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虽为良妾,但未过门,目前不过是领2两银子的大丫鬟罢了,因此并不住在内院,反而和贾瑚等人一齐住在绮霰斋,她单独住在东边靠后的抱厦里。翡翠来到也方便,穿过贾母院前的穿堂,过了垂花门,再直走进了绮霰斋的角门便是了。
得了贾母的嘱咐,翡翠也不敢耽搁,收拾利落随便拿了朵王夫人以往赏的绢花就到了珊瑚住处,不知为何,抱厦里没有人影,只从珊瑚房中隐隐传出呜呜咽咽忍痛之声,翡翠大惊失色,站在窗前听了一会儿,只听见一人的声音。遂大喇喇的打开门,只见珊瑚正在床上捂着肚子直打滚,额头上的刘海被汗水浸透了。
“这是怎么了?”翡翠吓得面如土色,饶她精明过人,毕竟只是个十来岁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
“无……事。”珊瑚咬牙挤出两个字,痛不欲生。
“不行,得请大夫。”翡翠看珊瑚疼痛的模样,失了分寸,扭身就往外跑。
“等……”珊瑚连忙叫住翡翠,断断续续道,“我这……不……是病。无需……大夫。”一句话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复而倒在床上。
翡翠这才又靠近珊瑚,不赞同的道,“妹妹休瞒我,都疼成这样了,还不是病?”
珊瑚面前扯出一个微笑,“帮我……倒杯……热茶来。”翡翠即刻到角门叫了个婆子送来壶滚滚的热水,回屋沏了杯茶递给珊瑚,缓缓的饮下热茶,珊瑚疼痛稍减,坐起了身,笑道,“看把姐姐急的,我这不过是来了月事,要是叫来了大夫才叫丢人呢?”
翡翠直言,“妹妹莫骗我,我见别的姐姐来了月事,没这样疼的。”
珊瑚闻言一怔,旋即笑道,“我不同的,那年正好来月事时进了冷冰冰的池塘里才会这样,姐姐日后一定要记得,来月事时万不可受凉。”
翡翠听了毛骨悚然,她是个聪明的,立马就想到珊瑚唯一一次进到池塘里可不是救出来了贾瑚,欲言又止,二人都不是笨的,翡翠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不管如何,妹妹也该请个大夫看看,不然不耽误了以后要孩子。”
一句话让珊瑚泪水直落,摇着头道,“我何尝不知这点,已经找大夫看过多次了,如今只能这样挨日子了。”
翡翠心惊肉跳,心道珊瑚的姨娘之名来得倒真是不易,与其这样还不如像赵姨娘那般,虽说是个贱妾,但有个孩子傍生。
一时间对珊瑚的种种嫉妒烟消云散,反而是同情了。
“不管如何妹妹也不能放任不管,妹妹只管坐着,我去找宋婆子问问,她嘴紧,年岁又大,说不准能有个法子。”说着起身就走,珊瑚叫都叫不及,勉强走到门口,已经没了翡翠的影子了。
遂摇头回到床上躺下,暗道翡翠虽精明外露,终究是个心软的人。
赖大被撸去了大管家一职,不怒反喜,在家陪着媳妇好不逍遥。只一点不好,贾琏这小子一到下午就准时出现,让他有些不自在。贾琏可十来岁了,想他赖大连自己亲儿子的醋都吃,能不吃贾琏的?然,贾琏毕竟是荣国府的二爷,只能压在心里,贾琏一走就抱怨个没玩没了。
“娘子可是看二爷的眼睛好看,今儿都没看爷。”赖大心里酸涩,一副怨夫的表情,看得楚兰鸡皮疙瘩直掉。赖大还不放过,幽怨道,“爷长得是不如贾琏,可爷脑子不比他差。再说他不过是学外语而已,丢给那个什么安德烈的得了。相信他很愿意发展一个教徒。”赖大是知道安德烈的,为此在楚兰回金陵时特意去探探了安德烈,发现他根本就是洋和尚,才略略放下心。可贾琏就不一样了,父亲贾赦就是个贪花好色的,想必儿子也能得了真传。
楚兰见赖大越说越不像样子,也恼了,楚轩更是在一旁指着赖大道,“吃醋,吃醋。”
楚兰抱起女儿,使劲香了一大口,“还是宝宝懂事,不像你爹。”眼珠一转,吩咐香儿,“我记得前儿买了坛山西老陈醋,拿来给爷喝。”
香儿愣住了,赖大连忙讨饶,“娘子,娘子,原谅则个。”
楚兰不动声色,对着香儿喝道,“还不快去。”香儿一个激灵,利索的去寻老陈醋了。
赖大苦着张脸,不住的给楚兰作揖,见楚兰面色真恼了,只得唉声叹气道,“这醋不能吃喝啊!不然不被笑话死了。”
不过一会儿,香儿就实在的抱着一坛子醋来,在楚兰的逼视下,赖大硬着头皮喝了几口醋,正要求饶,外间传话来说是史王氏着人来了。赖大如临大赦,留下一句不打扰娘子的话就一拍屁股走人了。
楚兰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让人招来了婆子。
史王氏派来的婆子面色红润,态度不卑不亢,气度颇为不凡,由此可见史王氏对楚兰的重视。
“见过兰香夫人。”这婆子既不用赖夫人也不用楚先生称呼,而是用了楚兰在风雅绣行的称呼相称。
“你也忒多礼了,我这不讲这些,快快坐吧!”楚兰没有像别人家那样给婆子一个绣墩,坐着矮人一截,而是请上了左侧的椅子上。
婆子的感动不已道,“吴婆子我还是头一次能坐上主家的客位,可见姑娘在家时说的没错,兰香夫人最是和善不过了。”
楚兰微微一笑,转而道,“不知所来何事?”
这一问,吴婆子脸上的喜色是遮也遮不住了,欢天喜地的念了句佛,才开口,“可不是天大的好事,明儿个是姑娘回门的日子,出来前老爷已经得到了消息,明日太子爷亲自送姑娘回门。姑娘想念兰香夫人,太太特命我来请。”
楚兰有些纳闷,王熙鸾出嫁都有一阵了,她还送了礼,怎地这回儿才回门,心下纳闷,也不好饶了人的喜庆,只好笑着附和,“你家姑娘夫妻恩爱是极好的,明日我必到。”
吴婆子又和楚兰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
吴婆子一离开,赖大抱着女儿鬼头鬼脑的现了身,“天大的好事啊!”楚兰倒不觉得如何,毕竟她是女客,只用见王熙鸾即可。赖大就觉得非同一般了,转而用想到自己目前还是奴才身份,不能陪同楚兰一齐前往,这般夫不夫妻不妻的,又有些失落了。
“明儿个定要带着女儿去见见世面。”转而,赖大又想开了,就是他去,和那些大老爷们他还不适应呢?没办法,当奴才习惯了,见着膝盖就发软,与其过去给娘子丢脸还不如在家里呆着。
楚兰不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赖大心里就闪过这么多的是非,笑着借过女儿,白了赖大一眼,“还用着你说?女儿得太子侧妃喜欢,那贾元春也有个顾忌不是?”
赖大憨笑两下,点头,扭头又想到还未告知二老,慌忙跑开,“我去和爹娘说说,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肚子里装不了二两货。”楚兰嗔了一句,却没阻止赖大。
赖家二老听了,果然大喜过望,不住地在房中打着转儿,赖嬷嬷更是喜形于色道,“我就说宝宝是个有福的,这才多大,就有机会见到太子侧妃了。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赖老爹这回没有教训自家婆娘了,他自己也是高兴地捻着胡须,喜色外露,不过比起赖嬷嬷,他还算好多了。赖嬷嬷已经开始支使丫头婆子们去库中找礼品了。
这一行动,自然惊动了西厢房,不等赖二等人问,丫头婆子就七嘴八舌的将事情说了。赖二一脸艳羡,坚定了跟着楚兰走的决心。焦色脸色发酸,“不就是见个太子侧妃么?还不是太子妃呢?”幸而赖二此时在莲姨娘房中,未听到。倒是青青正和焦氏说话,慌忙阻止道,“娘快别说了,不然又是桩是非。”
焦氏不满的叫道,“你就知道像着那房,怎么不去?”
青青听了,委屈的直落泪,抽噎道,“我像着谁娘您还不知道,如此不如让女儿死在那府里,省得回来被您嫌弃。”
焦氏也是这么一说,女儿一番哭诉,心立刻就软了,搂住青青道,“娘这不是口不择言吗?若不是你那大伯找来个什么莲姨娘,我们娘俩怎会如此命苦。”
青青毕竟经历的多了,看得多,想的也多,擦了把泪,“不是女儿说您,您要再这样下去,别说大伯找了个莲姨娘回来,就是没有,爹身边也定然多个解语花。”
焦氏怒了,指着青青骂道,“你好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翅膀硬了,就不认娘了,天下没这个理。”
青青是又急又怒,跺脚道,“娘,您看您现在喜怒无常,爹能喜欢吗?”说完,抹着眼泪跑出了房门。羡慕向东看了一眼,若非她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堪入目了些,说不准也有机会去见见太子侧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