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放鹤虽然早就防着章琼林要出招,却没想到章琼林的身法会如此之快。谭放鹤更没想到的是,章琼林出招的对手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夏方成。
如果章琼林的目标是谭放鹤,那谭放鹤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夏方成当做挡箭牌。但是,章琼林的目标恰恰是夏方成,这就完全出乎谭放鹤的意料了。
章琼林身形闪动,已经急速来到夏方成背后,双掌一翻,“啪啪”两下拍在了夏方成的背心之上。
谭放鹤突然明白了章琼林的用意,右手急速向前一送,想要把夏方成掷出。但谭放鹤此时正在和谭笑可比拼内力,手上出招也就慢了半步,还不待他将夏方成掷出,章琼林的双掌已击中了夏方成的背心。
夏方成被谭放鹤一掌击中头顶,早就身受重伤,此时后背又被章琼林双掌击中,闷哼一声便断了气。而章琼林的掌力则通过夏方成的双掌,迅速传到了谭放鹤的两肋上。谭放鹤顿觉左右两肋传来不同的感觉:右肋如同遭到灼热的铁锤敲击,肝脏也被震得好似要翻转过来;左肋则像是被冰锥扎破般,体内的真气也从那无形的孔洞汩汩流出。
“这章琼林年纪不大,一阴一阳两种掌力竟都精纯如斯!”谭放鹤心中虽惊,但依然临危不乱,当即强忍剧痛,右手松开夏方成的尸身,左手二度发力,将谭笑可迫退两步,同时身形借势跃开。
谭放鹤本以为章琼林定会继续出招,没想到却突然不见了对方的踪影。与此同时,正在和柳平激斗的齐思贤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呼,谭放鹤急忙回头,立时变了脸色。
齐思贤死了。
齐思贤是在莫得言出事后升任丐帮长老的,地位在三大执法长老中最低,武功也不算高。但是,他对谭放鹤乃至北派丐帮一直尽心尽力,在帮中也颇有人缘。
最关键的是,齐思贤是唯一没有背叛谭放鹤的长老。
齐思贤的功夫纵然未必在柳平之上,但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落败。
要钱和尚那一声大吼,对齐思贤也没有影响,因为他一直在忙,并没顾上饮酒吃菜。
那齐思贤怎么会死的呢?
这要从钱亿万开始说起。
钱亿万暗算谭放鹤未果,反而被谭放鹤一掌劈伤,接着又被震了出去,受伤虽然不算甚重,但却丧失了和谭放鹤继续对战的勇气。
但仗已经开打,就一定要打下去。
钱亿万是聪明人,当然懂得柿子要捡软的捏。
齐思贤虽然也不算是软柿子,但如果是和柳平一起捏,总比去跟谭放鹤玩命安全的多。
钱亿万打定主意,立即和柳平夹击齐思贤。
齐思贤知道战况不利,只得固守待援。他同时对付钱亿万和柳平二人,自知取胜无望,当即打定主意,只守不攻,舞动铁牌和铁斧将周身要害护住,钱亿万受伤在先,柳平的长剑也非宝刃,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
齐思贤亟盼丐帮弟子能尽早打发了杜松涛等人,然后过来帮忙,谁知道等来的却是章琼林。
章琼林一出手,便要了齐思贤的命。
齐思贤正用铁牌挡开柳平和钱亿万的攻势,忽见人影一晃,已发现章琼林来到面前。齐思贤见势不好,连忙使出一招“椎牛歃血”,右手铁斧疾劈章琼林的脖颈,左手作歃血状,提着铁牌向面前一挡。这一招攻守兼备,乃是他的拿手技艺。
也是齐思贤最后的技艺。
章琼林偷袭谭放鹤得手,接着便直奔齐思贤而来,右手上已迅速套上了那银灿灿的手套。齐思贤一斧劈来,章琼林不躲不避,一把便抓住了斧头。齐思贤想不到章琼林会抓住自己的铁斧,急忙用力回夺。
章琼林右手突然松开,左手猛地一招,两道银光急速没入了齐思贤的铁牌之中。
齐思贤的铁牌有二尺见方,确系一件防身的得力兵器。但这铁牌太大,难免会遮挡视线,所以齐思贤就在上面开了许多的豆粒大的小孔。
柳平的剑无法穿过这些小孔,章琼林手中的银光却能。
齐思贤正在用力回夺铁斧,却不防章琼林骤然松手,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而就在此时,那两道银光闪电般穿过了铁牌,径直打入了他的双目之中,立时将其二目打瞎。
齐思贤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同时眼中剧痛难忍,不禁惨呼了一声。还不待他作出反应,柳平的长剑寻隙而出,正中齐思贤的心脏。
章琼林左手接着一晃,那两道银光便又飞回了他的手中。
待得谭放鹤听到齐思贤的惨呼声后转过头来之时,齐思贤已然死在了柳平的剑下。
谭放鹤环顾场中的局势,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无助。
三大护法长老两叛一死。
要钱和尚已被南派丐帮收买,正在和苏德信、玉玄两人搏斗。要钱和尚虽被苏德信击中一掌,又被玉玄砍中一刀,但伤势都不算重。而反观玉玄和苏德信,则因为中了“饕餮涎”之毒,内力都大打折扣,加之苏德信又受伤在先,此时以二敌一,仍然处在下风。
堂中的丐帮弟子虽然皆为精锐,但三成中已有两成中毒,剩下一成未中毒的,则是夏方成和钱亿万的亲信,正在与杜松涛、龙虎会等数家帮派一起,对其他丐帮弟子大肆屠戮,片刻间已有二十余人血溅当场。北派丐帮虽也请来了不少好手,但有的中毒在先,有的临阵畏缩,大多帮不上多少忙。
谭放鹤请来的泰和镖局的副总镖头卢西亮也加入了战团,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卢西亮居然也是帮着南派丐帮一方,接连打死了数名丐帮弟子,此时正在和八袋长老乔愁过招。乔愁武功不如卢西亮,十余招过后被对方一拳擦中左肩,左臂已经软软地使不上力。两名丐帮弟子见状连忙过去相助,仍在勉力支撑。
而大厅外依旧毫无动静,不知众弟子和宾客是否遭了暗算。
谭放鹤的此时的感觉已经不是无助,而是无望。
一个无望的老人,在身上负伤、内力大减的情况下,还要独自面对章琼林、谭笑可、柳平和钱亿万等一众高手。
谭放鹤的选择不是认命,而是拼命。
哪怕是拼掉自己的命。
谭放鹤纵身一跃,已经来到了钱亿万的面前。
钱亿万是北派丐帮的叛徒。
谭放鹤已经没有时间去问钱亿万为何叛变了,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惩治叛徒。
谭放鹤挑上钱亿万,看上去也在情理之中,因为钱亿万已经受伤,是对方几人中最弱的一环,谭放鹤自然要先打掉钱亿万。
钱亿万最怕的就是谭放鹤。
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从刚才的交手上,谭放鹤已令钱亿万心胆俱寒。钱亿万见谭放鹤势如疯虎般扑来,本能地向后一撤身,接着从腰间掏出护身匕首,片刻间已攻出七招。
钱亿万这七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已将全身上下护了个风雨不透,他只求能把谭放鹤挡得一挡,必然就可以得到章琼林等人的援助。
但是,钱亿万却忘了,夏方成乃是和章琼林勾结的主谋,章琼林都可以将其作为弃子,此时又怎么会在乎他呢?章琼林见谭放鹤直奔钱亿万而去,虽然也跟了过去,但却故意慢了半拍。
谭放鹤知道时间紧迫,哪里顾得上和钱亿万见招拆招,左手一记劈空掌把钱亿万的匕首震歪,右手一把扭住了钱亿万的胸口。
章琼林见状冲柳平和谭笑可使个眼色,三人分进合击,直奔谭放鹤而来。
章琼林从谭放鹤背后出手,右手“如意爪”扣向谭放鹤的腰眼。
谭笑可自斜刺里杀到,双掌连环邀击谭放鹤的左肩。
柳平将身一转,已经绕到了钱亿万的身后,长剑疾刺钱亿万的背心,他更不在乎钱亿万的死活,只想要一剑将钱亿万和谭放鹤刺个对穿。
谭放鹤等的就是章琼林出手。
谭放鹤的真正目标不是钱亿万,而是章琼林。
章琼林固然是几人中最强的一环,但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只有擒住章琼林,才能令对方投鼠忌器,从而扭转劣势。
谭放鹤右手变抓为推,一掌将钱亿万推了出去,正好撞在了柳平的刺来长剑上。柳平这一剑自钱亿万的背心刺入,顿时直没至柄,接着就被钱亿万身子的巨大冲力撞得退了两步。钱亿万遭此一剑,当即一命呜呼。
谭放鹤身形急速转动,已经借势躲开了谭笑可的两掌。章琼林的“如意爪”本是抓向谭放鹤的腰眼,而随着他这一转身,章琼林这一爪便抓向了谭放鹤的左胯。
谭放鹤不躲不避,双手齐出,扣向章琼林的右臂。他已打定主意,拼着胯上中对方一爪,也要把章琼林擒住。
章琼林脸带冷笑,并不变招,一爪正中谭放鹤的左胯,“如意爪”上的尖刺立即深深地扎到了谭放鹤的胯骨上。
谭放鹤疼得脸色煞白,两手动作并不减缓,已经将章琼林的右臂擒住。
谭放鹤的“分筋错骨手”驰名武林,虽然不能说百发百中,但只要被他扣住了手脚,还从未有能够挣脱之人。
章琼林是个例外。
谭放鹤一手抓住了章琼林的手腕,另一手则擒住了章琼林的手肘,本想用力将他的肘关节卸脱,然后借势再卸脱对方的肩关节。谁知谭放鹤猛一发力,却感到章琼林的胳膊柔若无骨,居然随着谭放鹤的力道向反关节的方向弯了过去。
谭放鹤一愣之际,章琼林已经急速缩手。谭放鹤觉得手中一滑,等他再想扣紧对方的手臂时已然不及,只抓住了章琼林的那只银白色的手套“如意爪”。
“谭帮主,要是喜欢我的‘如意爪’的话,送给你也成。”章琼林仍是满不在乎的表情,一步步向谭放鹤走来,“但帮主之位,你还是让给我吧。不然,我的‘如意针’也就要一并送给你了。”章琼林晃了晃左手,指缝中银光闪闪,夹着两枚三寸来长的银针,他刚才正使用此物打瞎了齐思贤的双目。章琼林这银针尾部有孔,上面系着透明的丝线,另一端则缠在他的手腕之上,攻敌后只需带动丝线,银针便可飞回。
谭笑可和柳平两人阴着脸,与章琼林互成犄角之势,也在慢慢向谭放鹤迫近。
谭放鹤方才两招已经用尽全力,加上连番受伤,真气此时几乎无法凝聚,他心中叹道:“罢了,我谭某纵横得意了大半生,看来今日将命丧于此了。我自己安危事小,北派丐帮基业毁于一旦,还有何面目见历代帮主于地下?”
谭放鹤已彻底绝望。
而转机,也就在此时发生。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当跌至谷底时,马上就要开始上升了;当攀登到最高峰时,则很快就要走下坡路了。
转机,来自莫得言和谢晓荻等人。
虽然莫得言已经不是北派丐帮的执法长老,而他也知道帮中许多兄弟对他都有看法。但是,莫得言生于斯、长于斯,自然把丐帮当作了自己的家。家里一旦出事了,在外的游子尚且牵挂,何况身临其境之人。
莫得言刚和燕云鹏解开误会,就发现谭放鹤击伤了夏方成、却又被章琼林暗算。他见谭放鹤情势危急,当即顾不上和谢晓荻多言,急忙赶过去增援,没走几步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挡住莫得言去路的是杜松涛。
杜松涛的任务就是,阻挡一切要去解救谭放鹤的人。
莫得言不想和杜松涛多耗,当即“呼呼”攻出数杖,想要把对手迫退。杜松涛见这老者杖法精奇、内力浑厚,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心想北派丐帮何时又出了此等人物。
杜松涛心中虽然吃惊,剑法却丝毫不乱。他的“无影剑”虽不敢和莫得言的铁杖相碰,但招式也是变幻莫测。莫得言想在片刻间占得上风也非易事。
莫得言关心谭放鹤的安危,心中自然焦躁不已,一不留神衣襟上被杜松涛划了道口子,幸亏反应及时,这才免于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