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徐抱墨是抱头逃出朱嬴小筑的--躲躲闪闪回到客院,他觉得心里好苦:“祖父还不相信大乔凶悍!瞧她方才那气势,要不是本世子跑的快,她简直要去搬起那张紫檀木嵌云母镂雕山水鼓足圆桌砸本世子了啊!!!”
除了他亲娘他祖母,他从未见过如此泼辣的女子!
还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
明明他说的合情合理啊--既然盛惟乔不想嫁给自己,自己也不想娶她,两人何必因为长辈们的意思,老这么僵着呢?
正好他跟盛睡鹤都要去长安赶考,长安又是普天下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盛惟乔跟着一块过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是挺好的嘛?且不说她已经十五岁了,成亲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悠闲时光,就说她的夫婿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南风郡这小地方能有多少人才?
凭盛家的地位,盛惟乔笄礼行过半年多了,仍未定亲,可见郡中多半没有能入眼的。
没准这次去了长安之后,这女孩儿就跟哪个才子或者哪家郎君看对了眼呢?
这样不但他可以逃出生天,盛惟乔也能解决婚姻大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为什么大乔她就不是不答应,还要打他……
难道她说不想嫁给自己是骗自己的?!
难道大乔她仍旧眷恋着自己,之所以不肯松口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前年的那口怨气还没出掉?!
难道自己注定要娶这个母老虎过门?!!
徐抱墨感到眼前一片昏暗,“本世子要是娶了她,养豹子恐怕都不管用,非得把虎豹狮兕全部配齐--难道往后本世子出门都要带上百兽随行?!”
这样还有美人敢靠近他吗?
就是想去青楼花差花差,人家青楼也肯定不让那么多猛兽进去呀!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要步上亲爹徐子敬的后尘,除了上朝跟去衙门做事,就是待在府里伺候太上长官?!
他不要啊!!!
徐抱墨这儿悲痛欲绝,那边盛惟乔把他打走后,看看时间不早了,略整仪容,去乘春台看冯氏,冯氏见到女儿过来比较晚,关切道:“可是这两日累着,所以起晚了?”
“没有,方才想起一副前几年的钗环,跟绿锦、绿绮她们找了好久,所以晚了。”盛惟乔生怕亲娘妊娠期间操心,方才暴打徐抱墨的始末自然是绝口不提,若无其事的在她面前坐下,“娘今儿个觉得怎么样?”
指了指她小腹,“乖么?”
“我这几日其实都没什么感觉,不然也不会在潇碧楼失态了。”冯氏打量她几眼,见女儿没流露出什么异色,也就相信了,扶了扶鬓边赤金蝙蝠步摇,微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咱们家的后院,自来就是为娘打理,这是你知道的。如今为娘又有了身孕,也这把年纪了,为了万全起见,你祖父跟你爹都不赞成为娘继续主持家务--所以为娘方才已经请了你三婶过来,把最近的账本跟事情都交给了她!”
“然而你三婶以前虽然也给为娘打过下手,到底没有独当一面过,所以心中十分忧烦。”
“这不,她跟我提出来,希望你能过去给她搭把手,我想着你也有十五岁,虽然这两年经你姨母教诲,对于如何执掌一府后院不是一无所知,但亲自上手的事情终归不多,借这机会磨砺下也好。”
冯氏说到这儿轻笑了一声,“当然,你三婶之所以想你过去,主要还是怕她一个人当家的话,万一做错了事情,难以承担。如果你也去,有你分担,她就放心多了!所以如果你们管家期间当真出了什么岔子,你就别叫她费心,自己把错处扛下来吧!左右你小孩子家不怕丢脸,免得你三婶面上不好看!”
盛惟乔徉作抱怨:“我猜也是叫我去顶锅的!”
不过还是答应下来,“就是徐敖两家客人现在还在府里,其他人也还罢了。敖家那位世姐与我年岁仿佛,二叔一家分出去后,四妹妹也不在府里了,现在如果我不招呼她,八妹妹年纪小,恐怕难尽主人义务。”
“你也说了你只是顶锅,你三婶也不是头次发号施令,只不过头一回全权做主信心不足罢了。”冯氏虚指点了点女儿眉心,笑骂道,“你就领个名义,平时该招待敖家女孩儿就招待敖家女孩儿,该玩就玩,有空闲了或者你三婶派人找你的事情再过去就是--其实没必要那么紧张,左右也就一年功夫,咱们这府里规矩都立了十几二十年了,依葫芦画瓢,十之八.九的事情都可以解决。剩下来那一两成,只要不是十万火急,过来跟我说了,大家参详着办就是了。到底只是后院而已,纵然松弛些日子终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盛惟乔也不是很紧张,她知道盛家话语权最重的三位主事人:盛老太爷、盛兰辞夫妇现在最关心的肯定是冯氏的平安生产,至于这期间生意、家里损失些什么,他们根本不在乎。
毕竟老太爷去年还专门劝说盛兰辞这个主心骨都停了一年视事,专门教诲盛睡鹤呢,现在他最重视的儿子很可能会迎来嫡子的降生,老太爷哪能轻忽?
所以只要肖氏跟自己不是故意捣乱,哪怕办砸了事情,盛老太爷跟盛兰辞夫妇也不会说什么的。
于是笑道:“这可是娘说的,回头我去三婶跟前点个卯,还是成天陪敖家世姐逛园子去--到时候三婶若是告到您跟前,说我游手好闲的不帮她,您可要给我主持公道的!”
冯氏听到“敖家世姐”,挑了挑眉,说道:“说到敖家女孩儿,我还有件事要叮嘱你:就是你哥哥这两日都在隔壁院子的厢房里读书,你可别把敖家女孩儿往乘春台带,免得打扰了他!”
“他到这里来读什么书?”盛惟乔诧异道,“泻珠轩还不够宽敞吗?离前头也远,流水席的嘈杂吵不到的吧?”
“瞧你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像是被你姨母调教过的样子--你姨母口口声声说我们太宠溺你,合着她自己也是个慈母多败儿!”冯氏白她一眼,“为娘跟你爹虽然将鹤儿视同亲生,但他毕竟是外室子的名义进的门,之前为娘就你一个女孩儿,也还罢了。如今为娘又有了身孕,你说外头能不揣测他么?如今为了庆贺这孩子的流水席还没结束,他如果成天去前头帮忙应酬,既耗精神又费时间!如果留在泻珠轩埋头读书呢,指不定又要有人说他一准是心中愤懑,借口读书躲了起来!”
“积毁销骨,众口铄金。”
“不过是换个地方的事情,反正你爹后院就为娘一个,这乘春台的空院子好几座呢!收拾一间出来给鹤儿用也方便的很!”
“对外就说因为他马上要去长安的缘故,为娘既舍不得,也担心他因为家中宴饮松懈了功课,所以要他****来乘春台念书,好教为娘监督。”
“如此传了出去,别人没法子再作挑拨之词不说,也不好再在背后对鹤儿指指点点,惹他不快了。”
盛惟乔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小声道:“娘,前年盛睡鹤才进门的时候,姨母就想方设法的劝咱们对付他!后来甚至是把那宣于芝雨都带上门了的--这两年姨母虽然再没什么动静,但从我去她跟前跟她说话的前后来看,她对盛睡鹤却仍旧深怀敌意!”
“如今您又有了身孕,您说姨母她?”
这要换了寻常亲戚,哪怕看妹夫的外室子不顺眼,在妹妹没有恨意、甚至还多方阻拦不许她动手的情况下,是不会越俎代庖的。
然而宣于冯氏自来疼爱妹妹、外甥女,她因为自己的经历,对于外室子这样的身世有着非常深刻的恶感不说,出于不信任冯氏母女城府心机的缘故,使得她时常会越过母女俩自作主张。
比如说当初招呼不打一声的把宣于芝雨带上门。
冯氏拿这姐姐没办法,盛惟乔同样没办法这姨母,这会想了起来,也只能希望亲娘有什么建议了。
“我也正担心呢!”提到娘家姐姐,冯氏原本轻松之中带着开怀的神情就是一肃,凝眉道,“之前她过来贺我的时候,恰赶着好些人都在,我纵使有心也不方便单独跟她说话。也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继续多管闲事?”
沉吟了会,就说,“这样,你也有几日没去你姨母跟前了,待会或者明日,正好跑一趟--去替为娘试探试探你姨母的口风,看看她是个什么想法?”
又开玩笑似的说,“乖囡可要努力,别你姨母的心思一点没打探到,反被你姨母把你知道的事情全套了去啊!”
“娘可不要小看我!”盛惟乔想起之前决定保密的事情总是被宣于冯氏三言两语问出来,颇有点恼羞成怒,道,“以前是我年纪小,现在我长大了,姨母想蒙我哪有那么容易!”
她生怕继续说下去,冯氏会举具体例子来调笑自己,所以说了这话,赶紧起身,道,“我这就回去收拾下,马上去姨母那儿探她的底!”
“回去前去你哥哥那儿打个招呼!”冯氏点头,提醒她,“若你哥哥正在用功,你就悄悄的出来,别打扰了他!若他正歇着,你再同他问候。”
盛惟乔嘴角扯了扯,她现在还是有点不想单独跟盛睡鹤照面呢,不过知道冯氏是希望自己跟盛睡鹤关系好的,只好应下来:“我出了门就过去瞧瞧!”
她跟冯氏告退,出了乘春台的正堂,正要问门子盛睡鹤被安排在左边的跨院还是右边的跨院,未想还没开口,右边的院门一开,玄衫快靴的盛睡鹤领着公孙喜恰好走了出来。
两人差点迎头相撞,看到对方,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