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不必吴大当家提醒,盛惟乔也觉得公孙应敦不像是这么作死的人,毕竟这位可是挨了几顿揍就老实的,论屡教不改的程度,还没异母姐姐公孙应姜难搞呢!
而且公孙应敦之前还能自诩是公孙夙膝下唯一幸存的男嗣,但这两年公孙夙广纳姬妾,膝下又有了新生的儿女。本来公孙夙就不是很喜欢公孙应敦,当初立他做少海主,不无大战过后安定人心的用意,公孙应敦想坑容睡鹤却被反坑后,公孙夙更是对这儿子不闻不问,几乎是扔给容睡鹤随便处置了。
这会儿公孙应敦的前途,乃至于性命都可以说全在容睡鹤手里,就他那点儿胆子,岂敢这么拆容睡鹤的台?
不过这事情是吴大当家的女卫过来说的,盛惟乔当着吴大当家的面,自然要摆出足够的姿态来。
此刻就肃然道:“就算事后查出来是有人设计了他,终究也是他自己戒心不够,才会上当!大当家请放心,兹事体大,我现在就亲自带人去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她说到做到,跟脚就喊了公孙喜陪自己回后堂更衣,好出门彻查公孙应敦的事情。
途中公孙喜主动跟她讲:“益州城上下都知道吴大当家马上就要嫁给公孙应敦,这时候公孙应敦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管内情如何,只怕吉山盗都要闹上一场了。”
“这是肯定的。”盛惟乔知道这人之所以会说这话,可不是跟自己关系有了什么进展,而是纯粹为容睡鹤考虑,微微颔首道,“就算没有对吴大当家的爱戴,为了自己往后的处境与地位,他们怎么能不闹?”
毕竟吉山盗中,出谋划策与掌控大局的,固然是军师乐羊文,但乐羊文非常支持吴大当家,一向置自己于辅佐的地位,而不是将吴大当家当傀儡。
所以吴大当家这个吉山盗首领,并非虚有其名,只不过容睡鹤来西疆来的早,没等到她在乐羊文的帮助下,真正掌握吉山盗而已。
就算如此,名头在那里,吉山盗刚刚卸任交权的大当家,还没过门就被未婚夫给羞辱了,吉山盗要是还不站出来给吴大当家撑腰,且不说世人要议论他们对旧主凉薄,就说往后见了同为将士的军中袍泽,也要被轻贱:毕竟连交权不几日的旧主被那样侮辱还没个动静,这么没血性的军队,凭什么叫人看得起?!
想到这里,盛惟乔微微蹙眉,心说:“这大概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了?”
容睡鹤西行,所携护卫大抵出自玳瑁岛,这些护卫的特点是武功不错,擅长烧杀抢掠屈打成招以及搜查勒索,然而做军队是不行的。
一个是人数不够,虽然在护卫里算是人数多的,足足几百号人,可是对于动辄数万十数万数十万的大军来说,这么点人简直就是笑话了;二个是海匪到底只是海匪,压根没受过正统的军队训练,海匪之间的争斗也还罢了,正经上战场他们必定是一盘散沙。
所以容睡鹤如今的嫡系军队,就是吉山盗。
如果吉山盗出了岔子,哪怕最后事情被解决了,对于如今正争分夺秒的容睡鹤来说,也足够耽误事情的。
“以孟氏如今跟密贞的仇怨来看,恐怕目的还不仅仅是给密贞添点麻烦,八成还有其他后手等着。”盛惟乔沉吟着,“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才是!”
而不想让幕后之人得逞的话,眼下这件事情,就必须处置好。
盛惟乔边想边走回后堂,让公孙喜在外头等着,自己进内室匆匆换了身出门的衣裙,出来之后,就同他商议:“你说这事儿要怎么处置?”
“首先必须证明公孙应敦是被陷害的,他本身并没有落吴大当家面子的意思。”公孙喜显然也在苦思冥想对策,闻言立刻道,“怕就怕幕后之人既然已经让人满城传扬此事了,八成已经将线索抹掉。”
“其次就是最好说动吴大当家出马,帮忙向吉山盗解释。”
“她是吉山盗旧主,她出面说一句,比咱们说一千句都好。”
“第三就是让公孙应敦努力补救,接下来不要再胡乱出门,没事儿多给吴大当家献献殷勤的好!”
说到这里,公孙喜面容上闪过一抹厌恶,“说起来自从公孙应敦与吴大当家约定婚事,他好像从来没往吴大当家跟前凑过?就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联姻,答应都答应了,还不知道做做样子?!尤其是吴大当家虽然比他大了几岁,姿容才干哪里配他不上?!”
盛惟乔难得看到他在冷漠之外有其他情绪,忍不住问了一句:“阿喜,你欣赏吴大当家那样类型的女子?”
她心里就想着孟皇后看来八成只能是单恋了,好吧,就算不是,这两人也是没可能的。
盛惟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注公孙喜对异性的感观,明明就算知道了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但碰见了机会还是下意识的要旁敲侧击下。
“有才干的人,无论男女,我都欣赏。”公孙喜不知道她心思,闻言警觉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只是觉得公孙应敦浪费了首领给的提携。”
又冷漠道,“如果因他坏了首领的大事,就算首领拦着,这次我也非杀了他不可!!!”
“……”盛惟乔沉默了一下,才道,“我问问而已,又没有给你做媒的意思。”
公孙喜没接这话,继续说正事:“等会咱们如果找不到公孙应敦为人所害的证据的话,郡王妃可有什么对策?如果没有,那此事还是尽早交给首领处置的好!”
这摆明了就是不信任盛惟乔的能力嘛!
盛惟乔顿时就不高兴了,说道:“你这话说的真是可笑!这事儿既然咱们猜得到是有人在陷害应敦,且是针对密贞来的,找不到证据证明应敦是被坑的,咱们何必还要顺着这个思路苦思冥想?这不是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了吗?!就不能也去找孟家乾他们的麻烦?咱们没安生日子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公孙喜愣了一下,道:“那吉山盗要是闹起来……”
“吴大当家只要不打算为这么点事儿跟咱们翻脸,另投他处,那就肯定会帮忙约束吉山盗,不让他们闹太过。”盛惟乔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还有前任吉山盗军师乐羊文也绝对不会坐视……他们一个大当家一个军师都是明眼人,方才你没听见吗?大当家自己都说了,这事儿八成是有人在害应敦呢!显然只是要个说法,免得咱们轻看了她去,没有闹大的意思。”
“到底他们已经选择了密贞,密贞要是被耽搁了前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么着,咱们明面上设法补大当家还有吉山盗些体面,也就过去了……大当家跟应敦约定婚事原本就不是两情相悦来的,难道还真因为应敦睡了清倌人就动真火不成?!”
公孙喜向来有点瞧不起她的,因为觉得她这种被惯大的掌上明珠除了拖后腿之外大概就是做累赘了,不想今儿个因为太关心容睡鹤的前途了,反而没有盛惟乔看的清楚,顿时就消沉得紧:虽然说自己在首领麾下一直扮演的就是头号打手的角色,而不是那种智囊,但!
拼智慧上,输给其他人也还罢了,盛惟乔这种打小娇养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也能嘲笑他……难道自己最近变笨了???
盛惟乔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多少猜到点他的想法,心中嗤笑,面上则道:“至于说怎么找孟家乾那边的麻烦……你可有建议?”
公孙喜闻言,定了定神,说道:“这会儿咱们既然占着上风,郡王妃如果不在乎名声跟风评的话,直接找上门去胡搅蛮缠就是了!”
想了下又说,“冯老夫人的义女,不是传闻里是倪家打算许给孟家乾做小妾的吗?郡王妃可以跟冯老夫人商议下,用这事儿做幌子,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倪雁影拜在姨母膝下做义女,如今还在刺史府里小住,这事儿益州城上下谁不知道啊?”盛惟乔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你叫我现在拿这个出去发作,人家就算没有专门针对此事做准备,相关人家谁还没考虑过说辞?”
最重要的是,“人家设计应敦睡清倌人,乃是会影响到密贞所布大局的。倪雁影的事情,说来说去也就是后院的一点子纠纷,无论对她个人来说,此事有多么惊心动魄,但对于大局而言,却是可有可无之事,就算姨母收她做义女,老实说也只是当一步闲棋。这么两件事情根本就不对等,怎么算都是咱们吃亏好吗?!”
“……”公孙喜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道,“郡王妃心思玲珑,属下不及万一,还请郡王妃示下?”
他心里那叫一个吐血,心说今儿个这郡王妃被掉包了怎么的?
以往印象里,这位可是又好哄又好骗,从头到脚恨不得写个“蠢”字的啊,为什么这会儿接连的打击自己?
“反正你都说了,这会儿咱们占着上风,可以随便搞事情。”盛惟乔思忖了会,冷笑出声道,“那等下咱们就直接做一票大的!”
她用力挥舞了下粉拳,哼道,“倒要看看今日之后,还有谁敢再用这种乱七八糟的手段来算计咱们!!”
“……”公孙喜再次沉默了下,幽幽的看着她,心说这是近墨者黑,啊不,是近朱者赤么?
总觉得这位郡王妃这会儿看着不似长安贵妇,倒仿佛压寨夫人……
他这里腹诽着,盛惟乔却已经在低声叮嘱怎么“做一票大的”了,稍微听了几句,公孙喜越发沉默不语,看她的眼神都古怪起来了:为什么他现在觉得,这位主儿很有混草莽的资质?
这近墨者黑,啊呸,是近朱者赤的也太速度了吧?