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我和你差之微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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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也曾叛逆,为了你(2)

还有哪一次来着?哦,酒店的厨房每次出新品,温少远尝过后觉得味道不错的都会让他记下来;偶尔出个差,亲民地和几个经理一起去逛逛走走,还会买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精致小巧的盆栽;或者是,偶尔脱口而出的“闻歌”;类似于午休时突然让他去一趟他的公寓喂乌龟的事情更是没少干。

何兴觉得,他高高在上、精明睿智的温老板有些寂寞了。

眨眼,A市的夏天已近尾声,热度却丝毫不减,炽烈的阳光、闷热的空气,就连树下那一片荫凉在高温下也热得让人汗水直淌,积攒了整个夏天的暑气似乎要在这最后几天全部释放出来。

这几日,一到中午,街上的行人骤少,整座A市如蛰伏了一般,寂静无声,只有从高楼的窗口看出去,到处是阳光折射后的璀璨光芒,而阳光映照之下,是满城的繁华和匆忙。

这一城事,谁人知?谁人卜?

酒店厨房送来了清凉解暑的绿豆汤,温少远看了一眼却没动。他不喜欢吃甜食,不像闻歌那只小馋猫,什么都吃。

正要推开玻璃杯盏,他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名字,瞬间改了主意。

绿豆晶莹饱满,味道也没有太过甜腻,冰冰凉凉的,入口便是一阵清香。

尝了几口,他目光一凉,突然想起那个小没良心的,去了两个多月,竟然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何兴敲了敲门,半天没听到里面有回应,正打算等会儿再来,却听到里面压低了的那声:“进来。”

何兴是来提醒他下午两点和择城集团的合作案以及明天去S市的行程安排:“下午四点出发,五点到机场,五点三十的飞机。”

N市的正午,阳光要更加炽烈些,热度直白又滚烫,落在身上,时间一久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地痛。

闻歌在银行门口站了很久,久到门口的保安都开始狐疑又警惕地盯着她。

她捏紧了手里的银行卡,一低头,额上的汗珠滑落,啪嗒一声落在银行卡上,视线也被汗水模糊。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舔着干燥的嘴唇,脑中一片空白。

午睡后,她谎称去图书馆看书,拿着温敬离世前交给她的这张银行卡跑了出来。

闻歌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叛逆的事情了,几年前的嚣张和有恃无恐已被磨砺得没有了边角。取钱去买车票然后离开N市这样疯狂的想法,让她犹豫了好几天,即使下定了决心站在这里,心里依然打着鼓,迟迟做不了最终的决定。

她不再是那个做事不顾后果的小歌儿,她知道一旦这样做了,必须承担徐丽青发怒的后果。甚至去了A市,温少远也不会庇护她,到时候她面对的,也许是比现在更加难受、尴尬的场面。

可是这些,都比不过她心里反复纠缠的一个念头——回A市问问温少远,是不是真的不管她了?她想知道这件事他是否知情,她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她。

从银行取钱出来,闻歌再没有一丝犹豫,打车去了车站,买了明天中午一点出发的车票,这才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既然是离家出走,自然不能让徐丽青有丝毫察觉,除了她刚从银行取出来的现金,什么也不能带走。

做出这个决定后,闻歌便没打算后悔,她做好了准备,早早地就回屋睡觉了。

徐丽青刚从冰箱里端出冰镇过的绿豆汤,就不见了她人影,问道:“闻歌呢?回屋了?”

“嗯,说是不舒服,回屋睡觉了。”

徐丽青皱了皱眉头,手里端着的绿豆汤直接递给了她的先生,进屋去看闻歌。

“闻歌?”徐丽青打开门,借着客厅的灯光走进来,坐在闻歌的床头,微凉的手指贴上来,摸了摸闻歌的额头,微微地烫,但温度在正常范围之内。

见蜷缩在里侧的人翻身靠过来,徐丽青心底一软,语气更加温柔:“是不是今天出门热着了?”

闻歌摇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她:“阿姨。”

徐丽青微微笑了笑,手指梳理着闻歌的长发:“明天晚上跟阿姨去超市吧,挑些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回来。”

话音刚落,似乎想起什么,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看着闻歌的目光也是一闪,避了开来:“既然不舒服就早点睡,有事就叫一声,阿姨就在隔壁。”

闻歌点点头,没作声。

徐丽青坐在床边陪了闻歌一会儿,等她闭上眼睡着了,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带着几分期盼、几分遗憾,轻声道:“什么时候能听你叫我一声‘妈’啊?”

闻歌的眼睫颤了颤,并未睁开眼。

晨曦微露,窗外响起虫鸣鸟叫声。

闻歌一夜未睡,睁开眼,看着熹微的日光,静静地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说话声。

阳光终于透过云层洒下来,越过窗台,落在了闻歌的床前。她眨了一下眼,看向窗外的那棵大树,起身走了出去。

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吃过午饭,闻歌又找了个借口溜出来,这次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打车去了车站,进站,候车,上车,一切都格外顺利。

她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座椅被阳光晒得滚烫,就像她怦怦直跳的心脏一样,从昨晚开始一直在发烫。她垂眸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飞掠的行道树,一颗心这才平静下来。

到A市的时候四点不到,闻歌出了站,竟有些迷茫。

停在车站出口处的私家车在到处拉人,她低着头从一侧悄悄走过去,有人问她去哪里,她就摇摇头,沉默着穿过人群。

离车站远了些,她才招手叫了辆出租车直奔盛远。

会议室。

刚散了会,空旷的会议室里除了温少远再没有别人。他垂着眼,还在反复地审读手中的文件,指间夹着一支钢笔,思考时轻轻转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丝丝缕缕,并不让人生厌,但也不觉得好闻。

直到手中那支钢笔转动间突然掉落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眉心,流露出几分疲倦。

从窗口望出去,能看到变了色的天空,乌云翻滚,阳光像是流动的光影,浅浅地浮着,转瞬又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

周身是压抑至极的低气压,窒闷得让人难以喘气。

温少远抬腕看了眼时间,三点五十分。

何兴小跑着过来,推开门,见温少远还坐在原处,喘了口气,说道:“那个,老板……估计我们要晚点出发了,有人找你。”

温少远倏地抬眸,眼里掠过一抹流光,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何兴被大老板的眼神闪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该再喘两口气——老板不在办公室,前台打到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于是他这个既要当司机又要当传话筒的人一路跑过来,简直要累死了。

温少远站起身来,桌上的重要文件也没来得及收,和门口的何兴擦肩而过时,抬起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何兴有些发怔,老板被耽搁了行程,怎么心情看上去那么好?

闻歌下了车,转身,就是盛远酒店恢宏大气的大门,明明还是熟悉的样子,她看着看着,却有一种久违感。

她这样偷偷跑出来,小叔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等会儿是先瞒着,还是坦白从宽呢?

她转念又想到离开A市时见温少远的最后一面。那天她刚考完试,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最后人见到了,却平白地生出了几分淡漠,所以她现在吃不准,他对待她是不是还一如当初那样,不顾一切地负责她所有的事?

很让人心动不是吗?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仰头看了眼笔直伸向云端的高楼,抬步往前走去。

酒店就是迎来送往的地方,即使保安和前台看她眼生,也不会多加阻拦,只一眼便移开目光,做自己的事去了。

闻歌一路乘电梯来到顶楼,刚迈出电梯,就看见旁边另一个雕花电梯的门合上,缓缓降了下去。她只看了一眼,便不以为意地转开了头。

她正要往前走,在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人时,顿时愣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冰冻、凝结。

她瞪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她身前几步之外阴沉着脸的徐丽青,一下子像是被人用冷水浇了个透,瞬间凉了个彻底。

“闻歌。”徐丽青厉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里饱含着惊吓、受伤以及斥责。

她看着几步之外的女孩,无力得几乎迈不出脚,心中演练了很多遍的腹稿在喉咙里滚了滚,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这样沉默地僵立了许久,最终还是徐丽青先缓和了脸色,朝她伸出手来:“你一声不吭地回A市,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赶紧跟阿姨回去。”

徐丽青会出现在这里,是闻歌始料未及的,她阵脚大乱,到底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心里想的全部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她抬眼,目光越过徐丽青看向她身后虚掩着的办公室大门,咽了咽口水——长时间没有喝水,现在连吞咽都有了疼痛的感觉。

闻歌捏了捏拳头,不甘心地问道:“我小叔呢?”我想见他。

徐丽青看了闻歌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也不隐瞒:“去公寓了。我到了A市先来找的他,知道你不见了,二话没说就回去找你了。”

话落,她的目光扫向闻歌身旁那个雕花电梯,补充道:“刚下去。”

闻歌的目光凝成一束,变了几变。

就在她心里的念头按捺不住的瞬间,徐丽青朝她身前迈出了第一步,而正是这一步,让闻歌脑子里仅剩的理智倏地瓦解,凭着本能意识一把推开她,转身从一旁的楼梯冲了下去。

徐丽青被她这么一推,撞到了身后的花瓶。巨大的青瓷瓶摇晃了几下,终是没能站稳,倾斜着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何兴还在办公室里整理温少远的文件,突听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忙跑出来查看,待一眼看见摔在花瓶碎片中的徐丽青后,脸色都变了。

闻歌跑了几层楼梯见徐丽青没有追下来,直接从其中一个楼层的通道穿出去,乘着电梯下楼。

喉咙好似要烧起来一般,烫得她神经紧绷,双眼紧紧地盯着跳跃的数字,只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那种想要见到他,不要被带走的念头已经超越了一切。

她不想留在那个家,她不想离开这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意,没有三心二意,更没有任何顾念。

对徐丽青的隐约的愧疚感才涌出,就被她狠狠地摁了下去。

叮的一声轻响,闻歌眼看着电梯门打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此刻狼狈又焦急的身影,匆忙的脚步声在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而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大脑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见到他。

从未有过一刻,思念来得如此沉重,像是暴风雨掀起的海浪,几个呼吸之间,便是倾盆大雨疯狂砸落,翻涌着,沉浮着,鲜明又强烈。

她还未跑出大门,就看见地下停车库驶出一辆熟悉的车,只是车牌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看清。

闻歌追了出去。

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终于被大风吹散,猛烈的风吹得一旁的铁树枝条摇曳,天倏地阴沉下来,云层压低,下一刻,就有闪电破空而来。

闻歌弯下腰,撑着双膝,用力喘了两口气,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酒店不远处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正好是红灯,刺目的鲜红落在闻歌的眼里从未如此顺眼,而此时她也看清了车牌,正是小叔平常开的那辆车。

就在这一瞬,红灯倏地跳转,车辆缓缓地往前驶去。

瞬间涌出的委屈和疲惫,让她有那么一瞬想要停下脚步来,可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车,她又不甘心就这样和他错过。

她越过斑马线,跑向另一个街口。树叶在风中摇曳着,落在她的身上,轻轻一碰,便被她的冲势震开。

天已经阴沉得像是入了夜,乌云压顶,压迫的气息再度涌来,似有雷声响起,不真切,隐隐约约的。

“小叔!”眼看着车离她越来越远,闻歌的脚步也因体力不支缓缓慢了下来。她站在马路边,看着渐渐远去的温少远,无力地蹲下来,捂着脸,失声大哭。

她的双腿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微微颤抖着。最后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一屁股坐在柏油马路上,把脸埋进双膝里,眼泪狂流,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心口像是堵住了一块巨石,上不去下不来,剧痛难忍,却没有一点办法。

身旁是偶尔经过的汽车引擎声,她却没有一丝害怕,坐在有些发烫的马路上,渐渐哭出了声音。

“起来。”冷硬又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闻歌心下一凛——小叔!

还未抬起头,她已经被人用力地扣住手腕拉了起来,毫无怜惜地直接拽到了路边。

温少远低头看着哭得满脸泪痕的闻歌,一时间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刚舒了一口气,他又皱起眉头,抿着唇,生硬地抬起袖子给她擦脸。盛怒之中,哪有心思对她轻柔一点,再柔软的衣料这样不控制力道地擦在脸上,都会有粗糙的痛感。

闻歌还没缓过来,连激动兴奋的心情都来不及有,这会儿被他这样恶狠狠地擦着脸,察觉到他周身强烈的怒气值,连头都不敢抬。

温少远的耐心终于耗尽,沉下脸,语气里更是毫不掩饰的斥责:“只会哭吗?给我收回去。”

闻歌慌忙抬起头,见他脸上是还未收回去的温柔和放心之色,刚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擦了擦脸,带了几分哭腔,哽咽道:“我不哭了。”这样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样熟悉的一张脸,两个多月来,在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了那么多次,这会儿却哭得这么惨,他再有脾气也被她哭没了,到底是放在心上的人,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这么想着,硬摆出来吓唬她的脸色顿时挂不住了,他轻舒了眉头,颇为头疼地看着她,开口时,声音都哑了:“离家出走?你长脾气了?”

闻歌继续当哑巴,眼眶红红的,双眼含泪地看着他。

天空已如浓墨,黑压压的,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温少远显然意识到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狠狠瞪了她一眼,拎着她上车。

刚才他开出一段距离后,隐约听见闻歌叫他,透过后视镜看去时,又没看到人,快到前面的路口时,何兴打来电话……

花瓶碎了,人还好,摔了一下,但没受伤。

虽然没有一个字和闻歌有关,他却知道,她来了,就在他的身边,所以他立刻掉头回来,在看见坐在路边的闻歌时,所有的脾气刹那间散尽。

幸好,她在这里,安全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