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对他这话半信半疑:“你之前私下已经跟你的生身父母谈过了?”
不然怎么会对这种至今都不为外人所知的宫闱秘闻这样了解?
“没有。”盛睡鹤摇头,但立刻提醒她,“你忘记我的老师了?那小皇子出事的时候,老师他可还在朝中的。”
以桓观澜的身份地位,确实是有可能知道这种级别的机密的。
然而盛惟乔还是感到十分疑惑:“桓观澜不是一直自诩忠臣的么?为了保证天子的帝位,甚至连周大将军那样的名帅都说杀就杀……”
怎么宣景帝的亲生儿子的死活,他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何不搭把手?
还是这位满腔忠诚统统献给宣景这个昏君了,喜宣景帝之喜,厌宣景帝之厌,所以威胁到宣景帝的人他杀,宣景帝不在乎的人,哪怕是皇子,他也不管?
但……
这也不对啊!
宣景帝那么喜欢舒氏姐妹,桓观澜在朝的时候可是不止一次弹劾舒氏姐妹狐媚惑君,劝说宣景帝驱逐甚至弄死这姐妹俩的。
可见桓观澜还是希望宣景帝能够幡然醒悟,做个正常的好皇帝的。
如此又怎么会罔顾皇子的生死呢?
“老师帮过文家的,不然你以为那位小皇子是怎么活到落地的?”盛睡鹤伸手摸了摸她脑袋,笑道,“当时废后文氏已经失宠,她的堂妹,就是小皇子的生身之母,虽然侥幸服侍过几次天子,却根本不得宠,她们姐妹在宫闱里的势力,哪里能跟太后比……要没老师插手,那小皇子根本就生不下来!”
说着叹了口气,“不过,也正因为老师的插手,舒氏姐妹恼恨老师弹劾她们,故意帮了孟氏一把。所以朝野传闻,是舒氏姐妹悍妒成性,指使小皇子的乳母扼杀了小皇子,也不全是冤枉她们。”
盛惟乔心烦意乱的捏了捏眉心,说道:“就算现在蒙混过关,但如果笑到最后的不是高密王,盛家还不是要等着孟氏秋后算账?”
所以,从盛睡鹤身世曝露起,高密王这条船,盛家是上定了啊!
盛惟乔也不是说就这么反感自家投靠高密王,只是兹事体大,如果是长辈经过慎重考虑之后的选择也还罢了,偏偏现在这种局面,带着一种被迫的意味,起因呢还是盛睡鹤对她起了爱慕之心。
这不免让女孩儿感到忧心忡忡:如果这个选择是对的,也还罢了;如果最终结果证明是站错了队,这让她怎么对得起盛家上下?
毕竟她对于盛睡鹤所言,盛家其实一早就身处高层勾心斗角的漩涡中的说辞,不是很相信。
自然认为,如果没有盛睡鹤这件事情,盛家偏安南风郡,谁做天子都跟他们没关系,何必为了庙堂之争而心惊胆战?!
不过说着泄气的话,她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你跟祖父说盛家的事情没有?就是你之前跟我讲的,小乔这会儿很可能在北疆的那些话?”
盛睡鹤失笑道:“乖囡囡,我统共在祖父那边待了多久?祖父忙着盘问我这些年来的经历,以及磋商如何应对接下来孟氏的刁难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说其他事儿啊?”
“果然指望不上你!”盛惟乔白他一眼,“还是明儿个我自己去问吧……等等,祖父这会儿才受了打击,跟着问他这话只怕会让他越发操心。还是拖上几日的好。”
她自言自语的做了决定,复板起脸,“好了,不说那些闲话,说正经的!咱们的事情……啊呸,是你单方面看上我的事情……”
抱着万一的希望,“你真的跟祖父说了?!”
见盛睡鹤坦然颔首,盛惟乔立刻抓起隐囊狠狠砸到他肩上,低喊道,“混账啊!你真是做的出来!!!你这叫我明儿个怎么见祖父?!!!”
“我觉得这么做兴许能够安慰下祖父他老人家啊!”盛睡鹤一脸无辜的辩解,“毕竟你也看到了,祖父有多喜欢我这个孙儿!忽然跟他说,其实我不是他孙儿了,你说老人家该多难过?这么好了,做不成他孙子,还能给他做孙女婿,如此他老人家听着,心里头岂非要舒服多了?”
盛惟乔:“……”
她非常努力的冷静了下,才按捺住扑上去掐死这人的冲动,冷笑,“你就这么笃定我非嫁给你不可……算了,这个问题你我不是头一次争执,我也懒得再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当初,当真是被所谓的送走小皇子的人贩子从高密王府劫走的?!”
原本笑意盈盈的盛睡鹤神情一僵,但很快又笑了起来:“这事儿反正都过去了,乖囡囡一定要问清楚,莫非是心疼我,想给我报仇雪恨吗?”
“你少油嘴滑舌了!”盛惟乔冷冰冰的说道,“我的性情为人你也知道,因为家里向来宠着的缘故,是没什么城府,也不爱跟人玩心眼的!要不然,也没有你从公孙氏的义子摇身一变成我盛家大公子的事情了!”
她扫了眼皱起眉的盛睡鹤,“你觉得我适合做宗妇?尤其还是高密王府……虽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但越是这样,越说明你当年的遭遇到现在都叫你刻骨铭心难以忘怀吧?可见高密王府绝非善地,你觉得我应付的来?”
“还是你所谓的真心悦我,就是你想娶我,就不管不顾的娶了,至于我嫁给你之后,过的好不好,开心不开心,你全然不考虑?”
“……高密王府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盛睡鹤眯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复展容一笑,“不过没有关系,我怎么舍得让乖囡囡你为难呢?你给我点时间,我自会解决掉你婚后与他们相处的问题。”
盛惟乔追问:“你打算怎么解决?可别说什么王妃还有世子妇、两位郡主都是好相处的人之类,我姨母说了,这种话都是用来哄那种被****冲昏了头的女孩儿的,目的就是敷衍过关,把人骗到手之后,后悔也晚了!”
见盛睡鹤张嘴似乎要回答,她紧接着又道,“而且你说什么时间!我姨母说了,千万千万不要等任何人!谁知道人家会不会中途变心?!到时候我这里苦苦守候,你倒是把美娇娘娶进门去恩恩爱爱了,这叫我跟谁哭去?!”
“何况有等人的这点功夫,还不如广泛撒网,四处结交,没准能碰见更好的呢?”
“我姨母还说了,天下这么大,长安这许多青年俊才,不多认识几个,成亲之后再遇见‘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男儿该多遗憾?!”
“……”盛睡鹤默然片刻,幽幽道,“乖囡囡啊!”
盛惟乔:“嗯?”
“姨母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啊!”盛睡鹤忍住吐血的冲动,再次反思自己当时脑子里头到底进了多少水,为什么会觉得这女孩儿太好骗了不行呢?她要是还像大前年那么单纯无知,说什么信什么,那该有多好?
所以说海匪这差使不能久做啊!
长年在海上漂着,哪有脑子不进水的道理!
他语重心长的劝说盛惟乔,“姨母呢确实挺厉害的,但也就是在做生意还有当家上面厉害而已!要说这择婿,她可真的不怎么样!不然你看咱们姨父那拈花惹草的程度,换了我是姨母的娘家人,我早就弄死他了。所以这择婿,乖囡囡你怎么能相信姨母的建议?你明显应该跟娘学好不好?你看娘选了爹爹多好!”
“你自己亲爹亲娘都找上门了,怎么还不对我爹娘改口!?”盛惟乔先是不满的推了他一下,才哼道,“我就是听我娘的,我娘可也没叫我选你呀!”
盛睡鹤柔声问:“那要是娘让你选我,你选不选?”
“我当然不选了!”盛惟乔哼道,“说了我才不喜欢你!”
“那你还给我下媚药?”盛睡鹤忽然脸色一板,说道,“我跟你讲啊,盛祥都招供了!你曾经打发他去买媚药跟蒙汗药,还留了媚药下在我的柘浆里!”
见盛惟乔脸色大变,他眼中笑意愈深,慢条斯理道,“就凭这一点,你敢说你不是对我觊觎已久,不惜下药也要对我做出不可告人之事?!”
“我没有!!”盛惟乔暗吐一口血,悲愤道,“这事儿是这样的:静淑县主跟我说,高密王府的嫡三子身上有胎记。我是想验证你身份,这才找借口让盛祥去买蒙汗药,那媚药是绿锦她们在侧,七嘴八舌出主意添进去的!后来盛祥拿了两份药来找我,我也是让他把媚药带走,把蒙汗药留下来。”
“这根本就是盛祥办事不力,记错了药啊!这怎么能怪我?!”
“而且整件事情,归根到底,难道不应该是你对自己的身世遮遮掩掩,故意误导还死不承认,所以才惹出来的吗?!”
“明明就是你的错!!!”
看着她娴熟的推脱责任,盛睡鹤干咳一声,问:“你说静淑县主给你说了这样的话……你有证据吗?!”
盛惟乔忙道:“回头请县主过来对质……”
“没有用的!”盛睡鹤轻描淡写的打断她的话,“论利益,论情分,静淑县主在你我之间,怎么都是向着我的。到时候我稍微暗示下,她肯定死活不承认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到时候盛祥的口供交到祖父跟前,祖父一准会认为,是你被我的才貌所吸引,不顾伦常的爱慕上我,甚至到了给我下媚药的地步!说不定,还会觉得我之所以要恢复身份,正是被你所迫!”
“而你现在忽然要求不嫁给我了……”
他叹了口气,惆怅道,“自然是因为你朝三暮四喜新厌旧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你说以祖父的为人,会让你步上二叔的后尘,做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吗?!”
“……”盛惟乔一脸木然的看着他,“你干这种颠倒黑白逼良为婚的事情,不觉得良心不安么?!”
“不会的。”盛睡鹤温柔道,“乖囡囡,你忘记了?我是海匪出身,入行那会就把良心扔掉了,怎么会感到良心不安呢是不是?”
盛惟乔深吸口气,将隐囊一把拍到他脸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