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盛惟乔起身的时候,容睡鹤已经在院子里打完一趟拳去沐浴了。
她懒洋洋的坐到妆台前叫槿篱梳妆:“你们昨晚被吓着没有?”
“起初那声锣鼓还真有点猝不及防。”槿篱拿了柄玉孔雀衔花梳替她慢慢梳着几可及地的长发,轻声说道,“不过外衫还没穿好,侍卫们就在外头说已经着人去看了,只是一点草料烧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管了。”
盛惟乔道:“你们倒是胆大,我还担心你们一晚上睡不着呢!”
“那怎么可能?”槿篱失笑道,“奴婢今儿个可是要当值的,晚上不好好休憩,白昼里误了伺候娘娘的事儿可怎么办?”
而且,“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怕的,咱们人这么多,这会儿又还在京畿呢,区区几个小贼,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据说有俩小厮崴了脚?”盛惟乔暗道,这是因为你多半没想到孟氏还有高密王头上去,若知道幕后捣乱的是这两位,看你还能不能这么镇静自若了?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会讲出来,只道,“可要紧么?回头着队伍里的大夫去瞧瞧。”
槿篱答应一声,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不然底下人早就报上来了。”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盛惟乔收拾好了,蚕月就上来问:“娘娘,早饭是取进来,还是去大厅那儿用?”
不等盛惟乔回答,她又说,“大厅那边这会儿乱糟糟的,要不咱们还是在屋子里用吧?”
盛惟乔想了想,道:“姨母那边起了没有?我去跟姨母一块用吧。”
然而宣于冯氏岂止是起了身,都已经把早饭用完了。
等盛惟乔知道这事儿,自己草草用过早饭去找她,她就嘲笑外甥女:“就你那惫懒的劲儿,还想跟别人一块用早饭呢?”
“我也不是起不了早,这不是没人喊我么?”盛惟乔给自己辩解,“之前从南风郡出发的时候,我可没拖后腿的。”
宣于冯氏道:“嗯,那次出发的日子时辰都是你亲爹定的。他还不知道呢?愣是给你弄了个半晌午起身都能不紧不慢赶上的辰光,这样你都拖后腿,还远嫁个什么呀?”
盛惟乔顿时就不想跟她说话了:“外头他们好像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快登车吧,免得耽搁了行程。”
姨甥俩上了车之后,果然没过多久,容睡鹤就走了过来,跟她们讲就快起程了。
宣于冯氏昨晚淡定的不行,这会儿看到外甥女婿,倒是问了几句的:“昨晚那样的事情,等下该不会还会碰见吧?”
容睡鹤“嗯”了一声,道:“也吃不准。昨晚是有人逃走了的,我估计他们应该就是晚上出动,好让咱们没法安置。不过若是幕后之人不在乎底下人的性命,大白天的就叫人冲上来做点什么也不无可能。”
“依我说这队伍里人那么多,也得防着点被人冒名顶替的混进来。”宣于冯氏提醒,“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不是?”
“姨母放心吧!”容睡鹤笑着道,“我之所以拖这么久才动身,就是为了路上的太平。些许小手段,奈何不了咱们的。”
宣于冯氏点头道:“你做事我放心,不过敌人来头非同小可,总归是越谨慎越好。”
他们说完话之后,容睡鹤又关心了一会盛惟乔是否适应陆地上的赶路,也就被许连山喊走了。
“姨母不是说,不管这一路上碰见的敌人密贞是否应付得了,左右咱们娘儿两个是不会有事情的?”他走之后,盛惟乔摇着象牙柄点翠彩绘喜鹊登枝宫扇,就似笑非笑的调侃宣于冯氏,“方才怎么就关照起密贞了呢?”
“我倒是无所谓谁给我做外甥女婿,只要足够出色又对好就成。”宣于冯氏眼皮都不抬一下,“然而你非要认定这一个,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惯着你啊!谁叫你是你外祖母的现任心肝,我这苦命的陪你一块儿上路,你有点什么不顺心,回头你外祖母知道了,能放过我?”
盛惟乔怼她失败,撇了撇嘴角,正色说道:“姨母,我看您不如还是别跟我们去西疆了!您看这才在京畿呢,就碰见这样的事情,可见这一路上会多不太平!我跟密贞也还罢了,毕竟眼下的局势,他不出头的话,我们日后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可是姨母您……”
“这话说的可是新鲜了!”宣于冯氏慢条斯理的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世人都知道你出阁的时候我这姨母代表宣于家给了大手笔的陪嫁,回头你们小夫妻两个倒霉,你姨母我居然还能摘的清楚?”
斜睨一眼外甥女,“就你这傻乎乎的样子,为了不让你表哥表嫂表侄子陪着沦落悲惨,我不陪你们一块儿去西疆能放心?”
又说,“还是你觉得密贞带的人手太少,单是保护你们两个你都不是很放心,怕姨母在这里分薄了侍卫?”
“……”盛惟乔被她堵的无话可说,只能赔笑,“我这不是担心姨母么?”
宣于冯氏道:“你就会瞎担心,也不知道仔细想想的?去西疆是密贞自己的主意,他的底细,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要没八.九分的把握,他会这么做?既然这么做了,就他的为人,岂能不将各种各样的情况都考虑好?只看昨晚那么突兀的走水,他自己屋子都没出,底下人就轻松摆平,可见这么点儿麻烦,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叹口气,就说盛惟乔,“所以你也该表现的见过点世面了!不然时间长了,人家都说密贞郡王真正是临危不乱的好气度,怎么郡王妃就是怎么看怎么不争气呢?”
“……他安排了那么多他心里清楚他当然不紧张了!”盛惟乔觉得这么说自己太冤枉了,分辩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听着里里外外一片嚷嚷声,能不担心吗?”
宣于冯氏道:“这就是你没管过事情的弊端!我早就劝你爹娘,不能太由着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个学点扔下那个学点扔下,就没一个有成就的!你之前就算是管过个小铺子,昨晚那样的情况也该明白,咱们这行人的安危都是密贞负责的,他既然八风不动,那就是没有问题!你说你还担心个什么?”
盛惟乔无奈道:“所以姨母又要建议我做什么?”
“这会儿赶着路,大抵也就是纸上谈兵。”宣于冯氏皱眉道,“等到了西疆,我给你把诸般产业归置下,你以后还是自己看着点,别什么都依赖管事的好!主母主母,不当家不知账,算什么主母?!”
宣于冯氏抓紧功夫教诲外甥女的时候,长安城内,皇宫。
望春宫中,称病已久的孟皇后照例屏退左右,在寝殿里接待了一身宦官打扮的孟归羽:“密贞他们才离长安,你怎么又来了?”
“昨晚他们住的驿站出事儿了。”孟归羽淡淡道,“说是走了水,有人故意敲锣,闹的沸反盈天的,附近的村落都听到动静,拎着桶跑去想救火了。”
皇后微微一怔,立刻问:“那康昭……?”
“据驿站的人说,密贞一行人压根就没乱阵脚,密贞带的侍卫直接把火灭了,纵火的人差不多都抓了,其他人一律看在屋子里不许乱走。几个因为翻窗逃命崴了脚的小厮,天亮之后还挨了板子长记性。”孟归羽说道,“郡王妃就更不可能出岔子了。”
“那就好!”皇后松了口气,就是皱眉,“他们是怎么想的?这可是密贞一行人出长安的头一日啊!就不怕打草惊蛇么?”
孟归羽笑了笑,只是眼中毫无笑色:“怎么想的?自然是想行一箭双雕之计:一来试探高密王的反应;二来疲惫密贞一行,为孟家乾亲自出手做准备!”
皇后眯起眼:“那驿站离长安这么近,高密王就算不想搭手,冲着王妃的态度,也不可能不过问吧?”
“就因为离的近,又没出什么大事。”孟归羽淡淡道,“哪怕王妃这边知道了,高密王若是不想管的话,只要一口咬定跟孟氏还有他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些见财起意不长脑子的小贼,随便派几个人赶上去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孟皇后说道:“那要是王妃爱子心切,自己派人追上去呢?”
“没有用的。”孟归羽冷静道,“首先密贞手里未必缺人,就算缺,他缺的人也不是王妃一个深宅妇人能给他补齐的。最重要的是,他对高密王府根本不信任,哪怕王妃一直对他疼爱有加,但兴许是母子相别多年,又或者是他当初流落在外的内情所致,他就算接受了王妃派过去的人手,八成也只会当成打杂的用,真正的机密之事,他肯定还是信任跟依赖玳瑁岛的那批人!”
“其次只要高密王不想管密贞的死活,王妃就是押着他把手底下的死士统统派出去,却也拦不住那些人对密贞接下来遇见的危机袖手旁观……毕竟王妃总不可能亲自陪着密贞走这一趟,见天的盯着人家干活。”
他吐了口气,“孟氏此举还有一个用意,就是密贞看着不像糊涂人,他应该能够预料到此番西行的不顺,既然敢动身,想来有点依仗。孟氏故意选择这么个时间地点,好打他个措手不及,从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事儿得跟舒氏姐妹说一声才是。”孟皇后捏了捏眉心,说道,“咱们现在是插不上手的,还是让那姐妹俩出马,同孟氏还有高密王纠缠一番,好让他们不要把事情做的太过分了。”
毕竟她跟孟归羽还指望容睡鹤崛起之后,改变高密王跟孟氏对峙的局面,给他们达成自己的心愿的机会呢!
孟归羽淡淡的笑了笑:“我正是为了这事儿特意进宫来的,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