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温少远转头看了眼,见是她,一手捧书,另一只手在桌上轻扣了几下,发出咚咚的轻响:“过来。”
闻歌四下看了一眼,见被子和枕头卷在一起堆在长沙发上,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要睡地上?”
“睡客厅。”温少远伸手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放在书桌上,忽然微扬了语气,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说是我睡客厅好,还是何兴睡好?”
闻歌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啊了一声,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温少远见门外没人,想着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人经过,长臂一揽,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问,我睡客厅好不好,嗯?”最后那个音节上扬,说不出的勾魂摄魄,带着明显的引诱,听得闻歌耳根一酥,不明所以地问他:“什么意思?”
“我睡客厅的话……”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等大家睡着了,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和你一起……”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出口,那暧昧的音色却像是一条能系住心口的丝带,听得闻歌的心口一紧,耳根一热,整张脸都臊红起来,再联想一下某些画面,她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她突然抬手捂住眼睛,义正词严地道:“这是在我家,你乱想什么?”
回应她的是他低沉的笑声——有别于平常那种压抑在嗓子里的笑,他是真的在愉悦地笑着,声音悦耳。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逗自己玩。
闻歌还没松开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一直震荡着的胸腔终于停息。温少远伸手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着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逗你的。”
他的吻落下来时,微凉的鼻尖和她的皮肤相抵,手背上他长长的睫毛一扫而过,微微地痒,带着让人说不出的心动。
闻歌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感觉到他的唇停留在她唇上的那一瞬柔软,心口微微一麻。
到底顾念着这里不太方便,无论被谁看见都不好,温少远只犹豫了一瞬,便往后退了退,斜倚在书桌上,揽着她,慵懒又随性。
身旁是一盏复古的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温少远拉下她还掩在眼睛上的手,握在掌心,然后意犹未尽地,偏头去吻她的手心和耳后:“我刚才听叔叔说,你对自己开店很有兴趣?”
他这样温柔地一下下亲吻着她,让闻歌都没法好好思考,一片空白的大脑运转了片刻,才点点头:“好不好?”
“好。”他低低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闻歌噘了噘嘴,在他的怀里转身,被他握住的手顺势落在了他的腰上:“你们怎么说的?”
温少远没回答,深邃幽沉的双眸安静地注视着她,微低了头,她的额头相抵:“要多少预算清楚吗?如果喜欢,明天就可以让何兴去看看。”
闻歌啊了一声,这才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什么?”
“喜欢在N市还是A市,或者两边都开一家?”温少远微眯起眼,似乎在认真地思索着。
闻歌见他突然发散思维,不由得觉得好笑:“我现在还没想好。”
温少远低头看了她一眼,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嗯,那慢慢想,我不急。”
闻歌:“……”
她都不急,小叔急什么?
她刚出神,他又想低头吻她。
他微垂下眼,眼里似有水光潋滟,带着隐约的魅惑。
闻歌突然笑了起来,微微偏头避开。
温少远这下落空也不恼,唇又落下去,在她的脖颈上亲了一口,这才看向她:“躲什么?”
“你太过分了。”闻歌板起脸来,手指轻轻地戳在他的胸口,“你越来越喜欢对我动手动脚了。”
温少远一挑眉,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闻歌犹豫了一瞬,坚定地摇了摇头,看见他暗淡下来的目光,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太喜欢你随时随地都那么……”
话还未说完,被他轻声打断:“抱歉,我应该做不到。”
闻歌:“……”
“亲近你这件事想做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身份,为什么要放弃这项福利?如果不是徐丽青对把现在的恋爱关系扭转成合理化的关系不松口,这趟回来,他就要她拿出户口本来。
想到这儿,他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抱住她:“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说。”
闻歌点点头,嗅着他衣领上不知名的却格外熟悉的淡香,在他的怀里踮起脚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安抚完正想撤离,闻歌却被他瞬间加大的力道困住了。
温少远低沉的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喜欢还来撩拨我。”
闻歌一脸无辜。
第二天一早,天亮没多久,闻歌就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四年的国外生活,居无定所,让她对周围的环境极其敏感。
闻歌卷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两圈后,门外依旧是说话和走动的声音。她睁开眼,适应了窗外的光线,这才慢慢坐起身来,还有些疲乏的身体懒洋洋地靠着床头。
等困意稍减,闻歌这才打着哈欠,拎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看,很好,才早上七点而已。
她翻身起床,洗漱穿衣。
等她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闻歌边用手指梳理着短发,边趿着拖鞋往厨房走。
徐丽青正在淘米,手上湿漉漉的,她随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说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呢!”
“睡不着。”闻歌伸了个懒腰,借着这个姿势往前一倾,抱住了徐丽青,“今天早上吃什么?”
“还没下锅煮呢。”徐丽青这才想起厨房里刚刚淘了一半的米,虚揽了一下闻歌的腰,“行了,先松开,还要不要吃早饭了?”
闻歌在徐丽青的肩膀上蹭了下,这才松开她,然后跟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后走进厨房:“是何兴走了吗?”
“嗯,我醒的时候,他们三个男人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桌几上的水晶缸里也不知道丢了多少个烟头,满客厅都是烟味。”徐丽青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几点就起来了。”
闻歌刚拉开冰箱想要拿牛奶,闻言,探出头来看了徐丽青一眼:“坐了很久?”还抽了很多烟?
“嗯,我刚起床,何兴就要走,说是酒店的事情比较多,少远不在酒店,他总归要在的。连让我给他做个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就急匆匆地走了。”水流的声音把她轻柔的嗓音掩盖住了,模糊得听不真切。
“他坚持我还拦着人家做什么?街头刚开了一家早餐店,我就让少远把他带到那里去吃早饭了。你爸刚回房,说是累得慌,补觉去了。”
关上水龙头,徐丽青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冰箱前,手里握着冰凉的牛奶,啧了一声:“这是发什么呆呢?把门关上,你也不嫌凉。”
闻歌这才回过神来,关上冰箱门。
她拿着牛奶正要出去,徐丽青又拦住她:“牛奶放这里,我等会儿给你热一热再喝。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替少远愁啊?我昨天问过了,他说没多大的事,人不是因为酒店没了的。虽然舆论会对酒店有些影响,但问题不大,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没想这个。”闻歌上前一步,帮她解下围裙,“早饭不做了,我出去买一点吧。”
徐丽青把被围裙揽进去的头发解救出来,摇摇头:“是不是饿了?我先给你热牛奶。”
闻歌没再多说什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悄悄地转身走了出去。
到玄关换了鞋,闻歌拿了自己的钥匙塞进口袋里,悄悄出了门。
雪是停了,天却雾蒙蒙的,依旧一副随时都会下雪的架势。
闻歌走到电梯前才想起来电梯坏了还在维修中,转身折返,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人行走时,踩在地面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
闻歌扶着楼梯的扶手往下望了眼,远远地看到底层大盛的晨光,白茫茫一片,格外明亮。
不知道哪扇窗口被打开了,风灌进来,寒冷又刺骨。
闻歌忍不住拢了拢领口,拉紧围巾,加快脚步往下跑去。
空荡的楼梯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带了几分不确定又让闻歌格外熟悉的声音:“闻歌?”
闻歌的脚步一顿,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去。
温少远正站在楼梯的最后一阶上,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微倾了身体探出头来看着她。
他仰起的脸映着晨光,在看到她时,那双原本清冷的眼睛瞬间漾开浅浅的笑意:“怎么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抹晨光太柔和了,那朦胧的瞬间,竟像是在她的梦里一样,隔着一层雾,远远地,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闻歌突然心慌起来,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她突然飞快地跑下来,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格外响亮急促。
温少远眉心一蹙,紧张地喊住她:“慢点下来,我在这儿等你。”
闻歌的速度依旧不减,就像是折了翅膀的小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
等她冲到了最后一层,看见他正站在楼梯口,皱着眉头不赞同却又格外专注地等着她。
这段时间,闻歌其实已经意识到,即使他们最终决定走到一起,也尝试着迈出了脚步,两个人也依旧彼此相爱,可就是有什么东西回不去了,像是隔着一层面纱,并不阻碍他们彼此的视线,也不阻碍他们之间的亲近,但就是那么真切又朦胧地存在着,让人忐忑又恐慌。
不够爱吗?爱,很爱,非常爱。
不够信任吗?闻歌觉得自己可以把生命交给他。
正是因为它只是一种感觉,才让闻歌刚才涌起那样的恐慌。
就像很多次,她梦见和小叔在一起,醒来后才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梦境。很多时候,她甚至恍惚得好像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她还没有遇到温少远,她还是那个每天早上会从木板床上被冻醒的女孩,是那个只能隔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窗看着一隅天地的女孩。
而这些,都是一场梦——她给自己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