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能轻易让步。”孟归羽本人倒没多少受辱的感觉,这是因为他这些年来为了给弟弟妹妹们遮风挡雨,受过的委屈见过的羞辱实在太多了,早就养成了隐忍的性.子,虽然这次孟太后给他选择的这女孩儿,从家世到容貌以及性情,都很符合他目前的要求,但毕竟是太后才说了这事儿就受到向夫人的暗示。
可以说压根没过手呢!
既然没有得到过,也无所谓失去,所以此刻心平气和的说道,“怎么说也是姑母为我开了口的,回头见着大伯母的时候,哪里能不跟她要足了好处再点头?”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拿好处去换?!”然而在他庇护下长大的孟归瀚,可没有他这样的城府跟涵养,闻言连连跺脚,急赤白脸道,“虽然我还不太清楚那位盛三小姐的具体情况,但姑母近来十分喜欢六哥你,那盛三小姐统共进宫才几次?今儿个要不是你,姑母都要被大伯母撺掇的将盛家当成碧水郡之事的真凶了--这种情况下,居然转头就想把她撮合给你,可见这女孩儿要么人品格外出色,要么家世相当适合咱们家,要么二者兼备!”
“六哥你现在已经二十有五,如今已是年底,转过年来就是二十六!这年纪人家成亲早点的,孩子都快到议亲的时候了,六哥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难得姑母给你说了个合适的,哪里能让?!”
孟归瀚说到动情处,眼眶都红了,撩袍跪倒,哀求道,“六哥,这些年来,你为我们这三个不争气的弟弟妹妹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我们实在不能看着你继续为我们牺牲下去!算我求你,这次你就不要再妥协了!哪怕得罪大伯母,可咱们毕竟是孟氏的骨血,我不相信十四妹妹会为了这件事情在日后治我们死罪!顶多就是像以前那样冷落打压咱们!”
“可是当年咱们那么小的时候,那样的日子也过来了,如今我们都已成人,又还有什么难关过不去的呢?”
“六哥殚精竭虑至今,如果还不能为自己考虑一回,我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岂非猪狗不如?!”
“我的聘礼随便拿些就好,若女方因此瞧不起我,大不了一拍两散,大丈夫何患无妻?!至于十一妹妹……”
孟归欢被他狠狠一瞪,忙也起身跪下,有些委屈道:“我在宫里就说了,我的嫁妆不用太多的……”
“……”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双弟弟妹妹,孟归羽抿着唇,眸中神色万千,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们现在这样求我,一则是心疼我,一则却是为了跟大伯母置气!但你们想过没有?万一那位盛三小姐,虽然确实如姑母看着,是个好的,却与我彼此不投缘,那么我又何必为了意气之争,将她迎娶过门?”
“这样不仅仅是得罪了大伯母,又何尝不是害了那盛三小姐一辈子?!”
他看向孟归欢,“将心比心,人家盛三小姐也是有哥哥的人,你们说那年纪轻轻就高中解元、即将连捷杏榜的盛睡鹤,若知我乃是出于负气才娶他嫡妹的,对其并无真心爱慕,他会是什么心情?我不希望我的妹妹被夫家亏待,所以为了冥冥之中的报应,我也不会去亏待人家的女儿或者妹妹!”
叹口气,再看向孟归瀚,语重心长道,“你也一样!要么不娶,要娶就要娶彼此合意的,娶了人家回来,就好好对待--否则他日倘若咱们妹妹们在夫家受了委屈,咱们有什么脸面去给她们出头?!”
孟归瀚被问的一怔,但随即醒悟过来,这只是孟归羽不愿意违逆向夫人找的借口而已,所以立刻坚持道:“六哥也才跟那位盛三小姐照过一面而已,根本没有相处过,又怎么知道你们不投缘?!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今日姑母才给你推荐了那盛三小姐,你们马上就照了面,不定这是六哥你命中注定的缘分、错过了日后会后悔终身呢?”
见孟归羽还要说什么,索性重重一个头磕到地上,发狠道,“六哥如果这次不听我的,那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崇信伯府中孟归瀚力劝孟归羽的时候,几条街外的盛家宅子里,盛睡鹤正与盛惟乔细细的分析着:“高密王与孟氏长年棋逢对手,难分胜负,虽然咱们祖父解甲归田多年,与咱们祖父交好的徐家也被排挤出军中有些年头了,对北疆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但世事难料,现在太后、天子双双上了年纪,且凤体御体每有违和。现在这个时候,无论孟氏还是高密王,其主事人为求稳妥,对咱们这样的人家肯定是倾向于拉拢多过打压。”
“毕竟孟氏又不是只有孟伯亨一个子弟,就算他所在的大房,也还有郑国公世子跟孟十公子两兄弟好好儿的呢?郑国公不缺儿子,孟家二房三房四房也不缺侄子或者堂兄弟。孟氏会为他报仇,却不会为了他而罔顾大局的--那孟归羽同孟伯亨只是隔房堂兄弟,孟家四房以前过的还十分落魄,可见孟归羽跟孟伯亨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太深厚,如此为了整个孟氏的前途,孟归羽当然宁肯劝说太后还有向夫人消停点了!”
“反正只要他们最后赢了,再彻查碧水郡的事情也无不可。”
盛惟乔闻言,才放了点的心又提起来了,忧心忡忡道:“那到了那时候可要怎么办啊?”
“没事的。”盛睡鹤目光闪了闪,微笑着安慰道,“现在都没查出来,何况是以后?再说从孟家姐妹的争执里可以推断出,郑国公颇有宠妾灭妻的意思,否则孟十五一个庶女安敢在馨寿宫那样张狂?!”
“而孟伯亨是向夫人的亲生儿子,由母及子,可想而知,他在郑国公心目中估计也没多少地位。”
“孟氏之所以为他大动干戈,与其说是重视他,倒不如说是为了维护整个孟氏的脸面。”
“真正会对孟伯亨的遭遇追根问底的,恐怕整个孟氏,也就向夫人跟孟十四小姐这母女俩了!就是孟太后,侄子那么多,即使因为向夫人母女,对孟伯亨有些另眼看待,估计上心也没多少的。不然你这两次入宫觐见,太后哪里来的心情跟你们又说又笑,态度和蔼?”
“所以咱们只要利用娇语姨娘对付了这母女,孟家其他人可未必肯在多年之后专门给孟伯亨翻案!”
盛惟乔叹道:“向夫人好歹是郑国夫人,孟十四也深得太后喜爱。这两人岂是好对付的?”
如果好对付的话,估计郑国公府里那位叫“娇语”的姨娘,早就把这俩挡路的母女给解决掉了!
不过她眼下也没什么好主意,觉得再说下去也是无果,索性这也不是近日就要发生的事情,继续纠缠不过是徒然自增烦恼。
所以定了定神,说回孟归羽兄妹:“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今儿个毕竟帮了咱们一回,这谢礼总归还是要给的,你说这事儿要怎么办?”
“明儿个先给崇信伯府递帖子,看看他们哪天方便咱们登门拜访?到时候比着上次去屠世叔家的礼减个四五成就好。”盛睡鹤想了想,说道,“再多的话,太打眼不说,也显得咱们心虚,没准就是自投罗网。”
盛惟乔自知这方面的考量远不及他,闻言也就点头了:“那就这样吧!”
话说到这里,她瞥了眼屋角铜漏,见都快过晚饭的饭点了,正要提议先去用饭,不想这时候外间传来脚步声,跟着绿锦的声音响起:“大公子、小姐:宁威侯府来人了!”
“嗯?”盛惟乔闻言才说了声“快请”,盛睡鹤却挑眉,若有所思道,“今早南婶母特意赶过来想陪你们进宫,却因为向夫人的入觐,被宫人给拦了。按照这位婶母的为人,就算不在宫门口一直等着;也该打听着你们出宫的时间,在外头候着问明一切顺遂才放心;又或者索性来这宅子里守候消息……”
“但她居然一去没了音讯,连她没能陪你们进宫的事儿,也没过来跟我这边说一声--莫非侯府出了什么急事,她才没顾得上?”
被他这么一提醒,盛惟乔也觉得宁威侯府里头只怕出事了,就是凛然,起身道:“咱们快去看看!”
片刻后他们到了正堂,看到底下垂手而立的宁威侯府派来的人,就知道盛睡鹤的猜测八成是对了:来人是辰砂,南氏跟前最得用的大丫鬟,寻常事情根本不用她跑腿的。
见到盛家兄妹过来,辰砂忙迎上来万福为礼:“盛大公子好!盛三小姐好!”
盛睡鹤边带着盛惟乔朝上首走去落座,边对她点了点头,说道:“不必多礼!这时辰婶母遣你过来想是有急事儿,你且直说吧!”
辰砂见他爽快,也不赘言,直截了当道:“南方来信了--我们家老侯爷已然收拾东西动身,亲自前来长安!”
盛睡鹤:“……………………………………”
老子就知道徐家一窝都是祸害好不好?!
果然,好不容易从宁威侯府搬出来,又好不容易斩断了乖囡囡跟徐抱墨之间的每一寸可能,徐家那个老家伙,居然又要亲自挽袖子上阵了!!!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就不能要点脸吗?!
还老侯爷呢!
八辈子娶不着孙媳妇了吗?
非要跟老子抢?!
这老家伙都多大年纪了啊?
还玩亲自北上千里迢迢给子孙帮手?!
还是这种西北风从北到南呼啸而过大雪纷飞在大半个大穆山河之间的天!
说句刻薄点的话:他就不怕一把老骨头走到一半吃不消出事儿,叫徐抱墨这独孙喜事没办上先办丧事吗?!
盛睡鹤心中咆哮连连,盛惟乔也不禁扶额:经过盛睡鹤的努力挑唆与离间,她现在对徐抱墨是当真没有任何想法了!
万一这徐老侯爷赶过来继续纠缠……这可怎么办啊?!
实际上兄妹俩这儿虽然心中都是叫苦连天,面上还端得住,但宁威侯府里,却是从早上接到家信起,就跟煮开了的锅似的,彻底的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