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我和你差之微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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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隐秘的事(2)

温少远忍不住一哂:“我不走,去开灯。”话落,见她还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干脆坐回去,微低下头看着她,问道:“害怕?A市的治安还不错,你用不着太担心。”声音中带着笑意。

闻歌一愣,微微耳热,看来他是误会她在害怕昨天看的那本小说里的情节了。

“不是……”她小声回答,“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他又瞄了眼她紧紧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并未甩开她,而是俯低身子和她对视,声音微沉,依然带着几分笑意,“什么小心思,想让我知道,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这样的语气,闻歌越发说不出口了。

可是家里只有他在,除了他,没人能够帮她脱离窘境。

但温少远毕竟是她的小叔,这种性别、辈分上的差异,是不容忽视的。

一瞬间而已,她的心思百转,最后只觉得耳朵和脸颊全都发热发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怎么也张不了嘴。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闻歌眼眶里积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就像是点燃了的引信,在这一刻燃烧到尽头,将炸弹引爆。

温少远被她突然而来的哭泣吓了一跳,打开灯再折回来时,她已经捂住脸,长发散下来,正好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伸出手,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我欺负你了?”声音压得低低的。

“没有……”闻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终于豁出去了,“小叔,你快点救救我。我、我来那个了……”

那个?温少远正要问“哪个”,话到嘴边突然回过神来,表情不免有些微妙。

他垂眸看了眼哭得更加厉害的闻歌,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发现这种突发情况比搞定一单生意更加棘手。

他轻咳了一声,想安慰下闻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放弃。

就这样看着她哭了一会儿,温少远恍然想起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之前无论是把她从表舅家接出来,还是送到温敬那里被领养,又或是在老爷子跟前受了冷落和委屈,她都未曾这样伤心过。

这么想着,他又很想笑。

“不准哭了。”他压着笑意,声音沉得有些沙哑。

闻歌自然听出了他声音中隐含的三分笑意,羞恼得耳根都要烫熟了,哼了一声,弱声抗议。

“是第一次?”他问。

闻歌犹豫了一下,脑袋垂得更低了,然后点点头。

“我……去给你买……”温少远的声音不太自然,“用我的手机给辛姨打个电话,我等会儿就回来。”

闻歌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他将手机递过来,慢吞吞地伸手接过。整个过程,她一直紧盯着他的手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已经没脸见人了。

温少远把手机留给她后,便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闻歌就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黑沉沉的夜色中,一盏车灯,明晃晃地亮起。

她捏着手机,呜啊一声,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埋进了被子里。

从一个多小时前发现自己第一次来月经到现在,她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般。知道是一回事,经历却是另外一回事。她之前想象过无数回第一次糟糕的状况,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堪。

闻歌捂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后要怎么面对小叔啊?

闻歌收拾好自己下楼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墨黑的天空,缀着漫天的星辰,星辉明亮。一轮明月,月光清冷,从窗口透进来,带着微微的凉意。

闻歌探出半个身子往厨房看了眼。

暖橘色的温暖灯光下,温少远斜倚在流理台上,长腿舒展。他手里端着的茶杯冒着热气,白雾冉冉升起,他的面容模糊得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睛,目光澄澈,直直地锁住前方,眉心轻蹙,若有所思的模样。

闻歌缩回身子,背脊贴着冰凉的大理石柱,而那股凉意并未缓解此刻她颇为复杂的心绪,直到她反复深呼吸几次,才探出一只脚去。

温少远早就知道她下楼来了,迟迟没见她过来,转头往楼梯口看了一眼,微挑了一下眉。

那只脚探出来,缩回去,探出来,又缩回去,如此反复着。

他看着有趣,勾了勾唇角,轻抿了口茶。茶香萦绕在鼻尖,眼前被白雾缭绕得有些模糊,等能看清时,微波炉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他垂眸,又往楼梯口看了眼,正好看到闻歌探出的半个脑袋。

他忍着笑意,神色自若地指挥道:“过来帮忙。”

闻歌愣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赶紧小跑过去。

“拿出去。”他把碗筷递给她。

闻歌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沉静,丝毫没有把刚才那件事放在心上般,顿时也坦然了几分。

她顺手接过碗筷,刚转身,看见灶上燃着小火,正在煮着什么东西,咕嘟咕嘟的水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清晰得就像是一首乐曲——嗯,充满了人间烟火味的乐曲。

闻歌想问在煮什么,刚张嘴,就嗅到了淡淡的香气,清香中又含着丝丝甜味。

闻歌顿时一凛,是红枣?

这个时候煮红枣……

闻歌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目不斜视,盯着地面飘了出去。

温少远在厨房里又待了一会儿,等姜糖水煮开了关了火,这才走出来。

屋内的温度有些高,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衣摆掖在西裤里,衣袖翻起,折在小臂处,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腕。

见她看过来,他拉开椅子坐下,交代道:“给你煮了姜糖水,等会儿吃完饭去喝一碗。”

闻歌哦了一声,立刻垂下脑袋盯着碗里的白米饭。

晚上临睡前,辛姨仍不放心,又给闻歌打了一个电话,嘱咐她一定要注意保暖,别着凉,最后又问她:“少远给你煮了姜糖水,喝了没有?”

闻歌正缩在沙发里,想起他回来时,自己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开灯,又……还有他买完卫生巾回来时……

闻歌仍记得自己伸手去接那个袋子时,手软得差点没接住,连那声“谢谢”都低得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进入青春期,来月经,在她看来,是有些羞耻的,而这样尴尬的时候,偏偏只能求助于他。

这样想着,她顿时觉得体温猛然飙升,耳朵滚烫,于是说:“辛姨,你怎么能麻烦小叔给我煮姜糖水?”

“哪是我让他煮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辛姨顿时笑了起来,“是他后来给我打电话,问你现在能吃点什么,又忌讳什么。”

闻歌一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是他……自己问的吗?

她扭头看向二楼,楼梯口亮着两盏壁灯,将墙上的壁纸映得柔和又温暖。

辛姨还在说着什么,她却再也没有听进去,只在最后挂断电话前,听辛姨叹息了一声:“闻歌,你小叔对你是真的没话说。”

是,无论是因为温敬交代让他多照顾她一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对她真的很好,让她不由自主想依赖,不由自主想信任,不由自主想亲近。

温家,于她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温少远的存在。

半个月还没到,温老爷子就回来了。

闻歌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辛姨在厨房里择菜,她回房间放下书包,立刻下楼帮忙。

傍晚五点多,天还很亮。

前两天一直在下雨,今天刚放晴,湿漉感便一扫而空,空气里满是青草的香气,新鲜又清新。

闻歌帮辛姨择完菜,目光四下一扫,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辛姨,我在外面看见小叔的车了,小叔回来了?”

“早回来了。下午接了我和老爷子回来,两人就一直在书房里。”话落,辛姨微微一顿,看了她一眼,“老爷子回来后,先去后花园看了眼他的花,夸你照顾得好。”

闻歌一听,顿时笑得眯起了眼:“太爷爷高兴就好。”

“他把那些花当宝贝……”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辛姨突然又沉默了。

闻歌抬眸看去,辛姨的眉眼像是笼罩了一层愁雾,眉心微蹙。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辛姨这样的表情,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笑着的,眉目舒展,温婉又柔和。

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没多问什么。

辛姨做了一桌子好菜,见温少远和温老爷子还没下楼来,便让闻歌去书房叫一声。

闻歌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温少远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看见她,他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闻歌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下楼时,连步子都迈得小心翼翼。

由于温老爷子这个中心气压不稳定,总值始终偏下,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辛姨去了楼上好几趟,第二次热饭时,温老爷子终于下楼来了。

应该是在书房里冷静了一会儿,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阴郁,但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只眉心一直拧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闻歌悄悄看了他几眼,拉开椅子坐下时,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一顿饭吃得压抑又沉默,饭桌上除了碗筷轻碰的声响,再无其他。

这种时候,闻歌是不敢往温老爷子身边凑的,吃过饭就帮着辛姨收拾碗筷,远远地躲了出去。

等闻歌帮辛姨把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橱柜里,再回到客厅时,只有温少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电视屏幕上的光影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飞快地掠过,停驻,不断变幻着。他的表情在光影交错下,多了几分朦胧,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毫无预兆地,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光影从他眼底退去,只余下漆黑的一片,如墨染就。

他站起身,弯腰从沙发上拎起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然后走近几步,声音轻缓低沉:“出来送送我吧?”

闻歌点点头,还滴着水的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去。

他的个子很高,似乎还在长。

闻歌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摸了摸鼻子。

走到门口,他换了鞋,转头看见她也换了鞋子准备送自己出门,这才笑了起来:“就送到这里吧。”

闻歌啊了一声,随即又哦了一声,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小叔,你要出远门吗?”

“不是。”他抬手,似乎想要揉她脑袋,却在伸出手时想起什么,又放下,然后凝视了她一会儿,“长大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

闻歌看着他,总觉得此刻他的眼神悠远得即使她站在他的面前也触摸不到他一般,而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不,是很不舒服。

想了想,她伸出手,见他没有躲避,大着胆子拽住了他的袖口:“小叔……”

他低头看了眼,眉头微皱了一下。

就在闻歌以为他在反感自己的触碰时,那只手反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过来把她高高挽起的袖子放下来,正好盖在她的手腕上。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忙,快毕业了,还有工作上的事情。”他松开手,认真地交代她,“以后不用来酒店了,我已经帮你请好了家教。如果想摆脱附庸一样的生活,就好好学习。”他顿了顿,目光清亮又灼然:“前两天我给你留了我的号码,如果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家长会或者犯错被老师叫家长,提前一天告诉我。记住了?”

闻歌点点头,眼眶突然有些热。

她这次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又干燥,却让她心底的酸涩再也忍不住:“小叔,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玄关的灯光并不明亮,是昏暗的暖橘色。

温家的壁灯大都是暖橘色,灯光投射在冷硬的大理石上,越发显得清冷孤寂。

闻歌仰头看着他,突然有些害怕。

温少远似乎思忖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我不管你谁管你?”

闻歌这才松了一口气,噘了噘嘴,有些不满:“可是再忙,也能回来的啊!”

温少远抬头,远远地看了眼二楼,唇角轻抿,没有回答。

温少远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月。

他不回来,整个温家安静得像是处于尘世之外。

温老爷子每天早上都会去后花园浇浇花,如果不出门,不是在客厅看新闻,就是待在书房里。

辛姨的日子过得更简单,买菜、做饭、打扫房间。如果是周末,闻歌在家,她便中午小睡一会儿,醒来后烘焙一些饼干当下午茶的点心。

安安静静,时间缓缓而过。

大半个月下来,闻歌才知道温老爷子从金光寺回来的那天为什么大发脾气。

听辛姨说,是温老爷子最小的孙子温景然执意报考医学院,并留在了L市,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

温老爷子固执,一心觉得温景然是个从商的苗子,再不济,也不想他去考外科医生。现在的医患冲突剧增,医生又每天都那么忙,无论从哪点出发,都不适合他。

最后,自然还是温老爷子妥协,他的所有坚持,在他们面前,都只是一道易碎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