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不要说这话了!”这厨娘这么说,自是心疼自家相好,为他被盛惟乔当众呵斥感到抱屈,希望能够借助盛睡鹤的身份地位,多少报复一把盛惟乔。
也是厨娘不知道盛祥私下里对盛惟乔阳奉阴违的事情,以为他一直尽忠职守,却被盛惟乔这样羞辱,心中自是难平。
然而盛祥本来合目养神的,闻言差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按着厨娘的手,快速且低声道,“大公子……他对三小姐……”
却是想起之前盛惟乔索取媚药跟蒙汗药后,盛睡鹤私下召了他去了解完情况的吩咐。
盛祥早已成亲,子女都有了,如今妻子儿女都在南风郡,来长安的路上,遂又跟这孀居的厨娘偷摸相好,于男女私情上不但是过来人,可以说是老手。
尽管盛睡鹤当日未曾跟他透露来龙去脉,可他哪里察觉不到这位大公子对盛惟乔那份隐秘的情愫?!
这要是做妹妹的一个劲儿的跟才回认祖归宗两三年的兄长无理取闹,做兄长的兴许很容易感到委屈,继而生出不悦。
但,若是女子跟情郎无理取闹,这男人兴头上的时候,却是格外能容忍了。
盛祥虽然不知道盛惟乔是否也对盛睡鹤有这样的不.伦感情,但只要盛睡鹤爱慕上了这妹妹,愿意宠着让着她,他去告状不是自己找死么?!
“大公子对三小姐十分宠爱,一日没有明确表露出来厌弃了三小姐,咱们做下人的去说三小姐的坏话,且不说反而是惹大公子厌烦,当初老太爷让咱们前来长安,乃是为了伺候几位主子之余,也是尽力给主子们互相圆场的。”盛祥到底不敢把这秘密透露出去,哪怕跟前这厨娘也是盛家家生子,沉吟了会,只叹了口气,说道,“结果咱们非但没完成老太爷的叮嘱,反而自己上赶着挑唆两位主子不和……你说老太爷会放过咱们?”
他心不在焉的跟厨娘说着话,心里却想到:“我本以为投靠大公子是个好选择,可是没想到觑知了这样的秘密……往后可要怎么办?”
盛惟乔可不知道盛祥此刻的心惊胆战,她发作了一番之后,见满宅子的下人做起事情来确实比以前利索了不少,言谈举止的态度都分明格外恭敬起来了,先是觉得满意,但回过味来之后,就感到恼火了:“这些混账!我盛家素来待下宽厚,无论月钱还是年节赏赐,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的。结果离了南风郡一干长辈面前才几个月?这些人居然就惫懒到了这样的地步!根本就是欺负我们几个晚辈!!!”
她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心说左右春闱没几天了,自己过几个月就会回南风郡,此刻也没必要专门写信,因为这千里迢迢的一来一回,没准回信到的时候,她都已经动身了,还是到时候回去之后,亲自在盛兰辞夫妇跟前好好数落一番这些人,叫他们知道欺负幼主的下场!
这女孩儿眼下有功夫同下人们计较,自然是因为盛睡鹤没再来惹她。
毕竟,春闱这是当真没几天了。
尽管盛睡鹤眼下远远谈不上交游广阔,但无论是宁威侯府,还是他们之前拜访过的盛兰辞的同年好友们,这两日都派管事送了寓意高中的礼物上门,也有勉励之语送到。
除了这几家外,之前在不夜阁碰见的,武安侯嫡长孙孟家彦,也派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跟一番话过来……仪珊根据公孙喜的叮嘱,特意把这番话辗转透露到盛惟乔跟前:“孟御史对咱们大公子十分看好,暗示大公子,如果在春闱里考取会元的话,会将他的胞妹孟家十六孙小姐许配给大公子呢!”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跟我一个做妹妹的有什么关系?”只是公孙喜挑唆心切,也是盛睡鹤对往事心结太深,迄今也就私下跟盛惟乔承认了身世,以至于公孙喜还没确定盛睡鹤的身世不说,甚至误以为盛惟乔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人,所以还指望用这个消息,让盛惟乔黯然神伤,断了对盛睡鹤的念想。
哪知盛惟乔这会听着,虽然觉得不甚高兴,倒也没太大触动,因为盛睡鹤考完之后,把孟氏利用的差不多了就会恢复宗室子弟的身份去了。
以孟氏同高密王勾心斗角多年的积怨,这两家怎么可能结亲呢?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结了亲,估计也是政治妥协,夫妇两个都是牺牲品。
所以此刻盛惟乔听了这话,反而松了口气:元宵灯会的最后那晚,他们在不夜阁可是跟孟氏二房、武安侯的嫡亲外孙结了梁子的,结的梁子还不小!
虽然这几日盛宅风平浪静,女孩儿心里到底惦记着。
这会儿孟家彦这个高承烜的嫡亲表哥派人送了东西来,甚至还有招盛睡鹤做妹夫的意思,这段恩怨应该揭过了吧?
因而此刻只冷淡道,“以后这种事情都不必来报我,还是你们闲到了每天就有这么多空嚼主子长短?要不要我卖掉些人,免得你们太清闲了总是不做正经事?!”
思及她上次召集众仆敲打的场面,以及“活活打死”的威胁,底下人顿时不敢作声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时间很快到了二月初九,春闱可算开场了!
以盛惟乔这会儿对盛睡鹤的余怒未消,当然是不打算送考的。
实际上盛睡鹤知道这女孩儿睡惯了懒觉,也舍不得她天没亮就陪自己去贡院门口挤来挤去,折腾半晌就为了看自己走进贡院。所以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这事儿。
但前一天的下午,就是二月初八的黄昏之前,徐采葵却忽然过来了,她是专门来邀盛惟乔姐妹翌日一早去给各自的兄长送考的。
当然,多少也有找个理由跟盛惟乔亲近亲近,把当初的那份芥蒂能消融多少就消融多少的意思。
盛惟乔闻言就头疼,委婉道:“我哥哥都嫌我们去了碍手碍脚,让我们留在家里算了呢!反正我们就算去了,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没的叫他反过来操心我们回来路上的安全。”
“他们做兄长的老是喜欢念叨这个念叨那个!”然而徐采葵不解其意,听了这话,还以为她是很想去的,只是碍着盛睡鹤发了话,怕去了之后被盛睡鹤嫌弃,就笑着道,“弄的好像咱们做妹妹的一点用也没用,片刻都离不开他们的庇护似的……当然这也是盛世兄疼你们。所以我才要过来邀你们一起啊!这样咱们一群人出入,到时候我保证把你们好好儿的送回这里,如此盛世兄总不会担心了吧?”
其实也难怪徐采葵没想到盛惟乔居然不想给盛睡鹤送考,毕竟春闱从一国一朝的角度来讲,是抡才大典,关系社稷安稳;从考生的角度来讲,是关系他们以及他们背后家族的前途命运、兴衰起落。
不夸张的说,这一天就算不是整个大穆朝上下都关注着此事,至少读书人家没有不心系于此的!
更何况是应考士子的家属呢?
这么紧要的关头,盛家又没个长辈在长安,盛惟乔这个做亲妹妹的,如何能不牵肠挂肚?即使明知道她去了贡院门口,也没什么能为盛睡鹤做的,但!
她肯定在家里坐不住的!
让她去送考,好歹亲眼看着盛睡鹤平平安安的进入贡院大门;不让她去,这在宅子里头不定焦急成什么样呢!
……盛睡鹤这位世兄究竟只是男子,对妹妹们再照顾,到底不知道体恤女孩儿家的纤细心思,居然压着不许盛惟乔送考!
徐采葵自认为找到了能够帮助盛惟乔的地方,所以特别热情的将盛惟乔找出的一个又一个不能去的理由统统反驳掉了!
在“将功赎罪”的激励下,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口才都没有这么好过,简直口若悬河文思如泉涌,愣是说的盛惟乔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末了见盛惟乔实在找不到拒绝的托词,只能悻悻答应下来,还以为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乃是担心盛睡鹤此番下场能否如愿以偿,又专门花了好一会功夫称赞盛睡鹤的才学,直听的盛惟乔简直想吐血了,才因为快要宵禁了,恋恋不舍的告辞。
这么着,次日盛惟乔只能万分不情愿的摸黑起身,给盛睡鹤送考了。
本来她还想着堂妹盛惟妩年纪小,就拉上公孙应姜作伴吧,结果人家公孙应姜睡的天昏地暗,被使劲摇醒后,死抱着被子,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反正人家徐小姐主要邀请的是姑姑,既然如此,姑姑陪她走一遭也就是了,非要拖累我做什么?我要继续睡觉!我才不要去送小叔叔呢!他考的中就考,考不中拉倒!!!”
盛惟乔披头散发,亲自站在她榻前从苦劝到跺脚、扯被子、摇晃、发怒、恐吓……半晌后都弄的气喘吁吁了,也没能把她拉起来,这时候门上禀告,说人家徐采葵跟徐抱墨兄妹都已经到了,她只能恨恨的在这侄女儿脸上拧了把,气咻咻的出去了!
这天因为太生气了,也因为喊公孙应姜起身花了太多时间,以至于盛惟乔出发的时候,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
索性盛睡鹤看在眼里,到了地方后,见前头已经有先到的队伍跟车马把路挤满了一小截了,没让马车靠近,就喊了徐抱墨,从车厢里拎出收拾好的藤箱下去,决定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他们自己挤进去,让两个女孩儿则该回去的回去,该找地方用早饭的去用早饭。
偷懒失败、重点是拉公孙应姜下水也失败的盛惟乔阴着脸,巴不得他速度滚!
但徐采葵却忧心忡忡的拉着徐抱墨道:“人这么多,你们就自己进去要紧不要紧啊?别被推着撞着……”
“徐世妹,他们两个都是自幼习武有成的。”盛惟乔嘴角抽了抽,忍无可忍的打断道,“这么点场面怎么可能应付不了?只要咱们不跟进去添乱,他们就算跟人挤着撞着,吃亏的也一准是别人!”
“你看你就爱瞎操心!”这时候天还没全亮,贡院门口已经有挤的水泄不通的趋势了,徐抱墨也希望俩女孩儿早点走,免得人多事多,两女孩儿年纪不大,姿容却都不俗,身边一没长辈二无男子,万一被人看到起了什么歹心,到时候自己跟盛睡鹤都进贡院里去了,想帮都帮不上忙,就靠底下人护着,倘若没保护周全,叫她们吃了亏,可是不好,就趁机说妹妹,“还是大乔了解我们!”
徐采葵闻言暗自白了他一眼,低声抱怨:“那你还对人家始乱终弃?!”
“……我们进去了!”徐抱墨无语的看了眼妹妹,心说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初是谁把人朝外赶的?这幸亏我对娶这母老虎敬谢不敏啊!我要是当真非她不娶,就你做的那事儿,咱们之间的兄妹之情都要没有了!
不过当着盛家兄妹的面,他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几句,听盛睡鹤再次叮嘱盛惟乔立刻离开,回去了马上用早饭,免得伤了身体之后,也就拉着他挤进人群里去了。
见这情况,盛惟乔是打算马上走人的,但徐采葵还是站在车辕上,踮脚看着他们被人群淹没,这才叹息一声,说:“咱们回去吧……对了,今早我娘亲自下厨做了点心,是南风郡那边的口味,你要不要过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