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公孙应姜在男色这个问题上屡教不改,盛惟乔担心自己震慑不住这侄女,这天晚上,专门熬到半夜等容睡鹤讨主意。
容睡鹤夜半才归,虽然他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这些日子的连续奔波下来,眉宇间也难免一片疲惫之色。盛惟乔看到这样子顿时心疼,嘘寒问暖了几句也就睡下,没提这事儿。
次日她带了广昌郡君跟云阳郡君去的侯府。
因为容睡鹤一大早就出门了,虽然说这俩侄女儿过来小住主要是冲着初五,不是很在乎她这个婶母的陪伴。但考虑到自己独自去侯府的话,这郡王府就没有正经大人在了,如此显得对俩侄女很不上心,索性也就带上了。
广昌郡君跟云阳郡君对于前往徐家做客,不是很情愿,一来是舍不得浪费跟初五相处的时间;二来却是怕麻烦。
盛惟乔只好说道:“我有事儿需要找宁威侯世子妇,这会儿你们三叔不在府里,我总不好也把你们扔下。左右只是小半日的功夫,咱们就会回来了,那边这会儿正招待着姻亲呢,不可能久留的。”
俩侄女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徐家看到广昌还有云阳上门有点惊讶,不过毕竟只是俩小孩子,南氏这会儿大概正为女儿的婚姻头疼,也没什么心力关注难得一见的双胞胎姐妹花,意思意思的说了两句场面话,给了见面礼,就跟盛惟乔说:“你要看采葵啊?她现在正在园子里呢,好像跟应姜一块儿,我叫辰砂带你去吧。”
又看了眼广昌郡君还有云阳郡君,“两位郡君是……?”
广昌郡君忙道:“劳烦夫人了,我们自然是跟着婶母。”
结果到了园子里一看,徐采葵跟公孙应姜确实正在花架下的石桌畔说着话,不意那岑氏却也在!
盛惟乔过去的时候,正好她在苦口婆心的想说服公孙应姜:“……这为人妇,给夫家开枝散叶,岂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您还不给邬大人纳妾?”这话说的旁边徐采葵脸色煞白,公孙应姜却笑嘻嘻的问,“您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怎么可能叫我婆婆心服,是吧?依我看,您先给邬大人纳上十八房娇滴滴的小妾,再买个二三十个模样俏丽的丫鬟给邬大人伺候着,这么着,再来跟我婆婆说,我婆婆也没话讲了不是?”
岑氏不悦道:“你这孩子!都跟你说了,夫君他身体不好……”
“您这话说的,纳了小妾就一定要天天陪着啊?”公孙应姜慢条斯理道,“那我姑姑打小用饭必然要摆上百八十道菜呢?那么多菜叫她一道就是只吃一口,她也吃不下去呀!之所以餐餐都摆上,还不是大抵摆个排场出来看的?邬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怎么着连买妾买丫鬟的银子都没有?又或者您自己善妒,连样子都不肯装一个给我婆婆看?那您还好意思说这说那的?”
她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岑氏就恼了,拍了下石桌:“你怎么说话的?!”
“发什么火呀您……”公孙应姜才不怕她,嗤笑了一声,正要继续说下去,晃眼看到盛惟乔婶侄过来,连忙起身相迎,“姑姑,你怎么过来了……咦,还带了两位郡君?”
那边岑氏见状也顾不得同她计较,忙携了徐采葵一块儿过来见礼。
“这不是想着跟采葵好长时间没见了,我过几日也要随密贞去西疆,怕错过了这几日,往后想这样当面说话就难了,是以今儿个挤了点时间过来,跟你们聚一聚?”盛惟乔跟侄女们被招呼着落座后,寒暄了几句,就委婉道,“没打扰你们吧?”
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岑氏识趣点自己走人,毕竟盛惟乔都讲了,她马上要离开长安,时间紧,今儿个上门是专门挤出来了,就是为了跟徐采葵还有公孙应姜说话……那么岑氏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然而这岑氏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的,闻言反道:“郡王妃,您来了正好,您倒是给我评评理,我们邬家子嗣单薄,采葵这进门也有一整年了,始终没个动静!我想让她准许侍妾进门,有什么错?”
她要就说到这里,盛惟乔因为来之前就听盛惟娆传过话,也还罢了,南氏不是好惹的,徐家几位长辈也不是省油的灯,盛惟乔认为不需要自己来给徐采葵撑腰。
偏偏岑氏跟着又说,“说起来郡王妃的娘家父母,不也是因为膝下无子,才将郡王当外室子接了回去,方成就了您与郡王的一番姻缘吗?徐家既与盛家交好,何以当初郡王身世未白之前,北上长安,对郡王嘘寒问暖十分关切,视若己出!这会儿轮到我邬家,就是各种不许?还是徐家瞧不起我邬家?!”
“……”公孙应姜眼睛弯了弯,使劲儿掐了把神情惶急、想代婆婆给盛惟乔赔礼的徐采葵,低声附耳,“你别管!你等着看姑姑怎么收拾她吧!”
果然她跟盛惟乔相处多,对这姑姑就是了解:
盛惟乔听到岑氏前面的一番话时,还心平气和,听到后面几句,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待听完之后,已是面色铁青!
盛兰辞夫妇混淆血脉的事情盛惟乔是早就知道的,如今事情不管外界认为的真相如何,终归都是过去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盛惟乔会高兴别人拿出来说嘴!
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说嘴!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还没等她大发雷霆,被她带过来的俩小姑娘却已经看不过眼的先开口了:“这位夫人,当初盛家不知道我们三叔身世,将他接入祖宅时,乃是为了承继家业的!什么叫做此举成全了我们三叔三婶的姻缘?!我们三叔三婶明明就是三媒六证齐全、光明正大拜堂的夫妻!您这说的倒仿佛是我们三叔三婶私相授受一样了!您这是存心找茬吗?还是对我们高密王府有什么不满?!”
这俩郡君年纪虽然跟盛惟妩仿佛,但自幼受到戚氏的严格调教,又生长王府,活泼归活泼,贪玩归贪玩,见识、口才、应变,都不是盛惟妩能比的。
此刻异口同声的给婶母出头,顿时将原本振振有词的岑氏问的神情尴尬,说不出话来!
“广昌跟云阳说的没错!”这情况盛惟乔却是心花怒放,她带俩侄女过来,只是觉得把孩子扔在没有大人的府邸里只叫下仆看着不好,没想到会因此收获两个帮手,此刻赞许的看了她们一眼,方似笑非笑的接口道,“岑夫人,您对我或者盛家或者高密王府有什么意见,麻烦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说清楚,却何必转着弯的泼脏水?到底邬大人这会儿入了朝,也是正经的大员了,您这诰命夫人,总不能还要继续学人家坊间乡妇,成天指桑骂槐的,连对质都不敢吧?”
岑氏闻言,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心说:“糟糕!我一心一意拉这郡王妃帮忙说话,倒忘记她做的丑事断不许别人提了。现在要怎么办?”
她虽然来长安时间不长,对盛惟乔却早已是如雷贯耳,毕竟嫁妆多到盛惟乔那个地步的,别说大穆一朝,古往今来都是非常罕见的。
这倒不是说盛家的富裕是古往今来都难望其项背,主要是别人家就算有钱,也未必舍得这样大手笔的陪嫁出去……这世道大部分人家终归还是更向着儿子的。
所以现在举国都知道密贞郡王妃是一位难得一见的财女。
当然跟她陪嫁丰厚程度同样出名的,就是她的娇惯,传闻中这是头次见太后就把太后跟怼了的主儿,足见彪悍跟傲慢。
岑氏是打从心眼里不想招惹上这位的,只是太想说服徐家同意让自己儿子纳妾,嘴快之下竟说错了话。这会儿被婶侄三人质问着,就是手足无措,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都是外头那起子乱七八糟的人胡说八道。”气氛一时间僵硬起来,盛惟乔冷着脸等岑氏给交代,广昌郡君、云阳郡君也是忿忿然的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
然而徐采葵虽然被公孙应姜不住的扯袖子使眼色,到底有点不忍心看婆婆这下不了台的样子,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娘她之前一向在夏州,不知道真正的经过,误会了乔姐姐的地方,还请乔姐姐莫要见怪!”
说着起身给盛惟乔一礼。
盛惟乔有点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心说你温柔贤惠也看人啊!换了自己那婆婆,这么做倒是招人疼的,可这岑氏却未必会记这个情。照盛惟乔的想法,这种不识好的婆婆,你管她丢脸不丢脸呢?!
不过当着岑氏的面,她不想徐采葵难堪,所以脸色不太好的摆了摆手:“看你面子,这事儿就算了吧。”
岑氏闻言松了口气,赔笑认了几句错,见盛惟乔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正想讪讪离开,这时候公孙应姜却又说:“我看岑夫人您也是外头乱七八糟的话听太多了,所以采葵嫁过去才一年出头,就这么心急火燎的想给她添人。知道的说您盼孙心切昏了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自己同邬大人两情相悦别无猜嫌,却见不得采葵夫妇白头到老呢!”
“……”岑氏被她气的够呛,瞪起眼睛想发作,眼角却瞥见盛惟乔不冷不热的视线,咬了咬牙,到底怕盛惟乔余怒未消,会借帮侄女出头的理由继续找自己麻烦,抿了会唇,忽然注意到盛惟乔今日所戴镯子,顿时眼睛一亮,指住说道,“郡王妃,您这镯子哪里来的?”
盛惟乔莫名其妙的扫了一眼今儿个腕上带的翡翠镯子,想了一想才道:“这是南婶母给的见面礼。”
她从小到大收到的见面礼太多了,压根就不太记得过来。今儿个却也不是为了来侯府才专门带的,而是凑巧。
此刻见岑氏这么问,还以为她想岔开话题。
不想岑氏目光在她跟公孙应姜之间来回逡巡了回,神情就微妙起来,说道:“我之前曾听说过亲家有这么个镯子,只是没想到会给郡王妃。”
这话说出来,徐采葵脸色就变了,急急道:“娘!”
盛惟乔于是皱眉:“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岑氏笑着呷了口茶水没说什么,徐采葵则焦急的咬住唇,倒是公孙应姜不在意的接口道,“姑姑您这腕上的镯子,是老徐家传给儿媳妇的。想来当初您才来长安时,爹娘非常喜欢您,就改了主意,把镯子给您了呗!”
她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岑氏,“多大点事?还想挑拨我们姑侄不和不成?这事情我早就听娘亲口跟我说了,您以为我那婆婆对儿媳妇,跟您对采葵一样不安好心呢?!”
……片刻后,看着岑氏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离开,盛惟乔皱眉问公孙应姜:“你这么跟她说话,可是徐家这边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