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了未曾预料的烟花,与未曾预料到的告别。那些想要说出口的喜欢和我的眼泪,请一起淹没在森户海岸。
1
没有人的青春是太过苍白或太过肆意的,你所能期望的是用一种特别的方式,与它道别。
—— 冰咖啡小姐
冰咖啡小姐是在候机室里拿出手帐写下这句话的。距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看着对面的几个人还在争论着未来几天的旅行安排,她微微摇了摇头。因为阿茜的出现,让原本完美的旅行计划彻底打乱,而她想要和阿拓有点感情发展的可能也被扼杀。她只求这趟日本之行不出意外就好。这时候的阿茜坐在对面四个人的中心,不由分说将其他人提议否定,一派女王作风,真的和初中时代一模一样。
通知登机的广播传来,其他四个人兴奋地拉着冰咖啡小姐冲去检票,在大三年级的那个盛夏迎接他们提前的毕业旅行。
几个人到达镰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冰咖啡小姐卸掉双肩包就瘫在长廊上累的不能动,她之前的行程安排里完全没有纳入这里,可阿茜一定坚持要来镰仓。而痴迷《灌篮高手》的阿翔听了疯狂点头,并站在课桌上放出豪言:“不见证湘南海岸,怎么能终结青春!”当时听完这句话,冰咖啡小姐的冷汗都要出来了,认识了十几年,这大概是阿翔说的最不玩笑却听起来最像玩笑的一句话了。
阿翔是电视剧里最典型的青梅竹马,也印证了“现实里的竹马从不会默默守候还甘当多年备胎”这个真理。阿翔是冰咖啡小姐的学前班同桌,初中前后排,高中同班,后来一起考入离家很远的B城,又在毫无商量的情况下同时加入了学校的日本文化社团。
那是2009年的夏天,冰咖啡小姐和阿翔正式开始了大学生活与成人时代,此时的B城经历了十年不遇的高温。
日本文化社团的传统迎新活动是在一家日式大阪烧饭馆聚餐。社长阿拓比他们高一年级,斯文却不失幽默,与冰咖啡小姐的理想型有着75%的匹配度,招新活动时她害羞的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形容阿拓?大概就是那种毕业时被众多女生告白,争着要他“第二颗纽扣”的白衣少年。冰咖啡小姐久违的少女心就情理之中的萌动了。
一轮啤酒过后,大家开始自我介绍。说起参加社团的缘由,冰咖啡小姐是为了去日本看山下智久,阿翔说自己是为了某天说一口流利的日语,遇到自己的赤木晴子。冰咖啡小姐对他瞥了个白眼说:“就凭你那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还是憧憬遇到你的樱木花道吧。” 坐在阿翔旁边的也是个新生,叫做阿南,干干净净的朴素连衣裙严实地裹着她过于瘦弱的身体。她站起身去取可乐的时候,冰咖啡小姐才发现她惊人的身高,恩,她也许去女篮社团更加合适。
那次聚餐的半小时后,一个女生急匆匆冲进来说:“啊,抱歉我迟到了!我可真是饿疯了!”她随手拿起一双筷子就夹了三个饺子。阿拓尴尬地笑笑说:“这也是我们的新社员,来自英语系的阿茜。”
冰咖啡小姐从阿茜进门开始就紧张而无措,手心开始冒汗,她开始不停喝水来缓解内心的压迫感,长久以来被刻意忘记的事情重新闯进脑海。
阿茜,那个初中时代联合班里所有人排挤她的阿茜,那个所有她暗恋过的男生都追求的女神阿茜,那个让她坚信巨蟹女和狮子女无法共存的女生阿茜,以这样不曾预料的方式又一次进入她的生活。
冰咖啡小姐曾经觉得,如果说人一生要遇到一个宿敌,那种缠绕在你生命赶不走的那种,那她的宿敌一定就是阿茜。
就是这样的五个人。可是谁都没想到三年后,他们会一起来日本旅行。
2
我从十五岁开始就想去看一次烟火。然而幻想里站在我身旁的男生们最后都走向了同一个她。于是我开始伪装,伪装自己从未喜欢过他们,这样就能伪装我未曾受伤。
——冰咖啡小姐
墙上的老式日历被翻到了“2012年7月13日”,还留了个彩色标记:花火(はなび,日文烟火)。
冰咖啡小姐躺在被白天的日光微微炙烤过的走廊上,望着头顶的金鱼风铃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他们的过往。这家日式旅馆安静古朴,长廊围起来的小院子和室内淡淡的香气是冰咖啡小姐想象中的和风味道。
阿拓敲开门,说:“收拾好了吗?老板娘说附近有一家超正的荞麦面馆,还有好吃的天妇罗。”
风铃作响。冰咖啡小姐揉了把脸,看到阿茜和阿南都把东西收拾好了,再看着自己摊了一地的行李,自嘲地笑笑:“真希望世界懒散如我啊。”
荞麦面馆的老板娘递过来手写的餐单,其实只有寥寥几行。穿着深蓝色日式料理制服的服务生不算热情,沉默地摆弄着小菜或是适时地倒上热水,但这里的面好吃到连从不吃面食的冰咖啡小姐都吃了两人份。将面蘸上独特的酱汁,满嘴是荞麦粗制朴实的味道,配上夏天不可缺的大扎冰啤酒,噢,夏天最高!
阿拓咽下口啤酒,长舒一口气说:“还记得你们第一次在吃大阪烧的地方自我介绍的样子吗?感觉好像还是发生在昨天。”
正在嚼着茄子天妇罗的阿翔口齿不清地接话:“当然!我这次就是来见我人生的晴子的!哈哈!某人还要去追她梦里的山下智久吗?”说完挤挤眼睛笑着看冰咖啡小姐。
阿拓像是想起来什么,指着阿茜和冰咖啡小姐:“对哦!你们两个都喜欢山下智久。”
阿翔让老板娘加了一份天妇罗,然后把最后一块煎饺塞进嘴里说:“何止明星啊,她们俩从小到大共同喜欢的男生几乎都一样。但那些男的最后都只对阿茜死缠烂打啊!”
冰咖啡小姐想,大概就是阿翔太过天然呆,每次不分场合的说话,才扼杀了他们这种青梅竹马爱情故事发展的可能。
阿南赶紧捏了他的大腿,低头说:“少说一句你能死啊。快吃成一个矮冬瓜吧。”
斜眼看到了阿茜佯装镇静地拿起啤酒,冰咖啡小姐停了几秒钟,微微笑着说:“记错了吧,我喜欢的是妻夫木聪。”
饭局突然陷入沉默,邻桌那个秃顶大肚男吸溜吃着荞麦面的声音变得刺耳。冰咖啡小姐好像能听到后厨做天妇罗所发出的“嗞嗞”声响,好像这样的走神就不用解决此时的谜之沉默。
“不如我们还是想想明天去哪里吧。”阿拓转移了话题。
“当然先去江之岛啦!我的镰仓高校,湘南海岸!我要邂逅我的晴子,然后一起看落日。”不用抬头,就知道提议的是阿翔。
阿南出人意料地赞同,说:“我也蛮想去江之岛的。可以顺便去海族馆吗?反正不远。”
阿茜突然掏出来一个旅行手册,翻开指着上面一家咖啡馆说:“咱们去这里吧!在三浦,叫做CABaN(カボン)。”
阿翔一脸不情愿:“就为了去个咖啡馆?你这就是小题大做过于文青了,我等不能苟同!”
冰咖啡小姐看着上面的介绍,老实说,图片确实很吸引人。这家咖啡馆不同寻常的一点是建在海边,并且室外用餐区的顶部是特别浪漫的白色长条布幔,沙发床一样的座椅让冰咖啡小姐觉得自己能耗在那里一天。但是或许是因为刚才冒出的尴尬,或者仅仅因为这是阿茜的主意,她生理性地排斥,“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去江之岛。”
三对二。她希望事情能如自己所愿一次,但更希望听到阿拓说出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一旁总是掌握大局的阿拓想了想:“两个都不算远,明天天气好,去享受下室外咖啡馆不错。等我们回来可以再去江之岛。”
看,这就是从不对阿茜说“不”的阿拓。
冰咖啡小姐好像听见阿翔嘀咕了句“重色轻友”,然后一言不发。她拍拍阿翔的肩膀说:“没事儿,姐再给你加一盘子炸虾,长高两天再去见你的晴子。”
这也是因为暗恋而总对阿拓心软的冰咖啡小姐。
即使她觉得现在的怒火、压抑和七月日本的闷热让她急需一杯啤酒浇个透心凉。
“老板娘,两扎啤酒!”
“还有我的炸虾!”
3
我遇见了未曾预料的烟花,与未曾预料到的告别。那些想要说出口的喜欢和我的眼泪,请一起淹没在森户海岸。
——冰咖啡小姐
电车到达逗子駅(日本站名)后转公交,下车后几人开始步行。路边飘来面包香气,转头一看,是一家自制酵母的面包店,日本人对面包的热爱不输于和食。大概五分钟后,他们看到了一个白色小竖幅:CABaN TOMORROWLAND(日本名カボン,逗子车站附近的咖啡馆),可以看到远处已经排起长队等待座位的人群。
几个人爬上一个小坡,就看到了标志性的户外用餐区和波光粼粼的森户海岸。看起来简单搭制的木质露台颇有海边假日气氛,除了白色的有半张床一样大的座椅,还有临海的一排高脚凳让人远眺海景。白色的布幔搭在露台顶,像是乌镇晾晒的染布一样,却轻盈而随意的多。略显吵闹和欢笑的人群慵懒在这蓝白色的空间里。冰咖啡小姐想,选择这么一个好天气来也许是个正确选择。至少她从第一眼就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