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多美好,每一颗都像你的眼睛。
——有过那么耀眼的你,为你做所有勇敢的事都不可惜。
聂子臣回完谢芷默的信息,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罕见的名字。
江淮易:子臣哥,听说你昨晚去FRAGRANCE见到明笙了?
聂子臣有些无语,他最近真是被这事牵连得不轻,谁都来找他打听。他直接一个电话回了过去,问候了下顾千月夫妇和悠悠,才在江淮易失去耐心前语焉不详地说:“我也挺久没见你了,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江淮易立刻收到了话里的讯息,他就说呢他这个子臣哥不像是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原来还真和明笙有交情,这顿饭是来兴师问罪来了?他想通了这些,又觉得越来越想不通,试探着问:“……是不是有别人想见我啊?”
“嗯,你嫂子。”
江淮易颇隆重地把吃饭地点选在千月集团旗下的一家餐厅,他做东,提前半小时进包房候着。聂子臣带着谢芷默一出现,他直接忽略了前者,冲着后者殷勤地喊上了:“嫂子好!”
谢芷默原本听说要来见江淮易,全身上下燃烧着为闺密揍死渣男的熊熊斗志,结果被劈头盖脸一声嫂子叫得有点发蒙,冷冰冰的脸都呆了一下。
聂子臣看着狗腿的江淮易,再瞧瞧一脸莫名的谢芷默,忍笑给她介绍:“这就是江淮易,顾千月的弟弟。”
谢芷默当然知道了,点头坐下,脸色还是愤怒得僵硬。
江淮易也被普及过了,知道面前这位是明笙最好的闺密,立刻主动解释上了:“嫂子啊,这事儿真不赖我。我以前呢是浪了点,那会儿不是没认识明笙呢吗?许亦淑也就是那些女人中的一个,只不过一不小心让她怀上了,我姐就想让我娶了人家。其实我也不怎么情愿嘛……”
谢芷默气得脸都青了。这是什么解释!游戏花丛中了奖,完了继续勾三搭四,还说不赖自己!不赖他难道赖明笙吗!
聂子臣都被这场面逗乐了,压抑着笑在谢芷默耳边低声道:“消消气,想喝点什么?”
谢芷默迁怒地推开他,白了一眼笑呵呵的江淮易:“我真弄不懂明笙看上你哪点了。”
“我痴情呀嫂子!”江淮易一脸大言不惭,“遇上明笙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别的了,其实许亦淑怀孕也是假的……我发现了之后就想跟她断了来着,但她咬着我不放,把这事捅到网上去,就是想逼我不敢取消婚约。”
“你痴情你不告诉明笙?”
江淮易满口理所当然:“我不告诉都追了她小半年呢……要告诉了这事还能成吗?我是想等解决了再告诉她的。”
谢芷默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槽点太多,无法下口”。这时候只恨自己平时没跟明笙学着点,书到用时方恨少,渣男在面前也不知道该怎么骂。
她气得发抖,直接推开椅子甩门出去了。
聂子臣跟上去,她正抱着胳膊靠在走廊上不停深呼吸。
他扶着她的双肩笑她:“生什么闷气?不是说要来给闺密打抱不平呢吗,人都在面前了怎么不开口了?”
谢芷默被气得又哭又笑的:“你帮谁呢!”
“帮你啊。”他把她劝着一点点回包房,“放心,这小子虽然不正经,人不算坏,你耐心点跟他好好说话。”
谢芷默就是没发现江淮易人哪里不坏了!明笙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人,喜欢这种男的是脑子被门夹了吗!亏明笙这家伙还有脸骂她蠢!
她吸取教训,重新回到饭桌上,尽力不被江淮易气着,平心静气地对他说:“我不管你之前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这事你得替明笙摆平。网上的谣言造谣传谣的时候容易,澄清的时候难于登天,你自己不出面也得让许亦淑出面,把话都说清楚。”
“嫂子教训得是!”江淮易一脸奴颜婢膝的样子,答应完了才觉得为难,“其实我也不是没试着摆平,只是这事儿有人在背后掀风作浪啊,许亦淑一个人哪能做得这么大啊。我出面容易,让许亦淑出面就有点难了……”
谢芷默把叉子一搁:“你现在知道难了啊!当初骗人的时候呢!”
江淮易捂住那张堪比韩国小鲜肉的俊脸:“是是是!嫂子您息怒。”
谢芷默被他左一声嫂子右一声嫂子叫得都气笑了:“少套近乎!谁是你嫂子了!”
聂子臣顿时有种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的憋屈,搂了搂她的腰,向江淮易递过去一个危险的眼神。
江淮易把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道他家清心寡欲的子臣哥这回是来真的啊,更不敢惹这女人了:“别啊嫂子……您气归气,话不能说绝啊。明笙那里我当然要管到底,可她不接我电话啊。听说今天都有许亦淑的粉丝团去她家小区闹事了,她没事儿吧?”
谢芷默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她有事没事你管的着吗?这事情结束之前你给我不要再去惹她!”
谢芷默交代完,没吃几口就掀桌走人了,一直到地下车库还是咬牙切齿的。
聂子臣替她扣好安全带,笑她:“不错啊,以前还担心你不会吵架呢,原来战斗力还挺强的。”
谢芷默愤怒地摔了包。
对女人来说,自己遇上事大多是包子,但好姐妹遇上事就化身战士了。她要摊上这事儿估计还不如明笙状况好,但换在明笙身上,她就气不过,一定要来找江淮易理论,恨不得扇他俩耳刮子。
她算是深刻体会到当初明笙恨铁不成钢把她骂出家门的感受了。
聂子臣替她捡包,看她像个受气包似的就好笑:“我要是像江淮易那样,你准备怎么办?”
谢芷默余怒未消,把刚捡起来的包往他怀里一摔:“那你就去死吧!明笙还算客气的,请人去卸江淮易一条腿,换我亲自给你一刀!”
聂子臣一脸无耻的心驰神往的表情,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按:“捅哪里?这里?”又往上移一寸,“还是这里?”再往上移到左胸,“要不这里?”
她真是……要气死了!
明笙一醒过来就收到谢芷默的电话轰炸,安静地听完她“你蠢吗?”“你蠢也不要找个这种男人啊”“你还有脸说我蠢”“你简直蠢死人了”等一系列词语匮乏的痛骂。她笑呵呵地问她:“你去见江淮易了啊?”
“是啊!你快告诉我我见到的那个是假的!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明笙点上一根烟打开笔记本刷网页,抖了抖烟灰:“也没怎么喜欢啊,看他追我追得太辛苦就母性大发了一下,没想到就栽了。”
谢芷默听到她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你是不是又抽烟?你少抽点!”
明笙自从出事之后就一根接着一根停不下来,笑着说好:“我这还有事,先挂了啊。”
网页上显示出许亦淑的微博主页,最新一条是:“淮易是我的未婚夫,就算他做错了事,我也不希望大家怪罪他和其他无辜的人。”
啧啧啧,这措辞,这论调,明笙这个“其他无辜的人”都要笑落泪了。她怎么不干脆打一句“且行且珍惜”呀?披着大度善良的外衣拐弯抹角地引粉丝来骂她,真是演得一手好白莲啊。
明笙那天喝垮了,胃至今还偶尔抽搐,皱皱眉随便吞几片药就好了,好像也不觉得有多痛。揉着胃部随手刷下去,许亦淑的评论早就炸开了,一群卫道者在下面竞相“科普”——
“明笙那种货色,也能抢许亦淑的未婚夫,那男的是瞎了吧?”
“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啊。”
“哈哈,你们还不知道吧,明笙有个好姐妹,早几年就勾搭上秦氏的少东了。她好姐妹家那个跟千月集团老总顾千月是拜把子交,明笙也算是抱上大腿了,勾搭上江淮易一点都不奇怪,她们一整个闺密团都是这种外围女。”
“明笙好姐妹统共也没几个啊?来对个暗号,你说的不会是XZM吧?那个拍照的?”
“就是她!”
明笙看到这,才摔了键盘。
半晌缓过神,她目光凶狠地点开联系人列表里林隽的头像,有些残缺的水晶指甲在键盘上飞速地敲:“你上回说告他们诽谤,那个流程怎么走?”
林隽把事先搜集过的资料和往年案例给她看:“网络上的谣言很难告,首先你不知道传播源,也很难找到传播源马甲身后的那个当事人。不过网络立法在完善,前段时间有编剧告论坛版主诽谤的例子,可以借鉴。”程式化的语气说完了,又加一句,“怎么突然想通了要走法律途径了?”
明笙操着滚轮在几十页的文档里面滚了半天,看得头也痛胃也痛,骂了句脏话,才把刚才那些评论截图发给他:“自己看!”
幸好微博底下泼脏水的人太多,这些消息一时间真真假假谁也分不清楚,传播广度有限。但明笙还是气得不轻,打开手机联系人黑名单,把江淮易调出来:你干了什么破事?
江淮易也很无辜:真不赖我,这事有人在背后推,占大头的还不是许亦淑。你自己想想,你和谢芷默最近得罪了谁?
还没等他下一条道歉短信进来,明笙重新把他又拉进了黑名单。
谁会这么大费周折,来抹黑她们?
年后上班族陆陆续续回到工作岗位,谢芷默工种特殊,初四就接到了《COSTUME》的街拍项目。一到拍摄现场,从模特到助理都一副假期刚结束消极怠工的表情。
周围的半条街都被拍摄组清空,两个模特穿着2015春季新款酒红纱裙坐在拍摄用车里,香车美人,经典又俗套的搭配。
谢芷默刚到现场,小柔挂着工作证,一边打哈欠一边给她“科普”:“这回拍的一个模特还跟咱们有点梁子呢,默大你小心点。”
谢芷默调试着器材,头也没抬:“哦?是谁?”
“杜深衣呀,上回拍二月刊广告的时候,她本来联系好了说要来呢,狮子大开口开了个天价,后来不是被明笙截和了吗?”小柔偷偷朝那边噘了下嘴,“她一来就摆张臭脸,估计还记恨着呢。”
谢芷默往轿车后视镜里瞟了眼。杜深衣的长相在国人审美里绝对算不上好看,但好在上了妆之后五官十分立体,是西方人眼里的东方美人类型。比起明笙那样的女神级人物……确实是差远了。
她若无其事地和其他工作人员沟通,没想到杜深衣自己下了车,顶着一脸海报款浓妆跟她打招呼:“你就是今天的摄影师?”
谢芷默疏淡地笑,客气地向她伸手:“是,希望合作愉快。”
杜深衣模特身高加上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烘托,比起一身休闲打扮帆布鞋的谢芷默高了一个头不止,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笑:“听说你是网红出身啊?《COSTUME》拍广告都不请几个专业的吗?”
谢芷默手还伸着,被她一顿抢白,旁边的小柔已经一脸想干架的表情了。
谢芷默左手挡住小柔,拿刚伸给她的右手掸了掸肩上的灰,不动声色地看向《COSTUME》负责这个项目的组长:“今天随行的还有其他摄影师吗?”
组长还没摸清状况,只说没有。
“模特呢?”
“模特倒是还有一个……”本来就是姐妹花两个一起出镜的海报,不过也有单独的镜头。
谢芷默把日程本递给小柔:“先拍那一组吧。”
杜深衣踩着礼服长裙上去跟她理论:“你这算什么,小小一个摄影也玩公报私仇?”
谢芷默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杜深衣及时一步刹住,差点绊到裙摆,看上去就像一个跟在她身后笨拙移动的庞然大物。
谢芷默转身一笑:“杜小姐想多了。我这样不专业的摄影师,需要更专业的模特配合我。等我把专业技能锤炼好了再来拍杜小姐,不过分吧?”
等顺利拍完一组,中场休息。小柔谄媚地给她递上一杯外送咖啡,解气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默大你过了个年进化了啊!你居然学会呛人了!”
谢芷默喝了一口润喉,手指还在刷新微博客户端。
她进化成这样才不是长了一岁的关系,是最近在微博论坛潜水欣赏口水战久了,又亲自上阵跟渣男血拼了几回合,终于也算学有小成了。
连聂子臣都说她牙尖嘴利了不少。
不过流言比她长进得要快多了,原本一出渣男贱女都市狗血剧已经被阴谋论的网民演变得面目全非,还有人拉出跟明笙合作过的某女明星上半年出轨的事,硬要把这事上升到明笙整个圈子的黑幕——而且,也牵连上了她。
所以现场几个不太熟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谢芷默顶着这些眼光和杜深衣的非暴力不合作勉强拍完了整套片子,收拾相机回去。小柔跟她一起坐公司用车去吃晚饭,疑惑地看着她:“默大,你家聂总是不是虐待你啊?”
谢芷默一口鱼噎着了,咳了半天:“哪看出来的?”
小柔挥舞着筷子:“你看你出门还得坐公司的车,正常情况难道不是总裁大人打开车库狂跩酷炫地表示随便挑吗?还有哦,你年初四就要来开工啦!一般小白领都没这么惨呢!来开工还得受杜深衣那种人的气哦,要我是你家聂总肯定直接把她整到被雪藏啊!”
谢芷默咳得眼泪都在飙:“……你狗血剧看多了吧?”
她是个正常的成年女性,有能力自己工作、养活自己,也能够应对别人的找茬挑拨,不需要活在谁的保护下。
她只要,在他身边……就觉得很好了。
不过某人并不这么想。
聂子臣在公司偶然间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上网随便看了看她的最新动态,立刻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结果他家小女人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和助理吃便餐,跟他抱怨的也就是晚上要回去修片不能陪他。
他:“……你明天来我公司一趟。”
谢芷默:“欸?!”
“有问题?”
“我明天也要修片啊……”
聂子臣的耐心即将耗尽:“我办公室有电脑。”
谢芷默想了想,能见到他也好:“哦……”不过她一个生面孔跑去他办公室修片子,真的不会被员工围观吗?
谢芷默前一天晚上熬夜修片子,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习惯性地刷了刷网上的最新消息。
有D姓女模特爆料,说她仗着有后台,在工作场合大放厥词,泼许亦淑的脏水,袒护自己家闺密。
谢芷默一笑置之,晚上的传言越来越离奇,也越来越没有根据,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让人愤怒了。
她走进星巴克外带一杯咖啡醒神,在柜台刚刚转身,迎面出现一个戴棒球帽的女生,打开一杯热拿铁往她身上浇。旁边一个中年妇女险些被殃及,拉着谢芷默一起躲开,两个人都被溅了咖啡点子。谢芷默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女生把接下来半杯咖啡也泼过来:“你是谢芷默吧,不要以为躲着就没事了!我们家亦淑哪里惹你们了,明笙抢男人还有理了!你们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卖了肉还有脸污蔑人!”
谢芷默这回躲闪得及时,那半杯全泼在后面的柜台上。柜员也出来制止,结果那个女生还是骂个不停。围观群众也渐渐明白了,大概是个追星族,听到有人说自己家偶像的不是,就来泼人。
谢芷默一动不动,只抽了张纸巾擦衣服上的污渍,最后还是柜员把闹事的人清理了出去。她捧了杯咖啡出去,听见刚刚那个中年妇女背后跟人议论:“现在的小姑娘家怎么回事哦?追星追得都脑子发热了。”
她竟然笑了笑,在街上晃晃悠悠地,慢慢散步去聂子臣那里,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怎么还没到?”她说没事,坚定不移地要求他专心工作不要理她,她自己上楼就好。
结果一进门,何止是被围观了,从前台小姐到过往员工都拿一种看熊猫的表情看着她。那个引她去聂子臣办公室的前台小姐路过每一块刚清洁过的地面的时候都会过分殷勤地喊她:“小心!”穿着防滑平底鞋的谢芷默恍惚觉得自己是个孕妇……
谢芷默喝完咖啡想找垃圾桶,前台小姐抢过去帮她扔好,回来还对着一脸无语的她呈星星眼状:“听说您是搞摄影的,文艺圈的气质就是不一样呢!”
谢芷默:“……”你的气质也很独特。
方才的冷遇和突然遭遇的热情对比鲜明,她一下适应不过来。最后前台小姐把她交到徐助理手上,总算见到个正常人。徐助理指着办公室靠窗的沙发,银色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一台一体机:“聂总在开会,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我就在外面那一间!”
谢芷默当然没有什么需要。电脑里早就备好了她要的软件,她坐下插上U盘就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工作状态。
聂子臣办公室的采光很好,坐在浅棕色的真皮沙发里整个人都被初春的暖阳晒化了。谢芷默修了半个小时图,揉揉眼睛想起来拉窗帘,一扭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早就站了个人。
聂子臣双手插西裤兜里,俯身看她的电脑屏幕:“跟刚才有区别吗?”
谢芷默反应过来他在说她的片子:“有啊,曲线调亮一点画面整个都会锋锐一点,模特的脸部瑕疵也会被掩盖掉很多。”
他皱皱眉,一脸“虽然明白但是无法理解”的表情。
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映出他的侧脸,原本就过分出色的容颜像是从杂志内页走下来一般精致俊朗,眼角却藏一丝笑意,柔软又动人的样子。
这个让她愿意承受整片阴霾,换片刻晴暖的人。
谢芷默被阳光烤得热烘烘的,脑子也热烘烘的,像做贼一样偷偷亲他一下,结果被捉住双手加深了这个吻。刚刚还有些侵占城池的满足感,刹那就被反客为主了……
聂子臣松开她,厚颜无耻地给她补了一刀:“亲男朋友的时候不用害羞。”
“……”
他绕过茶几去自己的办公桌后,银色弧形的办公桌像一块巨大的刀片,让他霎时显得有些冷漠。谢芷默浑身不自在,讷讷地开口:“你让我过来到底干吗啊……”
“不喜欢?”
“不是,就是有点不习惯。我都不敢出去透气,感觉会被围观,或者因为没有工作证被赶出去。”
聂子臣蹙了下眉尖表示了解:“最近还关注舆论吗?”
谢芷默窘迫地欲言又止。她当然有密切关注啊,还经常遭遇早上那样的事。只是网上的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什么“外围女”啊“绿茶婊闺密团”啊,她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
其实他也算是半个当事人了,网上有些传言对他指名道姓的,连他的身家都扒了出来。谢芷默有种连累了他的心慌:“对不起……把你也卷了进来。”他这样的人,公众形象直接和股值挂钩,肯定不愿意被卷进这种八卦舆论的吧?
不过聂子臣在意的显然不是这些。他用内部通讯软件下达了几个指令,才关掉电脑电源,过来向她伸手:“跟我出去,透气。”
谢芷默反应慢半拍,等到被他带去办公间走廊,见到一群从工作中抬头的白领,才意识到:他这是……要把自己介绍给所有人?
聂子臣不必多说,搂着她的腰闲闲穿梭而过,仿佛只是普通的路过,谢芷默觉得自己后背已经被八卦好奇的目光给戳穿了。
特别是走出设计部的时候,她还听到徐助理在身后热情洋溢地宣布:“今天加班的都有红包拿啊!BOSS夫人发的!”一群刚结束春节假期萎靡不振的年轻男女顿时此起彼伏地欢呼“老板娘好阔气”“老板娘请收下我的膝盖”。
他居然瞒着她用她的名义讨好下属!谢芷默跟着他进专用电梯,咬牙切齿地掐他:“你幼稚死了啊……”
聂子臣镇定自若地按下负二层的按键,听凭她掐,满脸享受。
谢芷默掐累了,地下车库都已经到了,才惊呼:“我片子修到一半呢,东西都没拿。”
“没关系,没有人会动。”
谢芷默恹恹地跟着他去吃午餐。
她在饭桌上刷了刷Elaine的官方微博,向来走高冷路线只发布最新产品系列的主页上突然冒出一条画风突兀的最新更新:“新年第一天上班收到了BOSS夫人的亲切垂询,加班的主页君表示心里暖暖的[cry][cry]”
配图是她和聂子臣的背影和一个闪闪亮亮的红包。
原本拥有庞大粉丝却很少有评论的官微顿时被轰炸了。机智而强大的网民通过对比很快人肉出了那是谢芷默,还眼尖地指出她穿的上衣跟录制《超级模特》有一集时是同一件。前两天还在“绿茶婊闺密团”帖子下面回“喜闻乐见”的用户们在底下刷了一屏幕感叹号:
“我……这是Elaine正牌老板娘!”
“这是故意的吧,刚传出点消息就急着正名?”
甚至还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登上热门评论第一条:“真的是谢芷默!我同学的姐姐就在《超级模特》栏目组,Elaine老总包了一层名店街给她放气球!我同学的姐姐亲眼见到的!”
谢芷默哭笑不得地看到自己在澳门发的那条旧微博被粉丝翻出来,刷了一屏幕的“祝幸福”“原来就是他!”“请好好对我女神!”“早生贵子”……
就连沉寂许久的明笙都转了Elaine的那条官博,简单的三个字“恭喜呀”,底下就有人倒戈,觉得明笙这边是不是也有所误会。但也有许亦淑的粉丝锲而不舍地围追堵截,阴阳怪气地挑刺。
谢芷默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堂而皇之地向全世界公开,一整天过得恍恍惚惚的,又有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惶恐,又有被许多人祝福的甜蜜。
聂子臣问她:“怪不怪我自作主张?”
其实他也很不喜她在网络上有那么多所谓的粉丝。世界上总会有人欣赏你,也总有人不喜欢你,而巨大的声名会放大这一面。他不介意她被人追捧,只是却要时刻小心那些想把她拉下神坛的人。
可是如果有一天,刻意的隐藏和保护只会带来无数恶意揣测,那么还不如,让彼此都站在光明的地方,由我给你羽翼。
谢芷默摇摇头,眼底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笑着挥了挥自己的手机:“这样也好呀,我可是有一百五十万粉丝的人,勉为其难给你一个名分!”
他拿过去,随意点了几下,拿她的账户关注了一个连头像都没有的小号。
这次不会再是一百万分之一。
谢芷默嘲笑他:“我的粉丝肯定觉得我手滑了。”
他不动声色地编辑了条新微博,@了一下那个小号,什么话都没多说,底下的评论就疯狂地涨了起来,他的粉丝数也从几个广告用户快速蹿升。
谢芷默咬牙:“太无耻了!你居然利用我涨粉!”
热热闹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谢芷默回到家,世界仿佛突然冷清。
夏阿姨正在把晚饭摆上餐桌,谢母坐在餐桌前,叫她:“过来吃饭。”
谢芷默心情很好,笑着换上拖鞋:“不用了,我吃过了!”
“当!”谢母猛地把瓷碗搁上桌,显然用了力气。
谢芷默被这一声吓蒙了:“妈……你怎么了?”
“你过来!”
谢芷默慢腾腾走到餐桌边。
“坐下!”
她坐了,抢先开口:“妈……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看谢母的脸色,她心里有了些底,“对不起啊妈,我和他刚在一起没多久,我想等稳定一点再告诉你的……今天完全是个意外,我本来没准备这么公开的,让你担心了。”
谢母到底不是个暴脾气的人,刚那两下声色俱厉就已经到头了,这时候听得满脸愁容:“妈妈不是气你背着家里偷偷交男朋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处个对象了,但问题是要处个靠得住的。”
谢母脸上是做长辈管不住小辈时的委屈:“妈妈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只知道这一阵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前段时间网上闹成那样,妈妈不跟你说,你知道外婆家亲戚那边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谢芷默歉疚地点头,让妈妈担心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事。好在妈妈估计只看见那张背影照,不知道聂子臣就是之前来过的那个学生家长,不然这会儿估计气得又要往医院跑。
即便如此,谢母还是直叹气:“你跟妈妈说说,你们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谢芷默隐去细节,只说是很久以前旅行的时候认识的。光是这样,谢母就皱眉头了:“旅游的时候认识的,你对他知根知底吗?”
“嗯。”她其实还是有点没底气,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放心吧妈,我们是认真的,等时机成熟了,我把他带回来给您看看,好不好?”
谢母还是一脸狐疑:“你啊,不要太想当然了。人家这个身家,能随随便便娶我们小门小户的女儿吗?你说你现在闹得尽人皆知,万一以后跟他断了,谁还敢要你?”
谢芷默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信口安慰她:“要真断了,不也就是个前男友吗?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谁没谈过几个啊……”
“这能一样吗?你谈得都上新闻了,换谁心里能不存个疙瘩啊?”谢母的脸色突然冷下来,“我问你,你跟他到哪一步了?”
“……”
“说话。”
谢芷默被问得猝不及防:“妈……”
她心思全写在脸上,谢母看她耳根通红的就明白了,气得晚饭都不吃了:“你啊!”
谢芷默费了好大劲,承诺了很多“反正一定会结婚”“马上就会订婚”这些自己都没半分把握的话,才终于勉强把她劝住。
谢芷默晚上躺上床,有种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后怕。
她躲在被窝里给聂子臣发短信:“丈母娘好感度-99,你加油。”
聂子臣还在公司,坐在她上午坐过的沙发上,眉眼舒展:“既然你都说了是丈母娘了。”
回信只有半句话,意思却全在里面了。谢芷默被他嘴上占便宜,反击道:“哼,跌破-100就降级了。你别忘了你在我妈这里还是个学生家长呢,悠悠爸爸!”
她一字一隔波浪号,聂子臣脑海里都想得到她得意扬扬的样子。不过这事确实亟需解决,总不能说他是为了试探她对他有没有死心所以故意搞了这出幺蛾子吧?这形象得在谢母心里打多少折扣啊。
他哭笑不得:“我好好想想。”
他终于正经了,谢芷默却不知该怎么回了。
月光映在窗帘上像是化开的白色糖霜,她蒙在被子里呵着潮湿的热气,心里甜得冒泡泡。
过去五年一个个孤单的夜晚,她也曾经躲在被子里,像给自己建了个安全的巢穴,才敢打开和他有关的东西,饮鸩止渴一样,只准自己怀念一小会儿。
那时候的心酸、不甘、想念和怨恨,一个个孤寂的夜一个个落寞的瞬间。
现在终于都有着落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枕巾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聂子臣,你知道吗?有许多许多人问过我,为什么总是执迷不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
谢芷默没去擦眼泪,嘴角是笑着的,一个人安静了会儿,才对他说:突然好想见你。
深更半夜,相见自然是不可能的。结果聂子臣发来一个视频通话邀请,谢芷默赶紧擦擦眼泪接了,也不管自己素颜躺在床上,头发乱蓬蓬的,就朝他笑。
聂子臣的屏幕上只有她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偶尔换一个光线好的角度才能看清她的脸。他默然朝她笑了会儿,突然蹙眉:“你哭过?”
她眼眶红红的:“……嗯。”
聂子臣恨不得把她从屏幕里抓出来问:“怎么了?”
她声音哑哑的:“开心不行吗?想到你一世英名就要来我妈这里接受审阅了,觉得好有趣啊。”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掩饰:“……犯什么傻。”
“就是傻。”谢芷默笑得没心没肺的,突然不笑了,认真地,缓缓地说,“聂子臣……千万不要辜负我。我不会真的来捅你一刀,也没有力气恨你。可我真的会,很讨厌很讨厌你的。讨厌你一辈子。”
她的声音低低的,委屈又坚定,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他心上。
他觉得胸口还在跳动着的那颗心脏,皮肉粘连,其实全都被她敲碎了。他一点一点吃力地拼起来,沉声道:“不会的。不会让你有机会讨厌我。”
这之后谢芷默很少出门,回避社交,专心修片子。摄影师当久了有种自虐式的习惯,喜欢在Photoshop里面熬个通宵,倒头就睡,觉得生活圆满又充实。她现在不像以前了,不能总是行走在路上,但修片的习惯还是保留。
聂子臣当然不让,赶她早点去睡觉是每晚的必备功课。她总是还几句嘴就乖乖跟他道晚安,然后关了窗口又偷偷打开软件,心里还有那么点小窃喜……
只是这样就很好。像一对正常的,普通小情侣,没有那么多闪闪发光的名词横亘在中间。
可惜平平淡淡的生活很快结束。
《超级模特》在播出之后受到热议,不仅是对节目本身的关注,更有许多人是专门冲着明笙和许亦淑这一对三角恋关系去的。原本正常的选手与评委的关系被无限地夸大,明笙有时拿来开玩笑的俏皮话都被理解成“小三拐弯抹角挖苦原配”,弹幕被刷得惨不忍睹。
谢芷默以为明笙会退出节目组,没想到下一期的录制日程发过来,依然有明笙的名字。
谢芷默打电话过去质问:“你疯啦?下一期许亦淑作为评委也要参与互动的,你还想跟她一起录节目?”
明笙没所谓:“不然我还为她退出节目呀?违约金谁付?”
谢芷默刚想脱口而出“我帮你付”,想想又吞了,既然明笙这么决定了……“好吧,那我陪你去。”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聂子臣,他的回复是简单的一个字“好”。
彼时他正在跟顾千月谈下一季度的合作,从他低头看手机开始,顾千月的眼神就意味深长起来:“你最近像变了个人。”
以前哪里会在工作场合分心,怎么会看条短信就翘起嘴角。
两个人从公事模式转入私交状态,聂子臣大方地晃了下手机:“嗯,有家室。”
顾千月听他大言不惭,一丝不苟的脸上露了丝笑:“这么有信心啊?”
她推开文件夹,挑了下精致的眉:“你别忘了,秦穆河留下的股份在你手上一天,你就是秦穆阳防着的对象。他当初能把你所有后路断掉,逼你留在他眼皮子底下,现在一样也可以。你为了自立门户,给肖楚卖命,把Elaine做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就是等着秦穆阳对你下手的吗?”
聂子臣的眼眸淡得透明:“我对秦穆阳来说,永远是个外人。”
顾千月语调暧昧:“也能成为自己人啊。我看秦穆阳那个女儿,就挺喜欢你的,要不是她,秦穆阳未必能容你到现在。你要是娶了她,手上就有秦家嫡系两支的资源,整个秦氏都是你说了算。”
聂子臣一言不发,只是低笑了下。
顾千月明悟,亦是一笑:“也是。你当初要是能想开,早就不是今天的局面了。”
她起身,给他递了个看好戏的表情:“给你个忠告。难办的是秦穆阳,难缠的是秦沐。别以为有信心跟老的斗法,就不把小的放在眼里。”
最近一期《超级模特》的拍摄场地在S市的一个教堂。
由于这一期的晚礼服特辑需要大量珠宝配饰,作为唯一冠名赞助商的Elaine也派了内部人员随组。Elaine市场部总监被导演和几个节目组工作人员簇拥着到场地,一见到谢芷默大喊了声老板娘。谢芷默险些摔了相机,还不能折了人家面子,假装熟络地和他聊了会儿天。
市场部总监带来的一个小助理看着盛装入镜的模特们,再看谢芷默一身朴素的文艺长裙,惊讶:“老板娘你不是来拍节目的啊?”
谢芷默举了举手中的相机:“我拍模特,摄影头拍我们。”
对方似懂非懂,尴尬地笑着打马虎眼:“哈哈好巧啊,聂总要是知道您在这儿肯定就亲自来了……”
……他当然知道了。
小助理看她平易近人,说话没遮没拦的,被总监喝退了,连连向她道歉。
谢芷默微笑着点头说没关系,起身投入工作。
这次谢芷默的任务不重,其他摄影师负责模特部分,她则负责拍今天的特别嘉宾——身为评委的许亦淑,与选手们同场竞技,作为标杆。节目组为了不让许亦淑在气势上被选手比下去,花了大手笔。
许亦淑现身时身着一条Valentino的水蓝色裸肩礼服,腰上繁复精细的蕾丝勾勒出玲珑胸线,银色丝线下是宛若人鱼仙子的曳地长裙,显得清纯又妩媚。
她在一片艳羡声中走到拍摄区域,步伐优雅,好像脚下踩的是影视盛典的红地毯一般。
谢芷默对许亦淑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好印象,真人却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接触。人对美女总是容忍度极高,许亦淑长了一张清纯无害的脸,谢芷默摆不出脸色,只是礼貌地请她配合。
灯光都已就位,谁料许亦淑摆手笑笑:“等一下行吗?我有个朋友,想来看拍摄过程。”
人家是腕儿,全组工作人员包括谢芷默都只能干等着。
许亦淑的助理早就搬了凳子供她休息,正坐在谢芷默旁边。她仿若不经意地跟她搭讪:“听说你是Elaine的老板娘啊?”
她比谢芷默小好几岁,简直天真无邪。谢芷默在她面前是个姐姐辈的人物,不好失了风度,却无端地不想回答这个问句。
许亦淑自己接了下去:“我等下要来的那个朋友,跟Elaine的总裁也很熟呢,你认识她吗?”
谢芷默蹙蹙眉,问:“是谁?”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远远传过来,一腔无辜又委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啦,堂嫂?”
谢芷默转头看到秦沐,后者还是一袭皮衣皮靴,打扮帅气。她刚刚摘下墨镜,把新做的酒红色卷发释放出来绾在侧边,笑得十分相熟。
从第一次见到她起,谢芷默就不知如何招架她,现在情形更加复杂。所以,秦沐她是明笙的死对头、许亦淑的……好朋友?
女人的直觉很敏锐,不会因为对方称她一声堂嫂就失去戒心。
她干脆只对秦沐礼貌疏离地点了下头,站起来向刚刚散开休息的工作人员拍拍手示意召集:“许小姐的朋友来了,我们可以开工了。”
秦沐这个出尽风头的外人被晾在一边,刚刚那一声“堂嫂”就像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
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啊……她嘲弄地笑,坐下看热闹。
等一切收工,许亦淑提着裙摆离开,走之前还向秦沐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芷默心中有预感,磨叽到最后一个离开拍摄场地,终于被一直等着的秦沐喊住:“别急着走啊。”
真如她所料,谢芷默好笑地回身,秦沐刚才脸上做作的亲昵都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肆无忌惮的嘲讽和鄙夷。谢芷默觉得莫名其妙,说:“秦小姐有事吗?”
“看来你也认识我啊……”秦沐听她主动叫出她的姓,笑意更盛,“那你也该知道,我是秦家的人吧?”
谢芷默静候下文。
“秦”字对她来说只是百家姓里的一个,对秦沐来说却是拿来压人的砝码:“那你也该知道……秦家是什么地方吧?”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谢芷默怀疑秦沐被她那个演宫斗剧的好闺密给传染了,小小年纪说话拿腔拿调的。她这样想着,不住地一笑,却引来秦沐一记锋利的眼刀。
秦沐威胁了半天没动静,直接跟她摊牌:“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这样的女人根本进不了我们秦家的门,我劝你趁早离聂子臣远一点。”
谢芷默哭笑不得:“我这样的女人?”她当旅行摄影师那会儿,被相亲对象的家长拒见了好几次,理由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成天在外面跑,不安于室。可就是那会儿,也没人敢用这种带着强烈贬义的词来形容她,因为她毕竟出自书香门第,学历拿得出手,又身家清白。
她怎么是“这样的女人”了?
秦沐仿佛拿住了她的七寸,从拎包里倒出手机,扬扬自得地调出一张照片来。
那是一张诊断书,拍的像素很糊,上面医生的字迹已经漫漶不清,分不清真假。
可是谢芷默知道,那是真的。“你从哪里拿到的?”谢芷默伸手接近她的手机。
谢芷默的语气终于有起伏了,秦沐很是满意,一收手把手机潇潇洒洒扔回包里,欣赏她一瞬间灰暗的脸色:“怎么不笑了呀?笑不出来了?”
她有种雪恨的快意,添油加醋地在谢芷默面前说:“也是,要是我也笑不出来。千辛万苦勾搭上世家子弟,好不容易能嫁入豪门,结果被人撞破这种事,心里挺难受吧?你瞒得可真牢呀,恐怕连你妈都不知道你给男人打过胎吧?那滋味怎么样,好受吗?”
谢芷默脸色冰冷:“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教教你,少不自量力。”秦沐俯身抽走椅背上的皮衣外套,以胜利者的姿态大大方方向她挥手道别,“不要让我再听到你和聂子臣纠缠不清的消息哦,不然这张诊断书可就不是躺在我手机里这么简单了。”
明笙拍完她那一组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穿红色长裙,脚踩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跑过来,像个匆忙落跑的新娘。秦沐得意扬扬地撞着她的胳膊走过去,明笙回头不悦地看她一眼,又紧顾着谢芷默:“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欺负你了?”
谢芷默克制地摇摇头,慢慢蹲下身去。
明笙顺着她蹲下来:“到底怎么了?我还没找许亦淑的麻烦呢,她们来找你麻烦了?”
谢芷默还是摇头。
明笙急了:“你这样我要打电话给聂子臣了!他妹妹是疯狗啊,到处咬人?”
谢芷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头摇个不停,好像真怕她去找他似的,声音压抑又疲惫:“别……”
“她拿到了我的妊娠诊断书……”
“那丫头以为你的孩子是别人的呀?”明笙松了口气,乐了,“这你急什么呀?你打掉的是聂子臣的亲生骨肉,又不是别人的。他不好好补偿你就算了,你还担心秦沐告诉他啊?”
谢芷默眼眶已经整个泛红了,却无动于衷。
明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会吧?你脑子坏啦?你想瞒他一辈子?”她都快疯了,“你图什么啊!”
“不是的……”谢芷默蓦地抬起头,眼神里的无助让她心尖都颤了一下,“我不能让我妈妈知道这件事的……现在这个关头,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生气,只会把我们的事闹到最僵。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悲大怒……”
蓦地,耳畔传来一阵震动。
谢芷默赶紧翻出包里的手机:“您好。”
电话那头是她这一组的组长,看她久久没出去,来催一下她。谢芷默三言两语敷衍过去,连忙收拾东西站起来。明笙在她身后摇摇头:“你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蠢到头。”
谢芷默朝她勉强笑笑:“你也一起出去吧,这里等会儿会有教会的人来。”
明笙身材高挑,红色的礼服长裙轻松驾驭,走起路来曳曳生风,一边挽着她的胳膊轻声开解她:“你别想得太严重了,你妈是有心脏病,但也不至于被气一下就倒了。再说了,你有的是时间用迂回战术啊,你探探她的口风,一点点把她的心理底线提上去,再让聂子臣去她面前表表忠心。你妈又不糊涂,总能理解的。”
谢芷默透了透气,表情看上去稍微好了些。
两个人穿过巨大的五彩镶嵌玻璃,前方隐约传来唱诗班的合唱。
今天是礼拜日,唱诗班浅浅吟唱着亨德尔的《弥赛亚》。冬日近午,暖洋洋的光像个迷离的幻境。
她推开门,一个身影坐在木椅的最后一排,安静地听着唱诗班的吟唱。
明笙见到他略为讶异,知趣地松开谢芷默的手:“好吧,正主在这儿了,你们聊,我去换衣服。”说着冲她眨了眨眼,提着裙摆推门出去。
谢芷默默默地靠近他,在他身边一个位置落座,小声问:“你怎么在这儿呀?”
聂子臣扭头向他一笑:“中午没什么事,就过来等你。”
虽然是白天,但教堂焦黄色的墙壁和五彩的菱形玻璃把光线折成橙暖的样子,融在他脸上,让一张俊朗的脸显得格外柔和。他自然地握住她撑着椅子的手,轻轻圈进手心,静静地坐在天籁般的圣歌里。
谢芷默心里百味杂陈,也去看台上捧着唱词的唱诗班。
聂子臣轻轻地开口:“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在圣湖边,当地人告诉我们,如果在湖边说谎,会被仙女惩罚?”
谢芷默喉咙里艰难地滚出一声“嗯”,转过去看他,恰巧他也扭过了头,两个人四目相接。她眼底有明亮的光在闪,他眼中却揉满了笑意,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个点到即止的吻。
他说:“在耶稣面前说谎,会不会被惩罚?”
谢芷默:“嗯?”
聂子臣抵着她的额头,薄唇轻启:“我爱你……一生一世。”
谢芷默愣了神,下一秒有了反应,居然是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眼神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聂子臣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异样和眼眶不易察觉的微红,拿下她的手:“怎么了?听说你今天负责拍许亦淑,跟她斗气了?”
谢芷默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太唐突了。明明是蜜意浓情的瞬间,挚爱的男人在她面前虔诚地许下一生的信诺,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能让他说下去。
她不知如何掩饰,干脆避重就轻地嗯了声。
唱诗班的曲子就像高原上毒辣的阳光和稀薄的氧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央求他:“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教堂外有一片草地,将将初春,却绿草如茵,上面有阳伞和白色的椅子,时常有人会在这里办草地婚礼。
谢芷默坐在椅子上,有些神游。聂子臣看她脸色不对劲,还摸了摸她的额头:“身体不舒服?”
阳光晒在草坪上,比阴冷沉重的教堂让她好受许多。她闭上眼贪恋此刻,抱住他的胳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没有。大概是熬夜熬多了,今天一大早开工,觉得好累。”
悠闲的时光过得无比漫长,可她每感觉时间过去一分一秒,都觉得心惊肉跳。
他想起她刚才的反应,揶揄地看着她:“这么听不得情话?”
“是啊……我实际。”
“那聊点实际的。你上回说要我亲自来过丈母娘那一关,准备安排在什么时候?”
教堂里还是隐隐约约传出圣歌的调子。
谢芷默觉得头有些疼,微微摇头:“不用这么急……我妈妈这两天忙着走亲戚呢,再等等吧……”
聂子臣什么都依她:“嗯,你定。”
谢芷默靠在他肩上小憩,想起了许多事。
譬如她在湖边浸湿了手套,把手揣在他兜里。他问她:“小姑娘,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谢芷默没所谓地笑笑表示只是各取所需。那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看着她说:“没听到当地人说?在圣湖边说谎,会被仙女惩罚。”言语时,双眸耀眼如星,几乎照亮她心底笨拙的遮掩。
现在想起来……其实说谎的一直是她。
她这么爱他,爱到虽九死其犹未悔,却……说了这么多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