见皇上。”
宫九天微微躬身施礼,虽然说有上朝免拜的荣耀,他不必施礼,仍然在面子上保持着做臣子的恭敬。没有跪倒磕头,便只是微微躬身问候,阴沉的目光一瞬间便从火逆鳞的身上扫过。
银针耀眼生辉,在火逆鳞的头顶上晃动着,闪耀着刺目的银光。
蜡黄的脸,毫无血色,晦暗的脸色满是病容。眼窝深陷,目光暗淡,神色疲惫,半躺在龙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父王请坐,有劳父王前来,朕心中甚是不安,只是如今朕病重,不得不劳动父王大驾,到此商议国事。”
火逆鳞脸上勉强露出笑容,无力地扶着床头,意欲起身。宫九天轻轻地扶住他:“皇上请在龙榻上安心静养,如今圣上感觉如何?可是好些?”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药香,中药的气味格外浓重。龙榻床头的桌案上,还有一碗喝完的药,碗底余留了一点药痕,散发出药浓郁的味道。宫九天微微凝望药碗,似乎还有一丝余热,从碗中升起。
“父王请坐。”
火逆鳞靠在床头,神色倦怠地请宫九天坐下,宫九天坐在龙榻旁边,看着火逆鳞,仔细观察火逆鳞的脸色和神色。
“皇上如今感觉如何?可曾诊治?”
宫九天明知故问,脸上露出一抹忧虑之色,似乎是在火逆鳞的病情担忧。
“唉……”
火逆鳞低声幽幽叹息,眸子暗淡无光,此时他手和手臂上的银针已经被取下,头颅上长长的银针,却是十分招摇地晃动着。
“父王有所不知,朕如今病情日渐沉重,便是太医院呈上的药物,亦难以控制病情了。如今,太医院的药物已经没有,朕手中所存留的药物也将用完。今日,朕忽然发病,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恐怕时日无多了。”
“圣上莫要如此说,想圣上如今风华正茂,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区区小病,何足挂齿,圣上休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火逆鳞摇摇头:“朕的病,朕自知,如今是再无方法可以控制。太医院的御医们,早已经对朕的病束手无策,如今也只是靠后宫奇贵嫔的奇异手段,暂时控制一时。如今,朕自觉精神倦怠,浑身无力,这般感觉从未有过。”
宫九天细细查看火逆鳞神色,却没有看出任何可疑,默然坐在龙榻前,看着这位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皇帝。
随着火逆鳞日渐年长,心机也愈加深沉难测,只看对他的容忍,便知这位皇帝城府深沉,不会轻易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火逆鳞凯旋归来之时,他也曾在紫禁城外迎接,彼时见其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如今面前的南诏至尊,满脸病容,神情倦怠无力,连昔日最犀利的眼睛,也暗淡无神。
“似乎瘦削了很多,难道真的是病重,甚至大限将至了吗?”
宫九天满腹疑虑,素知火逆鳞并非装病之人,今日病重至此,不由他不仔细查看。
火逆鳞有些软弱地看着宫九天,温言低声道:“父王,今日我已经对凤儿说过,把唯一的皇子交付与凤儿抚养。若是日后,凤儿无所出,此子便立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如此,我亦可放心。”
“圣上正是华年,如何便说此言,日后南诏还要靠圣上的英明,才能拓展疆土,雄踞天下。”
宫九天不动声色,淡淡地说着,观察火逆鳞的神色。
“父王,我知道我已经时日无多,病发至此,今日便是连神智,大半也在不清醒中。二次病发,愈加严重,已非药物可以控制。如今,我命尚秋原出兵丰原,亦是无奈之举,丰原内乱,乃是最好的时机。只是我无法思虑此事,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只能暂时把权利交给尚秋原。”
“圣上何必担忧,想那尚秋原,乃是五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一代帅才,定能出师告捷,大破丰原,为圣上建立不世功勋。”
“父王,满朝文武虽多,但是能代替我主事的,也唯有父王了。想我南诏的江山,若非有父王征战四方,尽心辅佐,焉有今日。只是每每思虑父王尚无子嗣,我便忧虑非常,寝食难安……”
火逆鳞双手抱住头颅,痛苦地低下头,用力敲打头颅,似有无限痛苦。
“皇上……”
宫幻凤焦虑地握住火逆鳞的手,火逆鳞摇动头颅,闭着眼睛,脸庞扭曲起来。汗珠从额头滴落,转眼间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愈加蜡黄。
宫九天默然观察,似乎不假,这般痛苦和汗水,却不是可以作假的。急忙伸手扶住火逆鳞,不经意间,握住了火逆鳞的手腕,暗暗查探火逆鳞的脉搏。
他不是医师,但是亦可从火逆鳞的脉搏中,查探到一点东西。这本是他的试探,火逆鳞却仿佛不知道一般,痛苦地摇晃着头颅,指甲用力按住太阳穴,汗水顺着额头流下。
脉搏时强时弱,时急时缓,极其不规律。骤然快如奔马,忽而便慢如龟爬。一时强如洪水,一时弱如无有。
宫九天虽然不明白医道,亦知此种症状,乃是病情极为沉重了。如此紊乱的脉象,连他也不禁露出惊异之色。
“皇上,皇上……”
宫幻凤焦急地握住火逆鳞的手臂:“来人,传太医觐见,传姬天凝觐见。”
火逆鳞用力握住宫九天和宫幻凤的手:“莫要,莫要叫他们,我,我休息片刻便好了。”
靠在床头之上,默然休息了片刻,额头的汗水渐渐消失,痛苦似乎正在减轻。手上的青筋暴起,紧紧抓住被子。宫幻凤伸出手,想握住火逆鳞的手,纤纤素手伸到半路,被宫九天轻轻地用手微微一挡,停顿在半路。
娇美的容颜上有挣扎和犹豫,却是终于没有把手伸过去,半路缩了回去。低头垂下眼睑,隐藏了脸上和眼睛中的感情。重新抬起头时,美丽的脸上恢复了平静,默然站立在龙榻之前,扭头望着黑暗的窗外。
片刻后,火逆鳞睁开眼睛,痛苦扭曲的脸庞,也恢复了原来的平静。他无力地靠在床头微微喘息着,半响没有说话。宫九天和宫幻凤,亦没有做声,寝宫中一时间寂静无比。
“皇上不宜过于操劳,当静养以使龙体尽快复原,国事自然有诸位大臣处理,若是圣上龙体不适,于国无利。”
宫九天脸上带着真切的关怀,深不可测的目光凝视着火逆鳞,忧虑满面,露出担忧之色。此时,他对火逆鳞的病情,已经再无怀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适才凤儿言道,他病情沉重,恐时日无多,看起来此言不虚。只是不知道,他如今还有多少日子,此病当真便无有办法治愈了吗?太医院早已经束手无策,却不知道后宫那位妖姬孽妃盛名之下,是否无虚?”
他最担忧的,便是姬天凝有办法治愈火逆鳞的病,为仰飞天剖腹,救下了皇子和仰飞天,这般神术,当真是无法想象。他亦知,姬天凝在战场上救治了无数将士,并且详细调查过。
在姬天凝入宫不久,为仰飞天剖腹接生后,他便派人详细地调查了姬天凝的一切。可惜的是,他所知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