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军情?今日晨时不是刚到了两位斥候,怎的又派了二位回来?”那名队长似乎仍然不信,周兰心里虽然着急,但是却不敢开口,因为她一旦开口就要露陷,男人的声音可不是那么好模仿的。
江雨寒面色不改,从容地道:“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是慕容统领交代下来的,卑职们只是照办。或许卑职们带来的军情与晨时到达的那二位带来的有所不同也未可知。”
那名队长犹豫了一下,道:“这倒也对,我们下面的人了解得也不多。好吧,我就不耽误二位了,进城吧!放行!”东胡士兵纷纷让开,江雨寒对周兰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城。那名队长看着二人的背影,自言自语地道:“这两位的长相倒是有些特别,一个丑陋如恶鬼,一个清秀如女子。糟糕,忘了看他们的眼球是何种颜色,万一是中原人的斥候……”
队长急忙转过头来,向着城内望去,此时哪里还有那二人的身影,他立马带了两个士兵进了城去向此时驻军中的最高长官禀报情况。实际上江雨寒的话中漏洞百出,只不过这名队长也是粗心大意,没仔细推敲考究过,要不然必定能够听出其中的漏洞。也是因为神山小城地处后方,晨时的两个斥候回报军情,说的是东胡大军已经推进到了映州城的第二道防线,离兵临映州城下已经不远了,所以神山小城的防守也就比较松懈了。
北秦方面疲于应付东胡大军的推进,哪里还有闲心派斥候跑到神山小城来探查情况,这里的任何情报对于映州方面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神山小城也没打算刻意地去防备映州探子,只不过按例盘查而已。
江雨寒跟周兰进了城也没有打算藏起来,而是立马找了家客栈,点了一大桌子食物,等到小二把酒菜都上齐了,江雨寒才想起自己身上根本没带钱,看到满桌子的美食,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肚子要紧,连续啃了那么多顿的草根,他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江雨寒一顿胡吃海喝把个斯文的周兰都吓住了,心道这厮是否是饿殍投胎,吃得又急又凶,不到一盏茶功夫,竟然凶残地吞食了七碗白米饭还兀自喊饿。周兰怕他撑坏了肚子,关切地道:“我知道你这几天受苦了,但也不能这般吃法,又不是没有下顿可吃了,差不多就行了,结账吧。”
“结账?我可没钱,你难道没钱吗?周兰,你可是侯爷千金,一顿饭钱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而已!”江雨寒把最后一个盘子里面的一块牛肉放入嘴里边嚼边道。
周兰摸了摸身上,还真是分文都没有,她成日里与东岚虎为伴,钱财之类的从不带在身上,走到哪里总有人管饭,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多看了几眼,自然有人会替她买下,然后双手奉上。
她无奈地摆了摆手,低声地道:“怎么办?我堂堂北疆侯的女儿,吃饭不给钱,可丢不起这个人,要不然你扛了吧,大不了在这里洗一辈子的碗,等我回去了,一定拿钱来赎你。”
江雨寒顿时无语,这妞真是没义气,他想了想,道:“怕什么,大不了吃霸王餐!我们穿着东胡人的衣甲,吃饭不给钱也是丢东胡人的脸,而且这样一来,东胡人跟这里的中原人会产生矛盾,说不定咱们有机会利用这一点把神山小城夺回来!”
“这都被你想到!江队长,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周兰不禁笑道,江雨寒拍了拍满足的肚子,道:“全赖这顿饭,要不然我的脑子可没有现在这般清醒,之前我饿得都快双眼冒金星了。”
“也罢,既然要吃霸王餐,那么我就把小二叫过来结账了,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周兰站起来道,江雨寒点了点头,周兰立马高声地唤道:“小二,结账!”只是这声音太过温柔,让店内的几个食客感到奇怪,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江雨寒急忙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做出一副狰狞的样子,加上他脸上的刀疤,表情委实可怕得很,他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作下酒菜!”食客们吓得急忙低下头吃东西,这些东胡人平常虽然慈眉善目,与他们倒是没发生什么摩擦,但是以前关于东胡人凶残无比的种种传说还在他们的记忆里留存着。
这家客栈名叫抚琴客栈,据说是北秦一个将军名下的产业,这抚琴二字还有个含义,就是它的谐音,复秦!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东胡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优雅的词居然还有那样的意思。
由于神山小城地处映州与东胡的交界上,双方以神山为界,东胡人如果要南侵映州,必定要先通过神山小城,因为神山小城修筑在两山之间,刚好堵住路口。也正是因为这样,神山小城几度易手,东胡人几度占据了神山小城,可惜都没能守住,北秦人绝对不会把这个关口要城留给东胡人的,要不然就难以遏制东胡王的野心了。
抚琴客栈的意义就在于神山小城沦陷之后,依然鼓励着城里的北秦臣民抱着一颗坚定的复秦之心。以往东胡人占领神山小城之后总会大肆劫掠一番,搞得民怨沸腾,冲突频发。现在东胡人变聪明了,占领城池之后只是加收赋税,企图慢慢地同化这些中原人。
尽管抚琴客栈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但是此时毕竟还是东胡人盘踞于此,客栈的老板对于东胡人还是显得十分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所以当周兰叫结账的时候,小二急忙跑了过来。
周兰还未说话,江雨寒突然把腰刀解下来,“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然后动了动脸上的刀疤,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喝道:“多少钱?”那小二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支支吾吾地道:“二……二……”
“什么!?二十两!?抢人啊?这家客栈一定是黑店,某家今日必定拆了你这家店!”江雨寒不等对方说完,抓起腰刀一下子抽了出来,雪亮的刀锋闪着慑人的寒光。小二立马瘫了下去,抱着头惊恐地道:“大人,别杀我,我是说二两……不是……是二文钱!”
“二文钱!?”
“不……不是……小……小人又说错了,不要钱,两位大人光临本店是咱们的荣幸,怎么能够收钱呢。”小二吓得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周兰有些看不过去,毕竟是自己的同胞,于是拉了拉江雨寒,江雨寒这才把腰刀入靴,然后笑道:“这才像话嘛。慢说爷身上没带钱,就是带了钱,你们敢收吗?”
“不敢不敢……”小二忙不迭地爬起来跑了,江雨寒对周兰得意地笑了笑,惹得对方瞪了他一眼。然后两人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客栈,客栈内的食客立马议论纷纷,对东胡人的蛮横表示不满。
江雨寒跟周兰走出了老远,然后两人才稳不住一起笑了起来,江雨寒道:“吃霸王餐真过瘾,这下子东胡人在中原人的眼中只怕变得更加可恶了。我看那些食客当中也有几个义愤填膺之人,只是迫于形势,不敢造次罢了。一旦前线东胡兵败,这神山小城内的中原人只怕立马就要反了。”
“不错!只要我们再加把火……”周兰话音未落,就看到江雨寒脸上露出苦笑:“加把火的事情还是稍后再说,目前我们先保证了自己的安全才是正经的,走吧,东胡巡逻队来了,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多半是来拿人的!”
“拿人?拿谁?”周兰转头看到不远地的地方一队士兵分开街上的行人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江雨寒无语地道:“你说呢?快走吧,东胡人身上那股子羊骚味老远就能闻到……嗯,真难受,再不走我快吐了。”
江雨寒不由分说拉起周兰的手就跑,周兰的小手被他拽着,心里不禁有些羞涩,她原本就对这个男子有些亲切感,加上这几日在草原上同甘共苦,又共患难,彼此之间虽然不说,但是都已经有了一些感情。此时被江雨寒把手拉住,她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叫个云梦的女子与江雨寒在一起的一些生活片段,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不是,我是周兰!”周兰不禁突然停了下来,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江雨寒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她,道:“怎么了?你当然是周兰,要不然你能是谁?”
“呼呼呼……我……我不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周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有人吸走了她身边的氧气一般,她的这番话让江雨寒感到莫名其妙,但眼看东胡人就要走近了,他也顾不得细问了,再次拉起周兰飞奔起来。
两人从北门跑到南门一处城墙根下才听了下来,江雨寒靠在墙壁上边喘气边看着周兰,正要问她刚才是怎么了,突然就发现周兰的双眼无神,表情痛苦,脸上香汗淋漓,她抱着头蹲了下来,仿佛在做着巨大的挣扎。
江雨寒顿时大惊,立马蹲下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关切地道:“周兰,你怎的了?”周兰没有答话,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身上都在发抖。江雨寒着了急,慌道:“是不是肚子痛?该死的,那家客栈果然是黑店,等下我回去收拾那个店小二!”
过了半晌,周兰用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终于恢复了些神采,然后拨开眼前的发丝,对江雨寒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道:“我没事了,大概是跑得急了,有点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